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被她说这话时那可爱满足的样子给逗笑了,这常氏倒不是个贪心的人,不过这样才好。
    有了秦氏这话,常曦光明正大地让那俩粗使男仆到了后院,并且带着两人在秦氏的院子里挑了两颗造型不错的桂花树,开始移栽起来。
    有了这事情,下午时分,她就有由头没再往秦氏那边凑,而是亲自指挥俩粗使男仆挖坑栽树,忙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谁也看不出来她有私心,除了啧啧几声的罗嬷嬷。
    罗嬷嬷是千想万想,也没想过常曦找的由头居然是在秦氏的院子里挖花树,她的胆子怎么就那么大?不怕秦氏怪罪下来?
    反正她现在是跟不上常曦的脑回路,干脆就不多琢磨,听吩咐办事算了,顿时有几分摆烂的姿态。
    常曦借着种花树的由头,把小跨院里的粗使女仆都支使了出去,如今小跨院里只剩她与东篱、小桃、罗嬷嬷并那俩个粗使男仆。
    抬头看了下热辣辣的太阳,她吩咐东篱和小桃去沏两壶茶水来,然后再端些吃食过来,这才吩咐那俩粗使男仆歇息一会儿。
    这两人得了罗嬷嬷私下的吩咐,知道眼前漂亮得不像话的常娘子是想要问话了,于是这两人赶紧放下工具,规矩地站在一旁,都不敢多看常曦一眼,就怕惹怒了常曦吃不了兜着走。
    常曦看到两人拘谨的样子,知道这两人规矩学得不错,心下还是颇满意的,于是温和地道,“先喝口茶水吃个点心,再回话也不迟。”
    俩人中稍年长的那个忙道,“常娘子,小的都做惯了这些差事,不觉得累,您有什么话尽管问。”
    常曦知道这两人在她面前放不开,她干脆还是先把正事办了,待会儿她不在这儿了,这两人就会自在的吃喝起来。
    心里拿定了主意,她也不客气地直接问了起来,先从蕉杏开始。
    “那施府是一开始就没有流言,还是流言起再被人压下去的?”
    这是个顺序问题,听起来无关紧要,但既然常曦拿出来问,那就代表着还是重要的。
    这次回答的依旧是那个稍年长的粗使男仆,看来去查蕉杏的人应该就是他,只见他沉思了一会儿道,“是先起流言,最后才被人压下去的,当时小的就打听到那府里有不少蕉杏的闲话……”
    “都说了什么?你学学。”
    那稍年长的男仆这才一边回忆一边说,“有人说那蕉杏会拍马屁攀了高枝,还有人说蕉杏当初就不是一心一意侍候大姑娘的,对了,还有一种声音,说蕉杏卖主求荣……”
    “卖主求荣?”常曦抓住这关键词,立即追问,“详细说说。”
    蕉杏是侍候施氏的,当初能当陪嫁丫鬟,肯定是能得施氏信任的,后来施氏死后,她就留在解府里,所以这卖主求荣一说听来好没道理,但一结合之前罗嬷嬷说的话,就觉得这里面应该大有文章。
    “这个施府里说的人不多,很快就没有这个声音,”那稍年长的男仆道,“小的试图接近说这话的施府下人,但却没有人具体说得出是谁,反正就是有这么一个流言曾小范围传过。”
    常曦明白了,这几个关于蕉杏的流言中,只有这个杀伤力最强,所以最先被人封口的就是这个流言,那么这个人怕什么?
    怕的就是这流言传到施六夫人蔡氏的耳中,因为施氏是施六夫人的女儿,那个人怕引起蔡氏的怀疑,思及此,她突然产生了个很可怕的想法。
    她猛地刹住了自己这个想法,因为这个想法在当前很危险,她现在自保能力还不强,不宜往这里面深挖,如果一旦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
    一旁的罗嬷嬷看到常曦脸色都变了,担心地问,“常娘子,可是觉得哪里不妥?您说出来,我们再去查,就不信查不出珠丝马迹来……”
    常曦很快就神色如常了,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来搪塞,“没有觉得哪里不妥,只是替第一任九少夫人施氏感到难过罢了,她若泉下有知,肯定很不甘心吧。”
    罗嬷嬷看常曦说得真情实意,就信以为真了,心想这常娘子有时候天真的可以,那施氏死都死了,还能如何不甘心?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信错了人。
    常曦看罗嬷嬷没有起疑,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至于其他几个流言也被禁了,应该是要模糊掉这个有杀伤力的流言。
    这般抽丝剥茧之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蕉杏确实背叛了施氏,而她投靠的新主子也是施府里的人。
    她再一次把施家当家人施六老爷的子女拖出来一个个细思,然后再缩减范围,很快就锁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于是,她再问那稍年长的男仆,“蕉杏被打了板子之后,府里的主子们都在忙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很广泛,那稍年长的男仆此时也苦着一张脸,因为施六老爷真的子女众多,他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个说起。
    “先从施六夫人和施家那几个女儿说起吧。”
    听到常曦这回说的是具体的人,他这才忙道,“施六夫人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照样打理庶务,施二姑娘已经出阁了,她并不在府里,至于施三姑娘则和施四姑娘去寺庙上香,说是给去世的九少夫人做法事祈福,对了,还听说她们在那儿求了道签回来,施六夫人看后很开心,据传饭都多吃了两碗。”
    “那施家有哪几位少夫人也跟着去寺庙了?”
    “大少夫人和三少夫人那日也一同去了,不过没听说她们求到了什么签。”
    乍看施家女眷的举动都很正常,但常曦却嗅到不一样的味道。
    “是不是自去寺庙回来后,那蕉杏就渐渐能从柴房出来了?”
    那稍年长的男仆当即悟道,“常娘子不说,小的还没往这方面想,确实是这样,自这次上香求得好签好,蕉杏的事情渐渐就过去了,施六夫人也没有再叫喊着要打杀她了。”
    这会儿,他看常曦的眼光都不同了,这常娘子虽然没有亲至,但问的都是他忽略的小细节。
    至此,常曦得到了她在蕉杏一事上想要的答案,于是,她把目光看向那稍年轻的男仆,“说说那天蕉杏与那小丫头接触时坐在马车里的人。”
    那稍年轻的男仆搔了搔后脑勺,一脸憨相地道,“小的那天没能看清楚马车里的人,只是听到蕉杏唤她一声姑娘。”
    这又是一个罗嬷嬷之前没有说清楚的细节,常曦追问,“你确定有听清楚她喊姑娘吗?对了,可有称呼那是个排行第几的姑娘?”
    稍年轻的男仆没想到常曦会这么快追问,他忙摇头道,“没有,蕉杏还有马车里一个嬷嬷都是唤姑娘的……”
    “那这个姑娘可有说话?”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常曦屏住了呼息,这点至关重要。
    那稍年轻的男仆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好一会儿,方才道,“当时小的听到她开口说了几个字,这声音很年轻,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
    “如果让你再听到那道声音,你还能听得出来吗?”
    那稍年轻的男仆这回没有迟疑,一脸肯定地回道,“能,那马车里的姑娘虽然说得不多,但她的声音很有特点,小的如果再听到,肯定能认得出来。”
    罗嬷嬷听得一头雾水,这听声辩人的难度不是一般高,毕竟这范围太广了,就算锁定了施家,但那么多女主子不管出嫁还是未嫁,姑娘二字似乎也有机会唤出口,这一一排除,难度不小。
    “常娘子,这很难找到对得上号的人……”
    她试图说服常曦不要从这方面入手,这样一来得花多少钱啊,毕竟让人混进施府去就是件难度不小的事情。
    光混进府去还没有用,还得想法子往主子身边凑,不然你往哪儿认人去?
    更何况这还是个粗使男仆,就更难混进后院去了。
    不是谁都能像常娘子一样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常曦却是从容而自信地笑了,“嬷嬷放心好了,这事我自有主张。”
    罗嬷嬷顿时被这话激起了好奇心,不过看常曦的样子,似乎并不想多说,于是,她只能如猫抓那般在心里想。
    常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才转身回里屋,让那俩粗使男仆敢大胆地吃喝一番。
    “常娘子,您有怀疑的对象?”
    最终忍不住,罗嬷嬷悄声地问了问。
    常曦只是抬眼看了看她,“嬷嬷,你没听过好奇是会害死猫这句话吗?”
    罗嬷嬷顿时脸色通红,这才识趣地不再问。
    常曦此时没有心情去搭理罗嬷嬷,而是在想如何制造机会引蛇出洞。
    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机会突然从天而降。
    第79章 险些就要坏菜了(一更)
    这件事对于常曦而言就是迫在眉睫的事情,总不能让这人一直隐在幕后搞事,而她却得在台前被动地应付,她不喜欢这种不在掌控的感觉,而且她还得锁定这个人选,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所以为了这事,她真是绞尽了脑汁,想着怎么把这怀疑对象弄到解府来,这是目前最优的解决方案,也是花钱最少的一个。
    所以她这两天陪伴秦氏的时候,都有几分心不在焉,好在一来她自己会隐藏,二来秦氏的精神头时好时坏,也就没有留意到她的情绪变化。
    不过今日她一进秦氏的院子,就感觉到这院子的气氛又有些低迷,看来秦氏昨儿夜里肯定没有睡好,果然,一进去就看到秦氏的贴身侍女朝她打手势,说是夫人还没有醒。
    常曦一愣,看了看日上三竿的太阳,秦氏很少这个钟数还在睡觉的。
    于是,她趁机拉那贴身侍女红袖到外头小声询问几句。
    红袖看常曦极得秦氏的看重,素日里待她们也和气,所以跟她的关系还不错,听到常曦询问,她也就没有隐瞒,“夫人昨儿夜里梦魇了,一直唤着……知翠的名字,常娘子,你说会不会是那知翠化做鬼魂故意来寻我们夫人复仇?”
    常曦心知这是无稽之谈,人死了就死了,哪来的什么鬼魂?再说鬼魂若是比人还要厉害,那又何必做人呢?干脆大家都做鬼得了。
    但话不能这么说,于是她故意掩嘴以示惊讶,立即追问,“怎么说?知翠都死了这么些日子了,夫人怎么还记着她?”
    红袖忙将知翠死前,秦氏恐吓知翠的话学了一遍,最后叹气道,“其实夫人哪有这么狠心?无非就是想让知翠把知道的都交代出来罢了,哪知知翠会当了真?居然还去寻死了,夫人这才开始有了心病。”顿了顿,“前些天吃了大夫开的汤药倒是夜里能睡得安稳些,但最近这汤药似乎喝了效果不明显,夫人睡着的时间越来越短,这不钟嬷嬷亲自又去找大夫过来再调整药方。”
    这是产生耐药性了。
    常曦心里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还是那句老话,她不能把话说得这么满,再说如果连这个她都懂,那她这人设就太逆天了,毕竟药理也不是人人一学就懂。
    但从这贴身侍女的话里就能看出,带有安眠成分的汤药对于秦氏的作用会越来越小,除非加大药量,但是药就有三分毒,长期服用下去,秦氏的寿命肯定会被透支,就连精神也会熬不住。
    红袖有些期期艾艾地看向常曦,常曦被她看得皱了皱眉,“红袖姑娘有话就直话,我听着呢。”
    红袖这才小声地耳语道,“常娘子,你的话夫人一向爱听,要不你劝劝夫人请个道士或者神婆回来做法吧。”
    会说这些,也是希望常曦能劝秦氏找人回来驱鬼求平安,兴许就去了秦氏的心病也未定。
    不然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得跟着秦氏遭罪,主子不好过,她们的日子同样受影响。
    常曦闻言,却是意味不明地打量了这贴身侍女好长一会儿,这是要把她当枪使啊?
    这建议真要那么好提,为什么她们自己不提?
    如果说这些贴身侍女份量不够,那钟嬷嬷总够份量了吧,这可是秦氏的心腹,最近府里管事的对牌都是她发下去的,秦氏算是把权利下放给了她,这样的宠信比她这个只能陪着说说话的人要强得多了。
    所以说钟嬷嬷完全可以自己给秦氏建议,为什么钟嬷嬷不说?宁可找大夫科学解决,也不求助于大师开坛作法?
    其实要说秦氏不信这个,她是不信的,不然她这个典妻哪里来的?
    不就是大师一句她与解晋命相合能生下孩子解厄运吗?
    当时秦氏都能信,为什么现在不能信呢?
    那只能说明一点,不能做有不能做的道理,而这里面的道理,秦氏心里明白,钟嬷嬷心里明白,那这贴身侍女不可能不知道吧?
    知道,但还是想要她去当这个出头鸟,这是想要让她在秦氏这儿失宠吗?
    她细思了一会儿,也没找到自己与红袖这样的贴身侍女有何利益冲突之处?而且她寻思着也没有得罪过她们,见了面都是某某姑娘唤着,绝对给予了尊重。
    所以,红袖这么做目的为何?
    别怪她多想,自从知道那幕后搞事之人很可能的身份,她就不得不防,这种阴沟里的老鼠最会耍见不得人的手段。
    常曦的目光,直看得那贴身侍女头皮发麻,自个儿先顶不住哈哈两声,“我说笑的,常娘子莫要当真,解家是书香门第,哪里会信鬼神之说?”说完,不放心地又道,“常娘子切莫往心里去,我真的没别的意思,还请常娘子守口如瓶,莫要让夫人知道我跟你说了这些。”
    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告知让常曦不要搞事,不然很可能大家都不能得好。
    常曦冷笑一声,正要回应,帘子就被人掀起,另一个贴身侍女从里面探出头来,先跟常曦点头致意,然后唤红袖,“夫人起来了。”
    红袖这才不再跟常曦闲聊,而是点了点头后,直接就掀帘子进去内室侍候秦氏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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