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赵岚瑧嘴里涌出血来,“我的剑断了?,没有武器,我没能安全回来,对不起……”
    “别说了?,别说了?……”
    纪禾清一瞬间心痛得几乎要裂开。
    却在这个时候,耳边又是一个响指,纪禾清一个激灵猛然睁眼,就看见帐内烛火明亮,照出赵岚瑧担忧的脸。
    他眼神明亮,下巴虽然多了?点胡茬,头发上也满是风尘,但面容干净,半点不显憔悴。
    纪禾清手指哆嗦着把他身上,尤其是胸口摸了?个遍,手还?探进他衣服里,确定是温热的,这才松了?口气。
    明白刚才只是一场噩梦,她浑身松懈,手也要收回去。
    却被?赵岚瑧一把握住。
    “你很担心我才做了?噩梦吗?”他很认真地看着她额上的汗水,“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没有时间闲话,赵岚瑧快速道:“我刚刚回来,看见肖将军刚好?调齐了?兵,马儿也都?喂饱了?,我立刻回京,你好?好?休息,等我消息。”
    话落他松手正要离开,却反被?纪禾清攥住,“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赵岚瑧看了?看她憔悴的面色,明显不赞同。
    纪禾清不愿再?像今天这样做噩梦,坚持道:“我一定要去。”
    赵岚瑧没再?反对,“好?,一起。”
    他走出营帐,那匹鬃毛为蓝紫色的黑色骏马立刻嘚嘚嘚迈了?过来,极具灵性。
    肖将军等人本来见陛下风尘仆仆刚刚回来就要走,还?有些忧心,但京都?形势紧急也没有人劝,但是得知云麾将军要同骑一匹马上路,就有点古怪起来。
    虽说这二人的关系无人不知,虽说这二人聚少离多想要借机亲近亲近也是人之常情。
    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如今他们是焦急赶赴京都?,再?这么搞就不合适了?吧!
    纪禾清看见了?他们眼神中的异样,只说了?一句,“这匹马快,我们要快点赶回去。”
    肖将军等人却是不太相信,这一次赶赴京都?他们挑出来的也是百里挑一的宝马,虽然说陛下的马一定是最好?的,但也不至于差太多吧,两个人骑一匹总归不太舒服。
    但很快肖将军就被?自?己打脸了?。因为陛下那匹马快速奔行起来是真的快,没多久就将他们甩得只能看见烟尘滚滚。
    肖将军的人真是自?惭形秽心想大将军和陛下都?是正经人,又值此危急时刻,自?己竟然将他们想得如此龌龊,真是不该!
    又拍拍身下的骏马,说道:“你也争点气吧,看看人家驮两个人都?跑那么快。”
    马:……
    汝,人话否?
    ***
    京都?城南
    自?从城破之后,京都?的天似乎就没有亮起来过。
    百姓惶惶不安地躲在各个角落里,往日繁华的街市商铺全是狼藉。
    有□□离子散,有人趁火打劫,可也有人熠熠生辉。
    了?明拼死跟那个前来复仇的天命盟堂主打了?一架,对方虽然先一步重伤,可他自?己毕竟是个武功不入流的,打起来竟然占不到便宜。
    搏命将对方击杀后,了?明自?己也身受重伤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他躺在佛寺门前的青石路上,有些后悔了?,好?好?躲在寺庙里不就行了?,为什么要作死出来救人呢?救也没救几个,还?搭上了?一条命。
    他这一辈子还?没吃过多少好?肉,喝过多少好?酒呢?竟然就要这样结束了?么?
    可是当他侧头看向寺庙的大门时,仿佛透过那扇黑漆大门看见了?矗立在庙中的佛像。
    恍恍惚惚想起刚刚来京城时,他和阿清进云松寺的场景。
    那个时候阿清干瘦干瘦的,他也是个瘦猴模样。为了?扮和尚扮的像一点,他还?特地去京中最出名的寺庙里取经。
    阿清陪着他一块去。两人就坐在庙里蒲团上嘀嘀咕咕。
    了?明:“人都?说我佛慈悲,我看佛一点也不慈悲,要不然我们在街头流浪乞食的时候,他怎么不发发慈悲呢?”
    他已经忘记了?阿清那时候说了?什么,只记得他们两个说了?一会儿佛祖的坏话后,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老和尚的声音,吓了?他们一跳。
    老和尚一点也不慈眉善目,看着甚至有点凶,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他一直忘不掉。
    “佛说众生平等,那么我认为佛也是众生,众生即佛,人即是佛……”
    过去的经历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闪过,了?明想起他安置在佛寺里的那些百姓,想起刚刚他跟反贼的殊死一搏,浑浑噩噩地呢喃。
    “阿清,原来我……这么慈悲啊……”
    ***
    城东
    轰隆隆,火炮喷出几团烈火后猛地熄灭,一柄铁锤重重砸落,将那耀武扬威的火炮砸成?一堆废铁。
    起居郎身上的衣裳被?烟熏火燎得破破烂烂,头发也乱七八糟,脸上乌漆麻黑已经看不出曾经温文俊秀的模样了?。
    可是他还?打。
    不久前他砸毁了?两架火炮,又将天命盟的另外?三架火炮引到了?城东,刚刚那是被?他砸毁灭的最后一架火炮。
    他的运气比预料中好?,还?没死。
    但火炮没了?,天命盟的反贼还?在。
    迎着他们凶光毕露的眼睛,起居郎半点不惧,调动内力继续迎战,然而刚刚迈出去一步,他心下就微微一惊。
    他的腿,怎么了??
    起居郎目光下落,终于发现自?己的左腿凹下去一块,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左腿被?炸掉了?一大块肉,可能已经伤到骨头了?,甚至散发出了?一股焦香味。
    叶雨笙在武学上天赋异禀,然而他有个病,他没有痛觉。
    父母担心他有一天会死在比武上,于是逼他弃武从文做了?起居郎,这么多年不跟人动武,他险些忘了?自?己不知疼痛。
    他又摸了?摸自?己身上其他地方,到处都?在流血,身体?像个破了?洞的水囊。
    难怪……难怪……身上越来越冷,他还?以为自?己运气好?,没受伤呢!
    叶雨笙撕下一块布,缠紧了?自?己流血的地方,心想:幸好?不知疼痛。
    “来啊!你们这些贼子,多来一个我赚一个!”
    ***
    城西
    肖未寒拼了?命,也没能重新关上城门,临死前他还?多拉了?几个天命盟的反贼下黄泉,倒也不算亏本。
    只是倒下的时候还?是有些不甘。
    这里是城西啊,是平民百姓最多的地方。
    援军不知有没有来,他手下的兵都?死了?,他也要死了?。等他下了?黄泉,难道要看着百姓跟下饺子一样纷纷扬扬往黄泉里落,然后一个接一个跑来骂他吗?
    别呀,再?扛一扛,援军马上就要到了?……
    肖未寒意识模糊间,忽然听见嗖嗖嗖的细微声响,他竭力睁大眼睛,就看见靠近自?己的几个反贼被?箭矢射中,而出手的,是远处几个正持着粗陋弓箭的女子。
    那反贼看起来是天命盟里的喽啰,没有冲到最前面,也贪生怕死,趁乱搜刮死人身上的财物。
    持弓女子声音颤抖,却坚定喊道:“滚!不许侮辱他们!”
    肖未寒恍惚从她们的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他有些恍惚地想,原来女子也有许多这样的,原来云麾将军不是女子中的奇葩啊!
    ***
    城北
    反贼开始攻打宫门了?。
    韩尚青察觉局势不好?,立即安排人将几件能代?表皇权的重要器物,比如传国玉玺秘密送走藏好?。
    同时安排后宫嫔妃包括周太后从小门顺着城北护城河离开。
    嫔妃都?送走了?,但周太后不走,她持剑立在宫门后的大殿前,目光如火炬,盯紧了?宫门缝隙里隐约透出的火光。
    “死守宫门,绝不能让那些贼子进来……”韩尚青也往身上套了?甲,也从库房里拿了?兵器。
    他武功不行,只有些三脚猫功夫,实在不行,也只能殉国了?。
    亲近的下官劝他跑路,韩尚青大义凛然,不止将劝说他的人痛骂一顿,还?义正言辞地表明自?己绝对不逃,发誓要尽忠守节,投效国家,与国共存亡。
    因为这一番话,那些跟潘相一个派系,往日里对他颇有微词的官员刮目相看。他们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在陛下面前油嘴滑舌,拍须遛马,御下又有些刻薄的人居然还?有这样一面。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对于韩尚青来说,他已经无父无母,毫无牵挂,是陛下给了?他生路,给了?他人上人的荣华富贵。
    他曾经是个农民,现在对于他来说,这座宫城就相当于农民的田地,他只是想守护这一片土地,农民怎么能离开他的土地呢?
    正在这时,有人从城楼上跑下来,一边哭一边喊,“潘相去了?,潘相去了?……”
    韩尚青觉得自?己总算听到了?一件高兴事?,死也可瞑目了?,“他是被?反贼杀死的?”
    那人哭道:“不,潘相是自?刎而死,那些反贼答应以他的性命换那些妇孺老幼活路……”
    韩尚青愣住,在他的想法里,潘相是决不会有从容赴死的决心的,就算有再?看见那些砍过来的刀剑时,必定也会吓得屁滚尿流毫无体?态。
    他觉得潘相哪怕是去跟反贼谈判,哪怕是被?反贼逼死,也绝不可能自?己下得了?手。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潘仁明明是个假仁假义,虚伪之徒。他的父母兄弟,他的全家老小,都?是在潘仁的纵容下被?害死的,他怎么可能有如此气节!一定是潘相的门生捏造的!
    韩尚青不敢相信,他脚步匆匆奔上城楼。
    趴在女墙边极力往下看,他武功不行,可是目力极好?,隔着城楼的高度,他也看清了?倒在地上的那个人。
    的确是个自?刎的模样,鲜血淋漓,气绝身亡。手里的还?紧握着剑。
    韩尚青死死的盯着他的脸,想从他脸上看见不甘、绝望、后悔……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只余下一片平静。
    轰!
    他耳朵里嗡嗡一片。就觉得自?己这些年不择手段的跟潘相斗,都?是一片虚妄。
    如果?潘相当真表里如一高洁如雪,那……这么多年,他找错了?仇人?
    ***
    潘相自?杀,宋安既意外?也不算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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