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果对此事向来没掩饰过,坦然地说:“我本来就喜欢大人,一直喜欢他。我害了他,他不信我是应该的,你不用再与我浪费口舌。”
    苏果朝前对车夫道:“快走,别理他。”
    “是。”
    陈安洛见女子连面都不肯见,就知她恨极了他,可是他能怎么办,除了这样,他还能怎么做,才有机会得到她。
    马车内,苏果不好意思地看向陆攸珩。
    “为了救你至亲?”
    “嗯,我用错方法了。”
    男人似乎不在意,轻道:“放心吧,阿琰不会有事,我知道的。”
    苏果忘不了陆则琰中毒时看她的冷淡眼神,“大世子,王爷若是……我会以命相抵,若他好好活着不想见我,那我就寻个地方独自生活,日日为他焚香祷告。”
    陆攸珩摇摇头,他那弟弟哪会让人溜走,“不如你带上我,我也想为阿琰和……想让他们从此过得万事皆遂心意。”
    “好。”
    ……
    —
    苏果坐马车坐了一整日,到了才发现庄子很大,后院有花鸟鱼池塘,还种了好几棵果树,看得出是提前精心布置的。
    若不是她心中有愧,都快要觉得大人是送她来散心的了。
    大宅中有足够的粮食和仆从,陆则琰还给陆攸珩特意准备了一个相貌清秀的丫鬟,名唤南星是个哑巴,正好陆攸珩喜静。
    苏果住在后院,第一晚就认床没睡着。
    她走到院中,坐在廊下看月牙,看着看着开始默默抱腿哭。
    她也不想一直哭哭啼啼,可她忍不住,细究起来她和陆则琰自从相遇后几乎一直都在一起,到现在,是她亲手毁掉了他们的感情。
    她还偷偷自嘲大人把她当作小工具,哪有这样的工具,帮没帮上光顾着害人。
    但是一切,只要他好好活着,他生气地杀了她,她都觉得没关系……
    屋顶瓦檐上,陆则琰静静站在那,看着下面可怜兮兮缩成一团的小人。
    他是生她的气,送她来却是因为不久后京城会大乱,他将在乎的人安排在这里,集中一处保护,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证他们的安全。
    他说过要给她教训,就不准备见她,偏偏看她难受成如此又不舍得。
    陆则琰无声飞身下去,在苏果后面瞬间点了她的昏睡穴,女子瞬间软绵绵栽倒他身上,眼尾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
    “哭成这样,是后悔杀本王了?”
    陆则琰低头吮吻掉,然后沿着她的耳朵一路吻下去,灼热的呼吸落在她馨香的颈侧,女子即便昏睡,也对男人熟悉的碰触有自然意识,用嘤.咛低低回应着他,仔细辨别,她微张的檀口喊的是大人。
    她怎永远都这般磨人。
    陆则琰腹.下热意乱窜,强忍住进一步的冲动,抱着她放回床上,替她拢好被子,指腹摩挲她的脸颊,“小太监,我会再试探你一次,倘若你还背叛本王,本王真的不会再要你了。”
    ……
    过了一旬,苏果终于从秦素棉处得到消息,说陆则琰醒了,就是不知还能不能站起来,也不知要躺多久。
    苏果的心里每一日都在愈加痛悔,偏偏她每晚还睡得特别熟,总是梦到大人亲她,她真的很没心没肺了。
    于是,她每日尽心尽力地和南星一道照顾陆攸珩,恕罪似的连砍柴都要抢着做,日子就这般过,她忙碌起来也好受一点,但她万万没想到,陈安洛竟然还能寻到她。
    陈安洛迷晕了墙外守卫,出现在院中,吓得在晾晒衣裳的苏果差点踉跄摔倒。
    “果儿,你跟我走。”
    苏果甩开他,皱眉道:“不要,我要留在这!王爷找我也好,不要我也好,我要等他好起来。”
    陈安洛早猜到姆妈已然不能威胁到她,便道:“小皇帝中毒了。”
    “啊?”
    苏果自认和朱澄算是抛却身份的好朋友,果然难免关心,“他怎么会中毒,又是你们干的!”
    “是,只要你和我走,我就想办法放他一条生路。”
    苏果认真忖了忖,“我,我还是要留着等王爷。”
    她的确和朱澄是好友,然不至于比王爷重要,她不想再做对不起陆则琰的事。
    陈安洛叹了口气,心想终归是走到了这一步,他淡淡地开口:“苏果,朱澄是你亲弟弟,你真的不想让他死前见一面挂念多年的姐姐么。”
    “什,什么?!”
    陈安洛走上前,牵住她的手腕,温声道:“我以命担保,千真万确,我爹当年带他入宫,让他顶替死去的小皇子成为皇帝,为的就是今日。”
    苏果眼里蓄起水汽,回忆起他和她一样的敏症,还有他欲言又止,努力寻了好久的姐姐,他们相处日子并不长,见面机会也没那么多,可总有一股亲切感。
    苏果不明白,既然姆妈说,他们都是前朝人……
    “可你们还是要杀他,为什么?”
    陈安洛不想回答,只重复道:“果儿,你本来就是我的,你跟我走,我会对你比陆则琰好百倍千倍。”
    “不对!”
    苏果的脑子第一次灵光地转过弯来,“你们,你们是想杀了他颠覆皇权,然后你与我成亲,若是能生出你的孩子,就可做皇帝?”
    她被这冒出的念头惊到,却见陈安洛竟是一句未否认。
    如此匪夷所思的想法,是真的?
    苏果双腿微软,扶着墙,她真的是一件工具啊。
    女子眼睫扑簌,鼻音沉沉,“陈安洛,我从前,或许真的有把当你当成朋友,只是从此刻开始,我再也不会对你一分情谊。”
    “你好厉害,又一次威胁对了我,我会跟你走,朱澄找了他姐姐很久,我虽然愚蠢,也还是想见见他。”
    苏果冷了哭嗓:“你等我一下。”
    她回到房里,从箱子里翻找出一包药包,她做过秦素棉的徒弟,呆过恩施,防身的毒药总是备有的,她藏了整包在裹胸里。
    苏果擦掉眼泪,拿起一张宣纸边写边说,仿佛留遗言般:“大人,我要见我弟弟最后一面,可是呢,我会帮你和我弟弟报仇的,如果报不了,那就让我活不下去。”
    “我只能,用这条没用的性命与你恕罪了。”
    “原来,这世上,只有你对我好,我知道太晚了,对不起。”
    第98章 第 98 章
    ◎晋江首发◎
    “什么, 她又跟着陈安洛跑出去了?”
    摄政王府的书房内,陆则琰坐在太师椅上,修长的指尖敲落一只白瓷杯盖, 淡淡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森冷。
    若枫的冰块脸难得微微一皱,“是的, 王爷。”
    原本守卫的严密完全可以杜绝人被带走, 刻意留个缺口是王爷对苏果的第二次试探,苏果实在不禁试, 次次都教王爷失望。
    “陈凞将小皇帝的身世告诉了苏果, 属下派最擅长隐匿的暗卫暗中跟从, 他们已到宫外, 今晚就会进宫。”
    陆则琰舒了一口气, 换作常人, 何曾有过那么多机会,小太监偏偏不珍惜,偏偏他依旧下不了狠手,斟酌几句后,道:“我看陈凞是想死。”
    “王爷, 那我去杀了他。”
    陆则琰抬手, “不用, 他让苏果杀本王, 本王必让他尝尝同样的滋味。”
    “王爷, 还有这是,苏果留下的字条。”
    男人接过瞥了一眼,揉进了手心, 复又展开, 垂眸咬牙低声道:“胡言乱语, 等你回来,看本王怎么好好罚你。”
    ……
    —
    深夜夜色如浓墨,苏果摸黑跟着陈安洛进小皇帝的寝殿,这两日陈常风对外称朱澄得了风寒不能上朝,实则一直将他关在殿的暗室里。
    “你想干什么啊!”
    宫人上前要给苏果搜身,被她害怕地一下躲开,陈安洛朝对面摇了摇头,宫人才无奈地撤回了手。
    殿门内的书案后端坐着明黄衣衫的少年,虽说没有受虐待,朱澄和不久前相比还是瘦了一圈,他看到苏果先是一愣,然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低下了头继续看书,唯有微微发抖的手泄露了他的心情。
    他安分地听陈常风摆布,唯一的要求就是临死前能看到姐姐,现在的情形不言而喻,只是他没想到那个人竟然近在眼前。
    苏果也是一边心跳加快,一边茫然无措。她早被告知自己有个弟弟,忽然听说是朱澄,她有失而复得的期待,但经过一晚的惴惴不安,真见到了所有的话反而哽在喉咙。
    片刻后,朱澄竭力压下情绪,视线落在陈安洛身上,缓缓开口:“你怎么会来。”
    陈安洛看得出他已猜到,“皇上,苏果就是你找了很久的姐姐,你难道不高兴么。”
    “她不是。我姐姐耳朵后有块胎记。”朱澄整理了下衣摆,斜过半身,“不是苏果,你们找错人了,放她走。”
    陈安洛瞟了他一眼,“朱澄,你很清楚是我爹当时救你们出去,怎么会弄错,这点把戏还是不要在我面前演了。”
    朱澄皱眉,“总之她不是!”
    苏果听着安洛陌生的语气,斜向后道:“陈安洛,你是不是该走了,你说过让我留在这,然后你会离开的。”
    陈安洛带苏果来,无非是不想她呆在陆则琰给她织的牢笼里,他不懂他比摄政王差在哪儿,至少他带果儿见了她的弟弟,陆则琰只会不断隐瞒她一切,为何她还是对他充满敌意。
    “好,那你留在这,白日里会有人送吃的来,别乱跑。”
    “嗯。我姆妈不是还在你的手里么,我能跑到哪里去。”
    “……”陈安洛张了张口,转身离开大殿。
    等人走了,苏果锁好门栓,走到朱澄面前弯腰端详他的面容,其实她因为发过一场高烧,对弟弟真的毫无印象,可当知道是他之后,二人间仿佛就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联系。
    “苏果,你不该过来。”
    “你找了我那么久,我想见见你。”
    陈安洛和王爷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安洛的威胁总隐在暗处,她很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如果不跟来,大概就没机会见到活着的朱澄,而王爷一定不会这般对她。
    朱澄一言不发,从怀里掏出很久之前没有送给苏果的铃铛,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地系在她的腰带上,小声道:“原来我和我的姐姐认识了那么久,早点给你就好了。”
    “我进宫前同样发了高烧,陈常风起初以为我失去了记忆,但我明明记得我有个一起逃命的姐姐,我知道我不是母妃的儿子。”朱澄将头轻轻虚靠在苏果的肩,“苏果,没想到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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