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晋看到解四老爷回过味来,这才道,“母亲那边,父亲出面说服一下,依我看,这个脸面还是得给她的。”
    解四老爷这下子才真正看向解晋,这是直接向他表明了态度,这样看来,他之前的感觉并没错,解晋对常氏的感情很不一般,但既然有感情还愿意放人走,这就耐人寻味了。
    好半晌,解四老爷这才起身,“我去后院找娇姐儿她娘说说话。”
    解晋看着解四老爷急匆匆地走了,心里知道这事算是成了。
    周南一直没吭声,不过看了全场的他算是摸清主子的心思,“爷,不怕常氏到时候飞了?”
    解晋瞥了他一眼,可知道什么叫以退为进?
    周南被主子这么一瞥,这才赶紧低垂下头,不敢多问。
    既然离开解家的事情提上了日程,常曦就不可能一点准备都不做,对于离开解家后的住处她已经想好了,是准备先住到茶砖工坊的,现在还在盖的房子就是她预备给自己未来的宅子,至于城里的住宅到时候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等解决掉许大郎后,再买一套也不迟。
    想到许大郎这个杀千刀的,她的脸色就是一沉,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当初给许大郎挖的坑似乎没有奏效,看来她得另外再想个法子推许大郎到地府去跟朱氏团聚。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便是,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她在这边正琢磨着如何置许大郎于死地,那边官差没多久就找上门来,而她那会儿正好在茶砖工坊与刚跑了国内市场回来的解明开会。
    还是那老一套的说辞,常曦没想到许大郎真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而且是身中八刀横尸街头,比起当初的朱氏要惨得多。
    她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勉强挤出几滴泪来,然后拿帕子抹了抹眼泪,假意有几分悲凄之情,好一会儿忙追问,“可抓到凶手?”
    那官差摇了下头,“许大郎的舅舅前去报的案,说是当日遍寻不着这甥儿,后来在巷子中找到时,许大郎已经死了。”
    常曦立即干嚎几句,做戏嘛肯定要做全套,在这个时代,若是她一滴泪都没有,别人就该怀疑她了,尤其许大郎的舅舅也非善类。
    果然,官差问起她最后见许大郎是何时?
    常曦擦去挤出来的泪水,故意吵哑着声音将朱氏去世她回去奔丧的细节说了,当日可做证的人不少,有许大郎舅家一家子,还有她娘家一家子,更有许大郎宗族的人,还有街坊邻居等等,所以谁也别想把许大郎的死跟她联系上。
    “当时我婆母的二百两银子被盗了,贼人也抓到了,但贼人的丈夫以不知情为由无罪释放,这银子后来也没有找到,大郎估计是在寻这笔银子时被害的……”
    这话指向性很强,当初赵大的婆娘区氏的案子官府还有备案,一查便知,那杀害许大郎最大的嫌疑人自然是赵大。
    常曦是被典出去的女子,而且典她的还是宜阳城的望族解家,所以官差并没有将她列入怀疑的对象,她这一番说辞跟许大郎的舅舅刚好对得上,也跟街坊邻居的话没有出入,遂官差匆匆就走了。
    常曦这下子成了寡妇,知道的人都心生同情,桂花婶当场就落泪了,这寡妇的日子可不好过,她心里太明白这是什么滋味了,当即想要安慰常曦几句。
    “常娘子……”
    常曦抬头看她道,“桂花婶,我没事,这事我顶得住,不用担心我,”然后看向会议室里的人,“大家都去忙活吧。”
    “常娘子,你如果有难处一定要跟我们说,我们都站在你这边。”桂花婶赶紧道,不管常曦是什么身份,她给了她这一份工作,还让她学认字,让她自信做人,她就不会忘本。
    “我知道的。”常曦拍了下桂花婶的肩膀,努力地压抑着脸上的笑容。
    这落在众人的眼里,只觉得她这是强颜欢笑,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临走前一人说一句安慰的话。
    留在最后的解明小心地看了眼常曦,怕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你别太难过,这人死不能复生,其实他死了也好,这样的男人是配不上你的,要不你改嫁老九吧,我让我娘跟四婶说说,也不是不能成……”
    说到这里,他觉得这个主意是真能成,顿时眼里都有了几分兴奋之意,这样一来,常曦就不用离开解府了,他们也算是真成了一家人。
    常曦很想白解明一眼,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
    只是还没来得及行动,推门进来的柏氏就直接白了眼丈夫,“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赶紧出去做事,常娘子这里有我。”
    看到妻子过来了,解老八这才赶紧溜了。
    柏氏上前安慰常曦,“常娘子,你别难过,我家那口子不会说话,你别放在心上……”
    当然她觉得自家男人说得也不算错,就是提的时机不对,哪有人家刚丧夫,你就劝人改嫁的,怎么着都要等上些日子再提才是正经。
    “八少夫人不用担心,我真没事。”常曦向柏氏道了谢,然后就起身准备赶回城中。
    许大郎死了,她不出面是不行的,这后续问题要解决好,她才算是真正获得自由。
    第198章 还不够嫌晦气的(一更)
    柏氏怕常曦身边没有帮衬的人,想要陪同她前去许家处理丧事,常曦却以白事不吉利为由婉拒了,她知道柏氏是一番好意,但这样做不合规矩。
    “那有任何用得上我的地方,你一定要通知我,我肯定不会推辞。”柏氏赶紧道,担心常曦会斗不过许家宗族的人。
    就她所知的常曦还没有生养,膝下无子,这是要被人吃绝户的,这心里就更是担忧,在送常曦出去之际,她私下拉住虎妞,让她留意事情的变化,有难处就回来告诉她。
    小桃很是担心地跟在常曦的身边,“常娘子,真不让我跟去?”
    “工坊还有事得你去处理,这事我自有主张。”常曦神色平静地道,在小桃的面前她没有再装做悲伤的样子。
    小桃自然是知道常曦对许大郎是没有感情的,这人一死,她也跟着庆幸,这种烂人活着都是浪费粮食,还会拖累常娘子,好在死得快。
    她只是担心常曦斗不过许氏宗族的人,那些宗族的人大道理可多了,一条一条的都能压死人。
    可惜常娘子不让她跟去,她只能担忧地看着她上马朝她们摆摆手,然后策马朝城里飞奔而去,虎妞赶紧追上。
    许家所在的这条巷子里的人一看到常曦骑马奔来,纷纷都从家门里走出来准备看热闹,看向常曦的目光有同情、有鄙夷、有不怀好意等等形形色色的,总之许家这一年出的事情够他们说上三五年都不带腻味的。
    常曦目不斜视,对别人看过来的目光一概置之不理,一到了许家门口,她就轻夹马腹“吁”一声,让马儿停下来,随后自己就直接跳下马。
    看到许家大门打开,她把马鞭抛给虎妞,匆匆往里面走。
    后面看热闹的人忙跟进来,然后有好事的老女人上前跟常曦道,“三娥,你可算回来了,你家大郎他可真是走得凄惨啊……”
    然后又有人推开这想要说惨的老女人,抢着道,“三娥啊,你家都快变成了朱家了,自从你婆婆走了之后,朱家就住在这里赖着不走了,怪不得大郎会在外面遇害,看来这家都让外人给霸占了……”
    这人还没有说完挑拨是非的话,就有人插嘴道,“三娥,你还没孩子呢,赶紧从宗族里过继一个,这家业就能守得住,这事宜早不宜迟……”
    “依我看,三娥还年轻呢,过继什么呀,将来找个好人家再嫁便是,就许大郎那熊样的,还给他守什么?”
    “我说你说的是什么狗屁话?这为夫守贞是美德,三娥过继了孩子,日子也就有盼头了,更何况还有房子呢,招个上门女婿,这日子就能过……”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发表着自以为是的“真知灼见”,然后拥挤进来的人就更多了,毕竟像常曦这样的年轻寡妇,谁都想说上两句。
    常曦见状,不想跟这群人一般见识,但骂是骂不得的,于是她又掐了自己一把,好不容易挤出几滴泪,借机一边抹泪一边道,“众位大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可现在大郎刚去,我不想考虑这些,更何况我现在也非自由身,不提也罢,还请大家给个面子莫要再说这些了,我谢谢大家了。”说完,朝众人行了一礼。
    众人这才记起之前朱氏和许大郎母子把常曦给典出去的事实,然后面面相觑,确实她们出的主意现在一个都不适用,人家的正牌夫君是死了,典她回去的那个还没死,焉知人家最后会不会留在解家?
    那可是解家啊,她们想够都够不着的望族之家。
    许大郎的舅家早已迎了出来,只是院子里挤满了人,更有人在说是非,他们就不好往里面凑,这段时间他们都赖在许家没有回去,打的旗号是为外甥许大郎寻回那二百两银子。
    至于赖在这里的嚼用是从哪里来的?那自然是朱氏死的时候,解家上的奠仪,剩下来的那部分钱,就这些钱能让他们好吃赖作好长一段时间。
    当然这段时间,许大郎的舅舅没少跟这外甥往赌场里跑,美名其曰是找赵大,但一看到赌桌,许大郎就会挪不动腿,刚开始的时候朱家舅舅对赌博是不感兴趣的,他真是不错眼珠子地盯着赵大,可后来在那环境的熏染下,哪有可能不玩两把?
    渐渐地,他也学着外甥赌了起来,只不过当初用剩下的奠仪一直把持在自家婆娘的手里,他动不了这笔钱,就只能找赵大的麻烦,总之要他把二百两银子给吐出来。
    甥舅二人围剿赵大是越来越紧,而赵大依旧表示不知道那笔钱在哪里,死活不肯拿出来,少不得动起手来,开始只是互相打伤彼此,后来斗殴渐渐升级。
    所以许大郎的舅舅表示,就是赵大杀死了许大郎。
    哪怕是现在,他也是这个说辞,看到常曦推开人群走进来,他就开始哭自家可怜的外甥横死街头,然后更是要求常曦,“外甥媳妇啊,你可得为大郎报仇啊,就是那赵大杀的人,你让解家的人赶紧把他找出来给大郎填命,更要把二百两银子给找回来才行,不然大郎死得不瞑目啊……”
    一个大老爷们哭得那叫一个唏哩哗啦,这会儿也没有人再好意思挑拨离间。
    许大郎的舅母也哭着道,“不是我们要赖在这里不走,而是没人照顾大郎,我们是不得已才留下来的,家里的农活都耽搁了,不像你娘家哪舍得多待?老记挂家里的活计没有人干,也是,这女婿没有外甥亲,我们做舅家的不能不管……”
    颠三倒四的还是那几句话,中心意思只有一个,他们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为了照顾许大郎才留下来的,并不是赖着不走,是他们有情有义,至于常家那三口人走了是自私,不是他们挤兑走的。
    常曦连许家房子都不惦记,哪还会惦记当初用剩下的好几个奠仪钱?还不够嫌晦气的,更何况,让自家丈夫跟许大郎这样的赌徒混,日后有这舅母后悔的时候,她压根就不会在这事上多说几句。
    更甚至,她还一边抹泪一边表示感谢,若不是你们留下来照顾许大郎,可能他会更早就遭了毒手云云,总之她也不跟他们撕破脸,犯不着做这个丑人。
    许大郎的舅舅舅母互看一眼,眼里都有几分得意之色,这是把常氏给拿捏住了,日后他们还能赖在这里不走。
    城里的生活就是比村里方便,许大郎的舅母就更不想回去,在城里多好啊。
    “大郎呢?”常曦故意红着眼睛问。
    许大郎的舅母忙领着常曦到里屋去,然后一边哭一边道,“就在这里,没钱给大郎买寿衣和棺材,只能在这里放着,我可怜的外甥啊……”那哭的像唱戏似的。
    常曦瞄了一眼,怔了好一会儿,这哭丧的把戏她还真不会,毕竟第一次看现场版,她上辈子出席过的丧礼哪回不是肃穆体面的?
    细细观察了好一会儿,她也学着这舅母一般哭了出来,嘴里直呼“可怜的大郎……”
    反正悲伤是做给外人看的,不让人指摘她冷血无情,在这个时代,好名声非常重要。
    果然,一群看戏的外人看到常曦哭得那般伤心,也跟着抹起了眼泪,这么年纪就守了寡,如何是个头啊?
    许大郎的舅舅看到妻子就只会哭丧,重点的话一句也不说,心里那叫一个气啊,不过在人前不好发作,只能上前暗地里揪起自家婆娘的衣领,背着人咬牙切齿地道,“傻,哭什么哭,赶紧要钱。”
    许大郎的舅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演得太过了,于是赶紧上前搀扶着常曦,“大郎媳妇啊,你看大郎这收敛该怎么办?你是他媳妇,总得让他体体面面地走了才是,你说是不是?”
    然后两眼看向外面,希望解家再送奠仪来,有了这钱草草葬了许大郎便是,他们也能落得几个钱在口袋里,那叫皆大欢喜。
    常曦一边抹去泪水,一边暗暗冷笑,她这是把解家当成了冤大头不成?
    许大郎的死跟朱氏的死不同,朱氏是婆母,秦氏多少会表示一下,也是显示解家的气量,但许大郎是原身常三娥的丈夫,解家就不好有所表示,毕竟尴尬着呢。
    “舅母,这事我不好拿主意,还是请族长来为好……”
    “这怎么行?”许大郎的舅舅忙反对。
    常曦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怎么就不行?我被典了出去,离到期归家还有好些日子呢,这事不找族长商量还能找谁?这后续还有许多问题还得族长出面呢,我可不能越俎代疱,不然日后跟婆母和大郎无法交代,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一群好事者忙表示这话没问题,舅家是大没错,但许大郎先是许家的人啊,更何况还没有子嗣,留下的身后事族里不出面怎么可能?
    “还是大郎媳妇心水清,这事不能越过宗族去办,不然要遭诟病的。”有老人出来说话。
    然后就是七嘴八舌赞同的声音。
    许大郎的舅舅这下子不好多说反对的意见了,他跟许家族长三叔公打过交道,知道这老头有多难缠,至今那许家族长也还在找那二百两银子呢。
    正在这时,许家三叔公带着许家的族里人推开人群走了进来,“大郎媳妇回来了?”
    “在这里呢,三叔公。”常曦看到人群外的虎妞朝自己点了点头,她就知道已经私下里搞定了这三叔公,与对方达成了共识,这事就好办了。
    许家三叔公看到常曦给自己行礼,忙上前去示意她起来,如今袖袋里还躺着她给自己的五两银子,这女娃会做人,他自然也会给她行个方便,毕竟还有解家的颜面在。
    “赶紧起来,地上凉,别冻着身子,你若是病了,大郎的丧事谁来办?”
    “劳三叔公记挂了。”常曦沙哑着声音道。
    许家三叔公叹了声可怜,然后又去看被抬回来的许大郎的尸身,比起朱氏那会儿天热的恐怖状,如今的许大郎的尸体还算好,没有爬满蛆,只是那八处伤口黑洞洞的,看着有些吓人。
    他看了几眼就别开眼,年纪大了,实在见不得这个死相的尸体,得好几天吃不下饭。
    “这丧事大郎媳妇打算如何办?”
    第199章 好毒的一计(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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