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燕想求他,却张不开嘴,她二姨和舅舅已经?帮了她太多,是她辜负了他们?的好心,现在也没脸再求舅舅帮忙了。
    曹燕还没打定主?意,吴能富却收到了一封来自北京的信件,是吴晓云寄回来的,一打开,里面是一叠照片,照片里,吴晓云背着?双肩背包,站在长城上,笑容灿烂。
    照片上的吴晓云是那?样的令人瞩目,身上绽放着?自信的光芒,她一个农村的女孩子,一路艰辛不懈地走去了首都,走进了那?所全国知名的大学,就算吴家?没有发迹,吴晓云从此都拥有了不一样的人生。
    这些?深深地震撼了曹燕,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去年还在想着?要攒钱去读书,转眼就被男人的谎言蒙蔽了双眼。她摸了摸肚子,坚定地对吴能富说道:“舅舅,我想做人流。”
    ......
    陆韫的工地挺顺利,就是面积大,工期紧,工人们?时常要加班,陆韫的公司还没有建立起一个上令下达十分完善的公司组织,很多事情都要他自己?去处理,平时还是很忙,他专门雇了一个司机,就跟着?吴晓梦,平时接送她。
    这天吴晓梦放了学,回到家?已经?九点钟了,她一开门,黄阿姨就告诉她,“家?里来了两通电话?,是陆总的妈妈打来的,我听语气很急。”
    吴晓梦给那?边回了一个,是宋妈接的,“宋阿姨,之前妈给家?里打过电话?吧,是有什么事吗?”
    宋阿姨低声说道:“陆厅被带走了,听说是...双规!”
    吴晓梦听说过双规,好像很严重,她问,“妈现在怎么样了呢,在家?吗?陆伯父在哪里呢?”
    宋阿姨在陆家?待了很多年了,就跟自家?人差不多,她快速地说道:“陆厅不知道被带去哪了,邓姐在楼上睡着?,她有高血压,犯了病,头昏得很。”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尽量联系陆韫,让他过去看看的。”
    挂了电话?,吴晓梦还没有回过神来,她才发现陆建国可能贪污受贿,怎么这么快就事发了呢?她给陆韫的公司打了一个电话?,陆韫也不在公司,难怪陆家?那?边联系不上他。
    事发紧急,看在陆韫情分上,吴晓梦也应该去陆家?那?边看看,这么大的事。
    吴晓梦跟黄阿姨说了一声,叫上了司机老赵,幸好老赵还没下班,朝陆家?去。
    宋阿姨给她开的门,看到她独自前来,问道:“阿韫还没有回家?吗?”
    吴晓梦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陆韫在哪里,陆韫昨晚上也没跟她说,她先上楼去看邓萍,邓萍躺在床上,头上放着?一块蘸了冷水的毛巾,看到她过来,眼里闪过欣慰,“晓梦来了。”
    “妈,你怎么样?”
    邓萍摆了摆手,“我没事,你爸被他们?带走了,不知道带去哪里了。”
    邓萍并不知道陆建国在工作上的事,“他在工作上一直勤勤恳恳,就是私生活...不检点,可这也不能双规啊!”
    双规,在规定的时间地点交代事情,要是不交代清楚,就不能回家?,这就是双规。一般对待贪官污吏,非常严重的情况下才会动用?。
    邓萍认为陆建国远达不到那?样的程度,她叹了口气,“你爸没几年就要退了,在他退下来之前,本来是想提拔提拔盛平,光荣地退休,他糊涂啊!”
    吴晓梦还是觉得奇怪,陆建国私生活糜烂的事情只有陆家?人知道,当然也不排除陆建国的政敌,这么快,到底是谁举报的?
    “陆洋他们?不在家?吗?”吴晓梦问,她进来就安安静静的,要是陆洋在家?,不会这样安静。
    提到陆洋,邓萍就闭嘴不说话?了。
    没等多久,陆韫得知消息赶了过来,身上还有淡淡的酒味,今晚是去应酬了。
    看到吴晓梦安然坐在客厅里,陆韫先跟她解释了自己?晚上的去向,临时的饭局。
    陆韫上了楼,母子俩不知道在楼上说了什么,陆韫就沉着?脸下来了。
    他还没走到客厅,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陆洋和安盛平走了进来,看到陆韫两口子都在,陆洋脸上闪过心虚。
    “陆洋,你是不是疯了,你为什么要举报爸爸?”陆韫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陆洋不懂事过,他盯着?陆洋,一定要她将原因说出?来。
    陆洋挺了挺胸,振振有词,“他本来就是大贪官,我举报贪官,有什么不对?”
    陆韫愣了愣,想起吴晓梦说的那?栋别?墅,如果那?栋别?墅真的是陆建国修的,那?钱的来源就成了迷,除了贪污,他拿不出?这么大一笔钱来修别?墅,养女人。
    陆洋话?这样说,心里其实也后悔,她举报陆建国,本来是想给陆建国一个小?小?的教?训,让他以后不敢再包养二奶,没想到她给陆建国的政敌送去了把柄,对方一番操作,陆建国就被双规了。
    安盛平脸色也不太好看,陆洋简直就是个蠢货,他靠着?陆建国才能进入公职单位,要是陆建国真的落马了,他肯定也要被撸下来的。
    陆洋看了一眼吴晓梦,她坐在沙发上,孕肚已经?很明显了,陆韫坐在她旁边,那?种坐姿,可以随时保护吴晓梦,陆洋扭头看了一眼安盛平,这个脾气好得像泥捏的男人,对她恭恭敬敬,像祖宗一样供起来,她心里很明白,安盛平根本不爱她。
    “安盛平,你是死人吗?不知道去给我倒杯水?”
    安盛平老实地站起来,真去给她倒水去了。
    陆洋本不想示弱,可今天那?些?人闯进家?里将陆建国带走的场景让她感到害怕,陆家?在这片家?属院里,曾经?是最高权力的那?个级别?,她爷爷陆邦良,曾是□□,若是没有这场意外,陆建国再熬两年资历,在退休之前,他也能升到那?个位置。
    陆洋其实很明白陆建国对陆家?来说是什么。
    这对陆韫也是一样的,陆韫在生意上从来不会拿陆建国的身份去压人,但是知道他是陆建国儿子的人,会主?动给他开绿灯,特?别?是陆韫现在开始做建筑工程之后。
    陆韫心里也清楚这个,所以他不会去投标做不下来的工程,他投标的都是有把握的,公司资质能做的工程。
    正在这时,楼下一个房间里传来婴儿的哭声,陆洋立刻烦躁地皱起眉头,她对这个自己?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女婴恨意超过喜欢,生下来这么久,陆洋没喂过一次奶,甚至没抱过几次,一直都是宋阿姨和邓萍在带。
    安盛平倒了三?杯水出?来,听到哭声,他转身朝房间去了,随后就传来他哄孩子的声音。
    吴晓梦不由得疑惑,在这种情况下,这个男人会真心喜欢别?人的孩子吗?
    这件事上,陆韫他们?也帮不上忙,家?属院倒是有很多陆建国的同事,但陆建国被双规的事情传开,现在所有人都巴不得跟他们?家?撇清关系。
    晚上十一点钟,陆韫带着?吴晓梦回了家?。
    “找人打听一下是什么情况呢?”吴晓梦提议,她对官场上的事情一窍不通。
    “这是中?央组织的纪检委,找谁打听都没有用?,现在只盼他没有贪污,或者说,金额不大。”
    陆韫说着?话?的时候,心里是沉甸甸的,他前两天就去那?块别?墅区看过,吴晓梦说的那?栋别?墅,确实就修建在他的地上,看着?外立面还很新,比别?的老公房大气,是最近几年的建筑风格。
    如果这别?墅真是陆建国出?资修的,他就完了。
    过了几天,陆建国还没有回来,岳宁给吴晓梦打电话?,说她家?旁边的别?墅被封了,“你们?没事吧?”
    吴晓梦心倏地一沉,看来真如她所想,别?墅是陆建国修的。
    这还不算,就连陆韫也被波及了,他两个公司账户上的钱,包括他个人账户上的钱都被冻结了,大概是要查一下他这些?钱跟陆建国有没有关系。
    吴晓梦查了自己?的账户,她的账户还是正常的,还没有波及到她。
    陆韫赶紧拿她的存折去银行取了三?万现金出?来放在家?里的保险柜里备用?,以备她的账户被冻结,吴晓梦产检生孩子都需要钱。
    邓萍打听到了一些?消息,陆建国修的那?栋别?墅被查出?来了,他前前后后收了六十多万的贿赂,回不来了。
    陆韫听到这个消息,沉默了片刻,“妈,你还要跟他离婚吗?”
    邓萍沉默了,她之前跟陆建国提了离婚,确实是真的想离了,可如今陆建国落到了这样的下场,她身为发妻,怎么忍心在这个节骨眼上提离婚呢。
    “后面再说吧。”邓萍心力憔悴。
    对陆建国的最终审判还没下来,今年是严打年,陆建国正好撞在枪口上。
    他的案子一天不尘埃落定,陆韫账户就解不了冻,而工地还在一天天地运转着?,每天都是大批的材料进场。
    他修的是政府工程,陆建国出?事的消息,包括陆韫被查的消息,不知被谁传到了供货商的耳朵里,工程才修了一小?半,如果陆韫的资金链断裂,他们?就拿不到钱了,于是多半供货商像约好似的,不再赊货,非要一手给钱一手交货。
    就连底下的包工头,听到消息都闹停工,要建筑公司把之前的劳务费给结了,他们?才肯继续干活。
    陆韫一时间焦头烂额,经?常忙到半夜才回来,人都消瘦了不少?。
    吴晓梦有时候听见他半夜还在跟人打电话?,大概是胖子,胖子一直做的是商务上的工作,跟材料商打交道都是他。
    吴晓梦这天坐在客厅,陆韫又在跟胖子打电话?,胖子粗犷的声音从听筒传到她耳朵里,“扛不住了啊,陆总,得赶紧想想办法,老徐那?个老东西不给我们?供钢筋了,工地上一根钢筋都没有了,这要是真停工,就会造成连锁反应,劳务也在闹停工,这资金链一旦断了,政府那?边就有理由将我们?踢出?局,咱们?的钱也就打了水漂了啊!”
    吴晓梦知道,为了做这个工程,陆韫前前后后投了六七十万进去,他做生意以来挣的钱几乎都投进去了。
    等陆韫挂了电话?,吴晓梦将那?个家?庭备用?金的存折拿出?来,递给陆韫,“拿去买材料吧。”
    陆韫亲手去办的这个存折,知道这里面是什么钱,花了三?万买房子,这里面还有七万块钱,能顶一阵子。
    可是陆韫没接,这钱是他给吴晓梦和孩子生活的保证,他也不知道工地还能撑多久,不知道政府里面是谁想将他踢出?局,卡着?进度款不给,而在合同上,他们?必须将办公大楼修至封顶,才能申请进度款,想仲裁都仲裁不了。
    这钱投进去不知道还能不能拿回来,他不能动用?这笔钱。
    陆韫挤出?笑容,“没事,很快就会好起来了,我会让胖子去跟政府的人沟通,他们?能拨一笔款下来就好了。”
    这几天吴晓梦听他打了无数个电话?,知道真实情况没有他说的那?样简单,他们?还差三?层才能封顶,要是有钱,这三?层修完也就是半个月的事,可现在没有钱,材料费起码还要十几万,更何?况底下的劳务班组也在逼着?要钱。
    “拿去吧,算是我借给你的,你挣到钱了,双倍还给我。”吴晓梦将存折塞到他手上,“我账上还有钱,餐饮公司的账上也有钱,你不用?担心我。”
    这就是注册餐饮公司的好处了,吴晓梦私人账户上的钱,要调查要冻结可以,但是她公司的钱正正规规地交税,是冻结不了的。
    陆韫踹着?七万块到了工地,先将欠劳务班组的三?万多块结了,这钱本来是要到年底才结账,现在劳务班组闹罢工,这个节骨眼上,只能先安抚他们?。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三?万多块,陆韫将钱交给胖子,“重新找供货商,先拿现钱跟他们?买材料,尽量跟他们?签订供货合同,将付款的日期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就算价格高一些?也没有关系。”
    之前的供货商们?都不能用?了,他们?要求将之前的材料结清,才肯继续供货,这样一来,三?万块根本就不够。
    胖子也知道公司如今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拿着?钱就去找供货商去了。
    现在最要紧的材料就是混凝土和钢筋,模板之前租赁的还能用?。
    得知劳务班组拿到了工钱,供货商们?闻着?味就赶来堵陆韫,想让他将之前的货款给结清,生怕慢一步,陆韫的公司就垮了,他们?的材料款打了水漂。
    一群材料商堵在陆韫的办公室里,抽烟的抽烟,打牌的打牌,将他干净整洁的办公室弄得乌烟瘴气。
    吴晓梦怕那?七万块不够,又从自己?的账上取了三?万块出?来,她取的是私人账户上的钱,她和陆韫是夫妻,陆韫都被冻结了,她的未必不会,干脆先取出?来。
    来到陆韫公司,员工们?都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说话?,忧心忡忡,生怕陆韫的公司就这样垮了,这公司福利待遇都挺不错。
    吴晓梦进来,没人注意她,她先在大厅扫了一眼,听到陆韫办公室有喧哗的人声,她推开门找陆韫,陆韫没找到,看到一堆男人在他办公室,将他的办公桌当成了牌桌,烟灰弹在桌上,浓痰随地都是。
    一股呛人的烟味袭来,熏得她想吐。
    一个靠近门边的男人见她大着?肚子,还以为她也是材料商,好心地提醒道:“陆韫不在,我们?都等了两个小?时了。”
    陆韫是个爱整洁的人,他的办公室永远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从没这样乌烟瘴气过。
    吴晓梦本不想管,关上门,看到那?些?员工也三?两成群,甚至还有人嗑起了瓜子,好像陆韫的公司真的已经?名存实亡,濒临倒闭了。
    她再次推开了门,脸上挤着?笑容,忍着?强烈的不适,一直走到办公桌后面,她拿起桌上的书,使劲拍向桌面。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动静,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吴晓梦这才自我介绍,“我是陆韫的妻子,我姓吴。”
    吴晓梦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他们?,在他们?要七嘴八舌地说话?之前,堵住了他们?,“我想请大家?安静安静,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想听听她要怎么说。
    “我知道大家?都知道了我先生家?里发生的变故。这是我先生的家?事,本来不应该拿到这里来说。你们?可能都知道我先生的家?世,却不知道,我先生大学毕业之后去往深圳,白手起家?创立了公司,赚取了第一桶金。”
    “那?真是白手起家?,他父亲并不支持他做生意,家?里一分钱都没有给过他,陆韫在深圳住过桥洞,最穷的时候,他身上只有几块钱。他所有的钱都是干干净净,通过自己?的努力挣来的。他父亲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调查也是暂时的。”
    吴晓梦铿锵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陆韫公司账上的钱只是暂时被冻结,真相大白的那?天,一切就会迎刃而解。你们?想过没有,材料商,施工方其实是一体的,现在甲方也就是政府卡着?陆韫,不给他结进度款,因为还没有封顶,拿不到进度款,陆韫就没有钱给你们?结账,在这上面,你们?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如果陆韫因为完不成工程被踢出?局,那?他的公司顶多宣布破产,他是有限责任公司,公司的帐你们?是算不到他个人头上的。一旦破产,欠你们?的货款也就成了一笔烂账,到时候真正受损的人是你们?!”
    材料商们?面面相觑,他们?只想着?卡着?陆韫,让他结清货款,可没想过陆韫现在根本就拿不出?钱来,他们?卡着?不再供货,无法封顶,那?陆韫就拿不到进度款,陆韫也就没有钱给他们?,那?到时候他们?的血汗钱就真的打水漂了!
    眼看供货商们?还在摇摆不定,吴晓梦补充道:“我和我的兄弟名下也有一家?餐饮公司,名字叫‘串串福’,是炸串店,我跟你们?做个保证吧,如果封顶之后,陆韫还是拿不出?货款来给你们?结账,那?我会尽我的力量,尽可能地将钱还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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