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突然跳出来的时候,司露猛地一个激灵,浑身上下,冷汗淋漓。
    司露的双手都在颤抖,她紧紧攥着春草留给她的匕首,心中只余下一个念头,她不能让李景宴对父兄下手。
    在此之前,她要杀了他。
    如此想着,司露的神情变得决然,她攥着那把冰凉的匕首,凝神独坐到了日暮,神思恍惚间,脑中划过许许多多的念头。
    最害怕的,便是李景晏已经动手了,父兄遭了难……
    这个念头,让她呼吸急促,面色苍白,心若擂鼓,久久不能平静。
    若是如此,那她更要杀了李景晏,为父兄报仇!
    拿定了主意后,到了晚膳时分,司露对那前来送膳的宫女说道:
    “去告诉陛下,我想通了,请他过来相见。”
    第81章 险境
    入夜, 冬雪未歇,遍地积雪,宫灯照耀其上, 泛着莹白色的光辉。
    殿内的暖室中, 馨香漫溢,炭盆早已升起,暖意融融。
    司露穿着淡月色的宫裙,乌发用素雅的丝带半束, 眉心点了花钿, 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红梅,在如雪的肌肤上盛放着。
    她斜靠在软椅上,姿态慵懒, 眉目清丽, 皓白的颈项在灯辉下泛着羊脂白玉般的光辉,两段纤盈的藕臂在绉纱下若隐若现,远远看来,仿若笼在烟霞中的月宫仙娥,美得动人心魄。
    她在等待着李景宴的到来。
    不多时,殿外的连廊上,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那脚步越来越近, 让司露的一颗心也跟着紧了起来。
    门帘被掀开时, 几点飞雪随着来人卷入屋内。
    李景宴肤光赛雪,泛着些许冷意, 一席龙蟒长袍下, 身如修竹,面容俊美。
    他款步走进来时, 便看到这样一尊美人玉塑,横成面前。
    瞧着绝色佳人向他示好,他眸底的两三点冷意瞬间消散了,暖意浮上眉梢,变得温润至极。
    他缓步朝她走近,嗓音清润圆嘉,柔和悦耳。
    “露儿,你终于想通了。”
    见他靠近,司露缓缓从榻上支起身子,方睡醒酥软无骨的样子,格外使人爱怜。
    她起身下榻,立在李景宴身前,温婉柔顺地垂着螓首,墨发轻轻坠下来,好似悬瀑,拨动人的心弦,嗓音更似黄鹂轻啼,千回百转,轻轻唤了一声:
    “陛下。”
    李景宴听着此音,只觉耳鼓酥痒无比,浑身上下都麻了、软了,失去了理智和清醒,甘愿与之共沉醉永不复醒,哪怕溺死在这温柔乡中。
    世人常说的英雄难过美人关、不要江山爱美人,他此刻算是彻彻底底领略到了。
    他伸手将美人拥入怀中,双手都在微颤,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心头的喜悦几乎满溢而出,他俯首低嗅她的发,感受着她身上缕缕沁芳,就此沉溺,不可自拔。
    “露儿,你可知道,方才听到宫女传话,说你愿意接纳朕了,朕心底有多么高兴。”
    耳畔传来李景宴的低语,絮絮沉沉,饱含情愫。
    司露伸出手,回应着环抱住他的腰,嗓音一如方才的温柔似水。
    “陛下,臣女想明白了,愿与您重修旧好。”
    听着这句话,李景宴的一颗心,在刹那间融化,变作前所未有的柔软。
    仿佛一朝回到了从前,他与她私定终身,两人花前月下、情意绵绵的时候,那种年少时的悸动再次萌发,在心中生根发芽,一发不可收拾。
    “露儿,造化弄人,朕与你错过了太久,如今,朕不想再错过你。”
    他直直瞧着她,眼中深情蔓延,情难自抑下,他一把将人抱起来,打横在怀中,亲昵地用唇触了下她的面颊,与她抵额相贴,闭眸深情款款道:
    “今夜之后,朕会好好弥补你,让你做母仪天下的皇后,成为朕此生的唯一。 ”
    李景宴说着如此情话,胸膛起起伏伏,气息不定,几乎将自己都感动了。
    对旁的女子来说,这无亚于这天底下最美的情话,可在司露眼中,却只觉可笑至极。
    他屡次陷害她的至亲,要致他们于死地,将她的家族利用的干干净净,然后杀之后快。
    这天底下,最阴狠毒辣的人,莫过于斯!
    满腔的愤慨积蓄在胸口,司露恨不得立刻一刀杀了他,但此刻还不是时机,她只能强忍着怒意,继续虚与委蛇,让他放松警惕。
    她慵懒地倚靠在李景宴的胸膛,乌黑的长发披洒下来,流纱一般,一双渺目氤氲着水雾,干净的好似洗濯过的琉璃,微微挽唇浅笑时,叫人的魂魄都失了去,花瓣般娇嫩的唇翕合着,轻轻吐字。
    “好,我愿意。”
    说话间,粉嫩的丹寇缓缓攀上去,在李景宴的脖颈处停驻,丝丝凉意泛开,带着旖旎妩媚,让李景宴身上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
    他几乎陷入一种痴迷的状态,将人在怀中紧了紧,抱着朝里间大步走去,很快将人轻置到了描金画彩的宽大床榻上。
    他紧跟着钻进去,反手一撩,将那银钩打落,帘幕低垂下来,遮住了跳跃的烛火,将满是旖旎的一幕,映在了轻薄的帐帘之上。
    香炉里的熏香犹在冉冉腾烧,细瘦的青烟袅袅不绝,角落里,更漏滴滴答答,与沉重起伏的气息声,错落交叠。
    直到寒光陡现——
    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扎入胸膛,将一切梦好的虚妄幻境,统统打碎。
    李景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目眦欲裂,他死死盯着胸前插入的那把匕首,想着方才那匕首自那皓洁纤修的掌中滑出,毫不留情对准他的胸口,心脏的位置,分毫不差地刺了进去。
    而紧紧握着刀柄的女子,正是他此生最心爱的女人!
    “为何要杀朕?”
    他的面容变得狰狞起来,眸色更是一点一点被黑暗吞噬,变得深不见底,幽森可怖。
    而此刻,司露也渐渐感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只因那匕首刺入之处,并未有半点鲜血涌出。
    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局促,脸色亦一点点变得惨白下来。
    猛地,李景宴一把攥住她执匕首的手,力大的几乎要将她的指骨捏碎,他疯了一般,将那匕首一点点往里推,却是无论怎么发狠,都推不进去了。
    “来啊,杀了朕,杀了朕啊,哈哈哈……”
    李景宴癫狂起来,盛怒让他几欲疯魔。
    司露也在此刻深刻意识到,她失手了。
    李景宴身上穿了刀枪不入的护体软甲。
    他对她到底还是设了防。
    而没有意料的她,彻彻底底失手了。
    短短一刹那,她变得面无血色,连唇角都在颤抖。
    蓦地,砰的一声重响,司露整个脊背疼得几乎要裂开,她咬着唇,才勉强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花。
    李景宴勒着她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提起来,重重抵在了床板上,他手臂的青筋暴起,的五指越收越拢,让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几乎快要窒息。
    李景宴声嘶力竭地质问着,嗓音粗粝刺耳。
    “说,到底为什么杀朕?”
    司露拼命挣扎,努力掰开他的指节,稍稍得到喘息的空隙,她无比艰难地说着:
    “你派人……杀我父兄,我……为何……不能杀你?”
    听了她的回答,李景宴渐渐松了些手中的力道,他眼中阴沉依旧,理所当然道:
    “那是他们应得的,谁让他们非要耿耿于怀那桩旧案,跟朕作对?”
    听着他冠冕堂皇的话,司露只觉可笑至极,她从他的指掌间挣脱出来,捂着生疼的脖颈,剧烈地咳嗽着。
    “咳咳咳……”
    那段脖颈上,布满青红指痕,在雪色肌肤上,触目惊心。
    李景宴没有再为难她,只是死死盯着她,好似再等着她开口说话。
    司露缓过气来后,抬起了眼帘,坚韧不屈地对上了他。
    “李景宴,你在怕什么?”
    她挽唇轻笑起来,“天下人唾骂,还是遗臭万年?”
    “午夜梦回时,那些冤屈的亡魂,当真没来找过你吗?”
    此话一出口,愈发激怒了李景宴,他掐住她的脖子将人重重掼下床去,然后下榻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满眼的愤意。
    “你住口,你当真以为朕不会杀了你?”
    司露的身体被他如此对待,几乎是散了架的,没有一处不在痛,可她依旧没有服软,勉力从地上撑起身子,倔强地仰着头颈,坚毅道:
    “愿赌服输,你杀了我吧。”
    李景宴眸色一沉,撩起袍脚蹲下来,掐住她的下巴。
    “杀了你?那太便宜你了。”
    他打量着她绝丽的容颜,嗤笑一声说道:
    “你这样的绝色佳人,能引天下英杰趋之若鹜,你对朕,还有利用价值。”
    司露感到了危机,脱口而出道:“你想做什么?”
    李景宴眸光微动,嘴角噙着阴鸷,眼底染着疯狂。
    “你不喜欢朕,却与那个蛮人两情相悦——”
    他用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说出来的话阴沉狠戾,“而朕眼下,正愁除不掉那个蛮人。”
    “你什么意思?”
    司露凝视着他,心中的不安一点点放大。
    李景宴一声冷笑,眼中恨意深深。
    “这么紧张做什么?朕不过是想看看,那蛮人会为你做到什么地步而已。”
    “你说,若是以你为诱,他会不会愿意,前来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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