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越原本还是一脸笑,听了太子昭的话笑容也收起来了,其实说心里不在意是假的,只是他原本就没对这些人报太大的希望,这里大多数人只是混个脸熟,连朋友都算不上,又怎么会为他挺身而出呢?
    人不管在哪个世界,真正能交心的朋友有几个就够了,其余的人只求不在他背后捅刀子,哪能指望每个人都视他为知己?
    唐越重新挂起笑容,大声说:“来来来,别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刚才的事也并非什么大事,不过是病人身份不一般而已,各位就算站出来也解决不了问题,越心里明白的很。”
    他说完白了眼太子昭一眼,“殿下要训话也别挑今日啊,今日可是惠安堂开张大吉的好日子,好气氛都被您破坏了,哎……”
    太子昭长袖一甩,仰头喝干酒杯里的酒,“这杯酒,就当是孤给各位赔罪,只是孤刚才的话还请众位回去好好思量思量,你们皆是南晋贵族之后,未来的国之栋梁,若是连这点勇气这点担当都没有,将来又如何能身居庙堂?”
    在这个还没有科举的时代,选官几乎都是从贵族子弟中选,寒门学子想出人头地除非有贵族保荐,有真才实学,否则要出头简直难于登天。
    众人齐刷刷低头应喏:“殿下教训的极是,我等怯弱,不配为南晋子民!”
    赵三郎咬了咬嘴唇,上前一步,“殿下,显有个不情之请!”
    “请讲。”
    “显想赴边疆从军!听闻殿下在甄选战士,组建一支奇兵,显欲加入,望殿下首肯!”赵三郎这番话惊呆了在场所有人,连唐越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冒出了这种想法。
    这样铿锵有力,目光坚定的赵三郎,与他所熟悉的那个人差异太大了!
    第113章 一点常识都没有!
    “孤的队伍不收无用之人。”太子昭没有明着拒绝,但一句话基本就等于判了赵三郎死刑了。
    赵三郎会什么?
    读几句酸诗,还是别人写的,舞弄两下刀枪,只有花拳绣腿的级别,谈上几句国家大事,还都是从他老爹嘴里偷听来的。
    让他上战场,武艺不过关,让他当官,肚子里的墨水也不够,当然,这些都是可以慢慢锻炼慢慢积累经验的。
    只是就目前赵三郎来说,还是个只懂吃喝玩乐的公子哥,离纨绔子弟只有几步的距离而已。
    赵三郎偷偷给唐越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帮忙说句好话,奈何唐越才是那支队伍的最早提倡者,自然知道赵三郎不合适。
    至少目前的他是不合适的。
    他轻轻摇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赵三郎耷拉着肩膀,退一步说:“那,可否请胡副将收显做个小兵小卒?”
    “你若真有心做个小兵小卒,又何必求到孤面前来?邺城设有八处征兵点,你带上包袱即可入伍。”太子昭很不给面子地刺了他一句。
    但他说的也是事实,赵三郎这样的身份,要从小兵做起明显是不可能的,这可不像现代,军二代三代们还要在基层锻炼锻炼,镀一层金再往上爬。
    “回去勤加锻炼,明年开春,你能达到孤的要求,孤亲自带你冲锋陷阵都行。”
    赵三郎深深吸了口气,“喏,显一定会做到!”
    唐越见气氛不太活跃,特意给大家讲了两个冷笑话的子,虽然大家未必听必懂,不过总算没那么压抑了。
    接下来,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几杯黄酒下肚,众人的心情才渐渐活泛开来。
    唐越端着食物给李昭,低声问:“镇国公座是否出事了?”
    太子昭把玩着手里的叉子,这是唐越特意为这次自助餐命人打造的,纯属银的,小巧玲珑很是可爱。
    他从盘子里叉了一块肉,慢慢咀嚼着,等吞下食物才开口说:“今晨,镇国公为庶长子请封世子了。”
    “……”唐越顿时头大如牛,这种家斗宅斗的家务事,他还真不好管。
    不过那位镇国公府的庶长子,他实在喜欢不起来。
    “不应该是嫡子为先么?赵三郎又没有犯什么大错,镇国公此举说不过去吧?”
    太子昭点头,“父王没有答应,不过若是国公坚持,父王总有一天会答应的,唯一的办法只有让赵三郎入仕或入伍,做出一番成绩来,才能扭转局面。”
    一个无所事事的嫡子可以被忽略,但一个功名赫赫的嫡子想被跨过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太子昭叉了一块肉递到唐越嘴边,唐越还没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他。
    周围的人自动退避三步,一个个偷偷摸摸地看着这二人,不少人暗暗称奇。
    平日里冷言冷语,训人从不给人留后路的太子殿下竟然也有如此柔情蜜意的时候,真是太令人惊讶了。
    这唐小郎也不知是哪来的本事,能把太子殿下迷的三五三道的。
    “吃!”太子昭出声提醒他。
    唐越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看看左右,脸都红到脖子根了,一把夺过太子昭的叉子把肉吃了再还给他,嘀咕:“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如此幼稚?”
    太子昭勾起唇角,笑得如沐春风,在场不少人的掉出来了,几个好男色的更是偷偷流哈达子。
    作为邺城四美男之首,太子殿下的颜值毋庸置疑,尤其他身边站着个长相普通的唐越,更是被衬托的俊美无双。
    “难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有人小声自言自语,一旁立即有人附和:“也有可能是殿下常年在边关,眼里已经没有美丑之分了。”
    意思是:这男人看多了,桃花眼了吧。
    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别人只有羡慕的份。
    酒足饭饱,一群人正准备散去,唐越的小助手项安跑了进来,“师父,又有人来闹事!”
    唐越敲了敲他的脑袋,“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叫我师父!”他暂时还没有带学生的想法,以目前的状况,还不具备这个条件。
    不过项安是典型的牛脾气,据说他老爹想让他子承父业当仵作,结果他去了几天,把义庄里的尸体全解剖了,把他老爹气的够呛。
    等他玩够了尸体,这小子就说当仵作没意思,天天与死人为伍,还不如当大夫,这才把目标转向唐越。
    唐越近来声名鹤起,又年轻又好相处,项安偷偷观察了他几天就自告奋勇要当他徒弟,唐越不同意,他就死赖在栎阳侯府的门口静坐,风雨无阻。
    “反正你迟早是我师父,先叫叫有什么关系?”项安拉住他的手往外拖,“快出去看看,这回闹事的人赶都赶不走。”
    唐越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昭给他选的黄道吉日不对,否则怎么刚开业就接二连三地有人来闹事?
    他向众人告罪一声,跟着项安走向前厅。
    其余人本来已经要走了,正好也一起跟去看看,何况这回有太子殿下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们也不怕。
    唐越刚转了个弯就听到一阵尖锐的哭嚎声,跟死了爹妈一样,等他看到那声音的来源,暗道:好吧,果然是死了爹妈的。
    地上躺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年纪都在四十以上,看穿着应该只是普通百姓,而哭泣的那位长得相当标致,梨花带雨的表情更是楚楚可怜。
    “说说,怎么回事?”唐越往那姑娘面前一站,黑着脸问。
    “你……你就是那位神医?”小姑娘年纪不大,十三四岁模样,一抬头两行泪水哗啦啦地往下流,真是见者伤心啊。
    只是怎么看都带着一点风尘的味道呢?唐越费解。
    “我不是神医,我只是这家药铺的东家。”
    “那也没错,你这个恶人,快还我阿父阿娘的命来!”小姑娘扑了过来,凶神恶煞地就想要索命。
    唐越避让开,一旁的护卫早一步将人控制住,反手一按,毫不怜香惜玉地将那小姑娘压倒在地上。
    唐越最怕这种事情都没说清楚就开始闹的人了,吼了一句:“把话说清楚再哭,哭有个屁用啊!”
    还让不让人好好做生意了?
    那姑娘打了个嗝,期期艾艾地说:“一个时辰前,我父母还是好好的,自从他到你们药铺喝了一碗药,回去没多久便倒下了,你们评评理,是不是他们的药吃死了人?”
    一听这话,不少喝了驱寒药的百姓都觉得浑身不对劲了,深怕自己下一刻也会莫名其妙的死去。
    唐越皱了皱眉,猜想会不会发生食物相克或者药性相克的事情,可是这个方子用的药材都非常普遍,药性温和,按理不至于啊。
    他走到那对尸体前蹲下,朝一旁伸出手,“把手套和口罩取来。”
    项安早一步准备好了,还细心地给唐越戴好,双眼亮晶晶地问:“师父,要不我来?这个我可熟悉了。”
    唐越把他推到一边,“先一边凉快去,让人去官府报案,再派个有经验的仵作来。”
    “我这就去找我阿父,他最有经验了。”小屁孩一溜烟地跑了,唐越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
    这小子确实相当有天赋,不过也太爱玩了,没什么定性,他想当大夫可不是想治病救人,完全是想体验一下把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快感。
    用他自己的话说,能从阎王手里抢人,是多么伟大的事情啊!
    唐越不是学法医的,没办法那么专业地确认尸体的死亡时间,推测死亡地点,不过作为一名外科医生,要确认死因还是没问题的。
    而且这两名死者均是脸色发紫,嘴唇尤为明显,嘴角有暗黑色的血液,已经凝固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尸体已经开始僵化,显然不是刚死不久的。
    “你说你父母一个时辰前还健在?”唐越嘴角弯了起来,露出一抹冷笑。
    “是……是的。”
    “那你可知道血液凝固需要多长时间?人死亡后尸体从有温度变成没温度要多少时间?”唐越站起身脱掉手套,直接让人将这姑娘和两具尸体抬到官府去。
    “小郎君,这二人看着像是服毒而镪,当真与服用的驱寒汤无关?”围观的人群中有人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唐越挺直胸膛,大声问:“在场可有谁见过他二人刚才来药铺喝汤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均摇头,刚才那人继续说:“这二人长相平凡,也许不是附近的百姓,即使来了大家记不住也是常理。”
    唐越点头,“此话有理,那再问,除了他们二人,你们当中有谁喝了汤觉得不舒服的?”
    一位妇人站出来说:“小郎是神医,妇人昨日偶感风寒,头疼发热,喝了一碗驱寒汤后,发了点汗,觉得浑身畅快多了。”
    “这汤喝下去热乎乎的,确实没什么不妥的地方。”不少人附和道。
    唐越将药方念出来,“总共就加了这几种药材,若是大家不放心,尽管去其他药铺或者找大夫问问,这几种都是常见的药材,他们肯定都知道。”
    “不是都说对症下药,小郎免费发放汤药是好事,但万一有人体内有病,正好与此药物相克呢,那又该如何?”
    唐越朝护卫小声交代一句,让他们将这频频出头的人揪出来,看来这件事果然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有心针对。
    难道还是王子贤?唐越仔细想了想自己还得罪过谁,发现没有了啊。
    他做人不说有多好,但还算随和,很少和人红脸,偶尔和病人家属闹矛盾那也是公事公办,在这里应该不存在这种问题才是。
    “那你是觉得那夫妇二人本来有病,因为喝了惠安堂的汤药,所以相生相克,以至于一命呜呼了?”唐越冷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什么病症会因为服用驱寒汤而中毒,还死的如此迅速,如此剧烈。”
    真是一点见识都没有!
    这幕后之人也许是想破坏他的名声,也许是想让惠安堂还没开张就先背上臭名。
    可惜这人的常识有限的很,连尸体死亡后的特征都没搞清楚就玩栽脏嫁祸,实在是太高看他的智商了。
    对方被问的无话可说,正欲溜走时被山和另外一句护卫拦了下来,“哼,何必躲在人后偷偷摸摸地说话,有话尽管站出来说。”
    “哎呦,你们是想杀人灭口吗?我一个升斗小民,难道连说几句公道话都不行?”
    “说啊,怎么不能说?”唐越极其温柔地笑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清楚,免得一些心存不轨的人故意歪曲事实,破坏惠安堂的名声。”
    唐越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同行,这种不正当竞争他见多了,不过邺城的药铺不多,敢公然和他叫板,甚至不惜得罪他背后的太子殿下,恐怕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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