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总比上山容易,两人很快就到了山脚下,坐上马车就直接回城。
    半路上,与另一辆马车擦肩而过。
    周南看到擦肩而过的马车车辕上坐着无精打采的罗嬷嬷,立即朝里小声禀报了一句。
    因为见到罗嬷嬷,那马车里坐着的必然是常娘子。
    正在闭目养神的解晋猛地掀起车窗帘子,正好看到那过去的马车的背影,那不是府里的马车,而是街上常见的租来的马车,但周南是不会看错府里的下人,常曦必是坐在那马车里头。
    看来她先自己一步来找这寒山寺的住持大师了,也不知道他们商谈得如何?
    他没有唤住过去的马车,而是放下车窗帘子,掩去自己眼里的情绪。
    周南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专心驾马车。
    这次站在寒山寺门口迎客的还是那个小沙弥,只见他依旧道,“师父说,今日会有贵客盈门,特命小僧在此等候。”
    解晋没有跟这小沙弥多说,而是随他往里面去见住持师父。
    两人一打照面,他就道,“没想到国师会在这小小的寒山寺清修。”
    第183章 这唱的是哪出戏?
    昔年废太子坏了事,国师也是这一年从京城消失不见,没想到躲到宜阳城这小小的寒山寺里,真真是出乎解晋的意料,怪不得他搜遍天下都没能找到他,这人居然就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真真讽刺!
    不知道是他本事大藏得好还是他派去的人都是一群废物。
    思及此,他眯了眯眼看着这即将行将就木的老秃驴,然后上前一掀衣袍直接坐在老秃驴前面的蒲团上,在不久之前常曦就坐在这上面。
    那老秃驴自是听出解晋来者不善的声音,不过他的脸上半分惧怕之色都没有,而是依旧闭眼道,“施主,冤有头债有主,一切皆是命数,请不要牵连无辜之人,他们都是不知情的出家人,老衲当年造的孽,不应报应到他们的身上。”
    守在门外的周南对于这老秃驴颇有些好奇,他是怎么知道自家主子带着人前来将这寒山寺给围了起来,今儿个没有多少香客也是自家主子有意为之,只是没算到常娘子会到此地。
    此时的解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对于他这番说辞嗤之以鼻,“当年废太子、废太子妃以及东宫上上下下上百号人又何辜?国师啊,你那时候怎么就不这么说呢?”顿了顿,“当年废太子一案,国师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么多年了,不该还这些人一个公道吗?”
    那老秃驴只是长长叹息一声,“此乃命数,老衲也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我看你有力得很,半点也没有反思当年之过,你愧对国师之名?并且以得道高僧的身份行走于世,却干着怪力乱神之事,我看你能得很。”解晋直接将他的面皮撕了下来,半点情面也没留。
    秦氏之所以为他典妻,也是受了这老秃驴所说的话蛊惑,要不然秦氏再偏激也干不出典妻之事,这与解家清贵的形象是相悖的,等于间接毁了解家的清誉。
    老秃驴却是依旧坚持己见,“老衲不过是依命数而言,废太子天命如此,老衲半点也没有虚言,施主,你与她是天作之合,她的到来,会为这个世间带来新的动力。”顿了一会儿,“老衲当年袖手旁观废太子之事,也是顺应天命而为,此为否极泰来,为大宇朝再续国祚。”
    解晋半个字也不信他之言,这样的话说出去谁信?
    他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人,常氏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女,他们俩就能为大宇朝再续国祚?
    这个组合别说外人,就他看,是怎么看怎么不靠谱,不是不信自己,也不是不信常氏,而是不信这老秃驴的话。
    “国师真心想为大宇朝再续国祚,那就该站出来为废太子翻案才是,而不是在这里胡言乱语。”
    那老秃驴依旧不为这番话所动,“施主信与不信,老衲半分也不会勉强,毕竟时间会证明的一切。”
    其他的再多说也无益,他颤抖着手从自己的僧袍里掏出早已写好的奏折,直接递给解晋,“这是老衲最后写给陛下的奏折,要劳烦施主代为转交了……”
    解晋不知道这老秃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并没有第一时间接他手中的奏折,“你当日是大宇朝的国师,曾经也曾授业于东宫,只要你愿意回朝,相信陛下会欢迎的,这个你自己呈给陛下吧。”
    说完,他起身打算离开,总之这里已经被他派人守得水泄不通,这老秃驴别想再逃。
    哪知那老秃驴却是轻声道,“老衲即将坐化,自是无力再面圣,这一切都是天意,施主,当顺应天意而为。”
    他突然睁开眼睛看向解晋,将这年轻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感叹欣慰道,“解河将你教养得极好。”
    解晋却是震惊地站在原地,因为这老秃驴的眼睛里居然没有瞳仁,再一细看,还是有的,不过是白眼珠,看起来十分怪异,哪怕那些洋鬼子有些也长着一双碧绿或者天蓝的眼睛,但人家看起来还是像个正常人。
    那老秃驴再颤微微地掏出一块九龙玉佩,“这是汝父的东西,今日一并归还。”
    解晋依旧没有上前接这九龙玉佩,而是思量这老秃驴到底在搞什么阴谋,因为他打心底里并不相信这老秃驴所说的话。
    那老秃驴也不在乎他相不相信,他慢慢地缓缓闭上自己诡异的眼睛,手依旧举着那两样东西,然后表情安祥地停止了呼吸。
    而此时寒山寺的钟声响了起来,一声又一声透着哀情,显然是丧钟。
    解晋转头看向钟声响起的地方,随之而来的是哭声,这哭声渐渐向这边而来,没多时,外面就有和尚开始哭嚎着,“师父——”
    “爷?”周南闪身进来,显然觉得此地颇为诡异,还是早走为妙。
    解晋倒是不怕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只要身怀正气,就无须怕这些宵小,不过此时他冷哼一声,上前一步,直接抽走那老秃驴至死都举着的两样东西,“以坐化之名,不肯面对现实,在我看来,这不过是懦夫所为,只怕难登西天极乐之地。”
    那老秃驴的一双手没有了举着的东西,立即垂了下来呈打坐之势。
    这诡异又恐怖的一幕,看得周南是头皮直发麻,这所谓得道高僧真恐怖,他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了,可自家主子不走,他也不敢先行一步,只能硬着头皮在此。
    解晋将这两样东西收进怀里,然后外面的和尚这才鱼贯而入,先向解晋行了个合十礼,然后就是去给坐化的老秃驴磕头,然后披上耀眼的袈裟。
    一众弟子依次行礼,气氛庄严而肃穆。
    解晋依旧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想要看看这老秃驴在搞什么名堂?
    没多时,寒山寺领头的俩和尚就抬起老秃驴的尸身往外走,外面此时已无信众在此,而庭院里已经架起了木柴,显然要将坐化的老秃驴火化了。
    “爷?”周南再次小声地唤了一声,现在还不走吗?他觉得自己的寒毛都直竖了。
    这个寒山寺的诡异之处相信他会记一辈子,日后打死也不来这鬼地方。
    “我倒想看看是不是真的要将他火化。”解晋踱到外面的回廊,看着一众和尚念经做着法事,然后将老秃驴的尸身一步一步地抬到火架上的高台处。
    此时坐在马车里的常曦正在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就听到外面传来罗嬷嬷的惊呼声,“常娘子,寒山寺的方向有烟直冲云宵,似乎有火灾。”
    常曦闻言,立即掀起马车帘子,然后站到车辕上,转头看向寒山寺的方向,虽然看不到寺庙的样子,但却能辩别方向,确实是有浓烟直冲云宵,莫不是这寒山寺发生了火灾?
    她的心突然往下沉,想到那诡异的老秃驴,突然有了不好的猜想,这人不会金蝉脱壳吧?
    这么一想,她的心里对这老秃驴的观感更差了,神神化化的,没有一分可信之处。
    正发散性思维着,就看到寒山寺的方向突然火光冲天,这下子不同于刚才的浓烟,显然是寺庙着火了。
    常曦看得那是目瞪口呆,这唱的是哪出戏?她怎么就看不明白了?
    就算要金蝉脱壳,也没有必要把老巢给烧了呀?
    原本对此还有些想法的她,瞬间果决地放弃利用老秃驴名声脱身的想法,因为这样诡异的人和事,她不想沾上,怪力乱神之事,敬而远之是最好的。
    这么一想,她没有兴趣再看,而是直接回到马车厢里,“罗嬷嬷,坐好,莫要回头看,我们直接回城,中途莫要停留。”
    罗嬷嬷应了一声,然后捂住跳得厉害的胸口坐回原位,不敢再回头看。
    寒山寺的这一场火,常曦一进城就听到有人在议论,毕竟这么大的火光老远都能看得见,衙门里的防范火班紧急出动。
    常曦的马车得避到一边让灭火的人快速通过,耳边听到的是周围老百姓的议论声。
    当然在他们的嘴里,寒山寺的住持大师既神秘又有本事,总之就不是凡人,兼之现在这样大的阵仗,更有人猜测应该是其坐化引起的。
    毕竟异人离世,总会伴随着一些异相。
    总之把那老秃驴的名声传得更盛了。
    常曦暗地里嗤了一声,其他的不知道,这老秃驴沽名钓誉的本事倒是挺厉害。
    罗嬷嬷也跟着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显然是随众心理在发作。
    “好了,赶紧回府吧,不然夫人要挑理了。”
    罗嬷嬷闻言,立即让车夫起程往解府而去。
    另一边厢的解晋在上马车离开之前,再看了眼这付之一矩的寒山寺,那老秃驴居然留下这样的遗命,遣散一众弟子,然后烧山门抹平一切痕迹,这是不给别人再寻他踪迹的机会,也给弟子们挣了一条命。
    总之这人是不能用常理去看待的。
    想明白这个道理后,他立即转身上马车,不再多看一眼,秦氏那儿只能再找机会说服她了。
    常曦在马车行经一处药铺的时候,她猛地唤马车停下,这让催促赶路的罗嬷嬷猛然一怔,险些摔下马车去。
    “常娘子?”
    听到罗嬷嬷带着疑问的唤了一声,她一边从车厢里钻出来一边道,“自从上次跟解九爷遇到了刺杀事件之后,我就想买些解毒丸以及常用药傍身。”
    “常娘子,我去买即可……”
    “你不懂。”
    常曦扶着罗嬷嬷的手下了马车,然后吩咐她在此等候,而自己徒步迈进药铺。
    药铺里的掌柜看到常曦进来,看穿着就知道不是穷人,于是立即迎了上来招呼。
    常曦也不绕弯子,立即低声道出自己要的东西。
    那掌柜懵了一下,这年轻的小妇人怎么会想到买这些东西?
    常曦苦笑了一下,“不瞒您老,那是防身用的,有备无患嘛。”
    那掌柜一听,这是有苦衷的,于是也不多问,立即转身到柜头后翻出常曦要的东西,然后用草纸包好,然后递给常曦,“这位娘子,是药三分毒,若不是遇上事,千万不要服用,恐会伤了身子。”
    “您老放心,我一定会注意。”常曦保证道,然后掏出银子付了账。
    买到心中想要的东西后,她就不再多逗留,直接转身出了药铺,看到好奇张望的罗嬷嬷,她脸色微微一沉,由着对方扶着上了马车。
    这回她就不怕秦氏会乱出招,总之有防备,自己的心也安定了下来,默默告诫自己不能操之过急。
    在解府不远处的小巷子里,她就下了马车,结算了租钱,这才带着罗嬷嬷往解府的方向而去。
    哪知在解府的门口又再一次见到那三小只,跟上一次见面相比,三人的精神面貌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张英达虽然还是穿着一身短打,但身上显然有了微不可察的书卷气,看来是真听了她的话去学认字了,至于他妹妹张莲子却穿着一身普通料子的衣服,衣服上没再打补丁,一见到她就扬起大大的笑容,而一旁的周阿发的精神更抖擞,总之这三小只看来最近过得相当滋润。
    “常姐姐。”张莲子立即高兴地招手道。
    常曦今天的郁闷心情因此一扫而空,只见她扬着笑脸立即迎了上去,“你们再不来找我,我可就要派人去找你们了。”
    张英达搔了搔自己的后脑勺,嘿嘿笑了几声,他还是唤不出常姐姐那三个字,只能看着妹妹跟常曦亲近,就这样看着,他也觉得高兴。
    “走,我们去喝茶吃点心。”常曦拉起张莲子的手就往茶馆的方向而去。
    张英达和周阿发跟在后面。
    这回没有再坐在茶馆的大堂,而是坐在半开的包厢里面,罗嬷嬷在外守着。
    “最近你们的菜卖的怎样?”
    张英达听到她问,立即高兴地道,“虽然还没有赚到大钱买房子,但我们菜卖得很好,每天赚的钱都超出了想象,常……姐姐,我这人挺知足的,不过……”说到这里,他眼睛里的亮光黯了一下。
    “哦,遇到了什么难处?”常曦一边喝茶一边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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