菜瓜挠挠头,“实在想不到人了,还是给你吧。”
    路掌门感动地抽抽鼻子,擦了擦眼底,“真是个好孩子,临死还想着我们洲一。洲一,还不快谢谢人家。”
    韩修离冷淡旁观,心思神游天外。上战场前的遗书,光也要写吧,她会留给谁?不,活着最重要。回到坤舆界好几天了,她怎么还不来找我?她应该很忙吧,每日训练,还要锻炼其他参战弟子。还是我去找她吧,最近糕点铺推出草莓口味,正好给她送去。
    “这啥啊?”洲一嗅了嗅,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吞下信封。
    路掌门连忙拦住,解释道:“别乱吃,会拉肚子。一个月后菜瓜要上战场,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他心里惦记你,留封遗书,宽慰你的心思。”
    “遗书?”洲一红灯笼的眼珠子闪了闪,语气兴奋不已,“我知道!话本经常出现,将军战死疆场,公主拿出遗书,看着看着就掉眼泪。还有病死的书生,红袖招的姑娘以面洗泪。”
    路掌门纠正道:“是以泪洗面,算了你开心就好。”
    洲一的眼珠子流露嫌恶的情绪,“那些情人感情深厚,才会留下遗书。瓜瓢子是男人,我姑且也算个男人,感情深厚什么?”
    菜瓜定定地看着它,“见识浅短,不是只有男女才能感情深厚。”
    路掌门点头,“对对,菜瓜教教它。”
    “男人之间也行。”
    路掌门继续点头,“兄弟情。”
    菜瓜道:“当年我在红袖招卖屁股的时候......”
    “你什么?”路掌门猛地瞪大眼睛,声调都吓变了。
    “女人看上我,男人也看上我。”
    路掌门试图打岔,“我怎么跟不上你们的话?这就是代沟?”
    “有个欢喜禅师弟表明情义,想和我共度春宵。”
    “哦?”洲一起了兴趣,凑近脑袋,语气雀跃,“仔细说说,男人和男人怎么度?”
    “够了够了!”路掌门挤进去,分开两人,“不要教洲一奇怪的东西,它还是个孩子。”
    洲一道:“两万岁,比你十八代祖宗都大。”
    路掌门敷衍道:“行行,换个说法,不要什么奇怪的东西都往洲一脑子里塞,那儿不是垃圾堆。”
    洲一哼声,“这还差不多。”
    路掌门扭头问菜瓜,“怎么想到把遗书留给洲一?”
    菜瓜挠挠光头,有些不好意思,“洲一教我许久,勉强算半个师父。而且所有训练我的师门长辈之中,它对我最温柔。”
    “温柔?每天带你玩蹦极的那种?”路掌门回想杀戮禅的训练场景,立刻收声。行吧,比起杀戮禅游三途川爬奈何桥,洲一确实温柔多了。
    路掌门看着洲一,用两个傻子都能明白的方式解释道:“总而言之,菜瓜把遗书托付给你,说明他很喜欢你。就像话本写的那样,陪伴多年的师徒情,两个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仅此一份的友情。”
    “友情?”四周的黑雾凝滞一瞬,第九洞天的酷寒顿时消解,温度陡然上升。洲一摇摆身体,脸庞的黑雾渐渐泛粉,“我们是朋友?”
    菜瓜重重点头,咧嘴大笑。
    洲一蓦地背过身子,身体黑雾动荡许久,才慢慢平静。它又转过身来,小心翼翼捏出遗书,“那我打开看看。”
    黑手指头点点邮戳,阵法轰然碎了。
    菜瓜哗地吐了一嘴血。
    路掌门一个头两个大,一边急着给菜瓜疗伤,一边给洲一解释,“遗书要等人死了才能看。你就不能多等一个月?呸呸呸,乌鸦嘴,我也被你们带蠢了。”
    洲一哼声,“不就几口血?补回来不就成了。”
    庞大的身体分出一根拳头大的黑柱,哐地塞进菜瓜嘴巴,魔气哗啦哗啦往里灌。
    菜瓜满眼通红,涨得脖子都红了。一身修为,噌噌往上飚。不过多时,就飙到元婴后期。
    路掌门赶忙切断,“够了够了,心境跟不上。”
    菜瓜咳了咳,摸摸丹田,伤好了,修为也高了。
    洲一语气得意,“这不就行了,遗书呢,能看了吧。”
    菜瓜道:“都打开了,那就看呗。”
    洲一欢呼一声,分出两根小指头,火急火燎扯烂信封,砰地一声,信封炸开,倒出许多东西,塞满小半个洞天。
    一地零食和话本,都是洲一只在书上见过却从未尝过的食物。至于那些话本,一部分是以前话本的后传,一部分是新出的。
    菜瓜难为情挠头,“你经常唠叨没什么人来,来了也不带见面礼,我就想着给你买点东西。我手里钱不多,都砸在这儿了,应该够你看几十年。”
    洲一没回话,两只眼睛红得发亮。洞天的魔气缩紧,气氛逐渐凝重。
    “至少这几十年,你不会无聊。”
    “谁说我无聊。”洲一粗声粗气吼道,“这么多年都扛过来了,我还差这几堆破烂?”
    黑风呼啸,魔雾沉浮,两只红灯笼一闪一闪、忽明忽灭,最后啪地一下灭了。洞天彻底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只听得洲一的声音,沙哑得有些瘆人。
    “遗书,我撕了,所以不算。”
    菜瓜问道:“什么不算。”
    “你没写遗书,因为没写遗书,所以你不能死。”
    路掌门嘟囔道:“逻辑绝了。”
    菜瓜道:“那我再写一份。”
    “不行。”
    “为什么?”
    红灯笼啪地亮了,红光更盛从前,“你不必写了,因为你会活着回来。一个月,我会把你调/教成天上地下最厉害的元婴期。”
    菜瓜睁大眼睛,“真的吗?”
    “我可是天魔,还能不信我?”
    “快快,咱们快特训。”
    ......
    路掌门撇开眼,无法忍受两个傻比的对话。转向韩修离,心更累了,在场只有他一个正常人。
    他狠拍韩修离后脑勺,把他拍回神,嘱咐道:“接下来一个月,菜瓜会常来洞天,我事务繁多,没法看顾他们,就由你带他进来,用掌门玉印打开大门。”
    韩修离愣愣点头。
    路掌门叹口气,摸出掌门玉印,犹豫再三,交到韩修离手心,不舍地拍拍,郑重道,“别丢了啊。”
    “哦。”
    路掌门再三强调,“真的别丢了,很重要,比你的脑袋还重要。也别和万佛宗掌门玉印放在一起。”
    “放在一起会怎样?”
    路掌门想了想,嫌恶摇头,“大抵是世界末日。”
    作者有话说:
    菜瓜:没什么重要的人,遗产捐了吧。
    留守“儿童”洲一:呜呜呜,原来你对我这么好。
    第466章 466诀别(二)
    ◎哟,这不是无相魔门的少门主,常客啊◎
    嗔怒禅顶峰,茅草屋,正是禅主李铁柱的居所。
    尤小五一只脚还没踏进小院,就被多肉拦在外边,“李大脚说了,闭口禅主不许进。”
    尤小五扬扬留音符,“师父没来,托我带几句话。”
    一院的鸡咯咯的叫,声音盖过他的话音。
    李铁柱大刀阔斧坐在檐廊,用佩剑叉鸡烤火,嘴里一下下吐骨头,“有关王小二和那畜生的所有东西都不能进。”
    尤小五挠头,不解道:“以前他们的关系没这么差,今儿怎么了?”
    多肉偷笑,低声道:“受了伤,还在气头。”
    尤小五细看,发现李铁柱眼下确实有一片淤青,惊奇道:“不会吧,师父怎么打得过李禅主?以往只有被打的份儿。”
    闭口禅一脉向来遭人愤恨,战斗力不行,防护力远胜诸禅,这也是闭口禅主骚扰嗔怒禅主这么多年却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多肉解释道:“王小二怎么打得伤他,杀戮禅主苦瓜打的。几个月前,西瓜和我家光光在后山特训,李大脚冲去要教训西瓜,你师父骂了几句,转道去收拾你师父,苦瓜去劝架。”
    “你不是你知道你师父这个人,嘴真他/妈贱,惹恼苦瓜。苦瓜不分青红皂白,两人都揍。王小二皮糙肉厚,硬是扛住这一下。李大脚引以为傲的金钟罩,脆得很,啪地碎了,落得现在这鸟样。”
    一根鸡骨头直直扔中多肉后脑勺。
    李铁柱大骂,“老子还没死呢,你就讲老子坏话。”
    “说了多少次,不要乱扔垃圾!”多肉捡起鸡骨头,冲向李铁柱,“今儿非塞你嘴里不可。”
    和光过来的时候,李铁柱和多肉扭成一团,互相插对方鼻孔,往嘴里塞土。青鲨站在一旁,拍手拱火,“攻他下路!快!眼睛有漏洞,捅进去。”尤小五拄在院外,急得跺脚,“不要再打了!不要为了我打架!”
    和光远远站住,迟疑要不要装作没看见。
    这时,青鲨发现她,立即奔来,“师叔——”尤小五站在那儿,笑道:“大师姐。”
    “徒弟来了,快拉开这狗尾巴草!”“说谁狗尾巴!光光,你快看看我的新指甲,是不是比明淡的好看。”
    和光牵着青鲨的手,推开柴门,走进院子,却见尤小五还拄在外面,“傻站着干嘛?进来啊。”
    尤小五为难笑笑,解释经过。
    “这有什么?师父不让你师父进来,又没说不让你进来。”和光拿过留音符,撕开的那一刻,震耳欲聋的噪音从里爆出。
    【哈哈——】
    【孬种!】
    ......
    一连十句,无一句不在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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