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得水心中疑惑,他算是六扇门的老人了,在六扇门二十多年,也从未听谁说起过,六扇门有这么一个地方。
    诸葛贤余估计也不太清楚,否则也不会放弃这个房间。
    杨得水一脸的兴奋,似乎发现了一个新大陆一般,他小心翼翼来到门口,四下张望,并没有人,又返回房间,插上门栓,来到墙边,从破洞口往里观瞧。
    一片幽暗,深不见底。
    他隐约感觉到,里面一定藏有秘道。这个是绝密之事,他一定要想方设法搞清楚,里面的秘道,到底藏有什么玄机。如此一来,面对即将到来的新任总捕头,他的工具箱中又多了一样新的武器。
    估计范小刀也没有料到,自己潜入六扇门,寻找了两年多的秘道,竟被杨得水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
    杨得水按捺住想要打碎墙壁钻进去的强烈冲动。
    杨得水看到墙上有一副写着“惩恶扬善”的题字,取了过来,挂在墙上,重新将那个破洞挡住。
    从外面看,丝毫没有任何破绽。
    只是那个位置有些偏僻,挂在墙上有些突兀。
    要想一探究竟,得好好酝酿准备一下,而且要秘密进行,决不能让别人发现。
    当天下午,他出去买了一些字画,又弄来笔墨纸砚文房四宝,搞来一张书案,想要用书法字画来打掩护,将整个墙壁挂满了字画。如此一来,还可以给外人造成一种假象,他准备放弃权力争夺,开始转行醉心于书法。
    这也是他年轻时的一个爱好,无奈天赋太差,不是这块料,而且那时是做事业的上升期。现在不同了,五十多岁,还没有登上六扇门权力巅峰,那就只能移情于花鸟虫鱼,外人看来,合情合理。
    当然,只是表象。
    该拉拢人拉拢人,趁着还是代理总捕头,赶紧提拔一些自己的心腹,安插在六扇门的重要岗位上。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相比之下,搂钱没那么重要了。
    六扇门人心惶惶。
    一系列的人事调整,虽然都是极为普通的岗位,但无不透露出一种消息,杨得水正在重新谋划自己的势力范围,而即将到来的总捕头,想要顺利接班,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杨得水也与自己的几个心腹,整日在房间内商议对策。
    主题也很简单,如何做好新旧总捕头的权力交接和平稳过渡,但内容嘛,基本上如何给新任总捕头来个下马威。
    按照惯例,新官上任三把火。
    查账、查人、查考核。
    谁都不想这三把火烧到自己头上。
    烧起来,立住权威,重新确立狮王,一把手可以为所欲为。
    烧不起来,则进入无序、扯皮、推诿、混乱、内斗的状态。
    这样一来,二把手可以浑水摸鱼。
    二把手和一把手存在天然的不可调和的矛盾,通常作法则是,一把手会把二把手往死里打压,这就需要杨得水跟中层甚至基层的心腹们保持一致,让三把火烧不起来。
    这本身就是一个博弈的过程。
    内务司唐忝道:“李北海要算一个。那厮霸占提牢司十多年,尸位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偏偏提牢司又是肥得流油的地方,我觉得有必要让他挪一挪窝儿了。”
    “他经营提牢司那么久,提牢司铁板一块,怕是不好动手。”
    “那也未必。李北海这些年,捞钱名目层出不穷,手下又是层层盘剥,据我所知,手下的几个牢头,苦他久矣,只要我们稍微煽风点火,让他吐出这块肥肉,也是轻而易举。”
    “怎么煽风点火?”
    “让提牢司出点事故呗!”
    杨得水来了兴致,“具体说说。”
    “失火、越狱、暴`乱,这三个中任何一个,都足以把他拉下马,若是顺利,没准新来的总捕头也能收到牵连。”
    “再具体一点!”
    唐提司道:“最近牢中人满为患,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刚好,我有个朋友,也在里面,到时候,这般如此,如此这般……”他将计划和盘托出,杨得水及几个心腹,听后连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杨得水道:“老唐,你可真是人才。你与我,就好比韩信与汉高祖,李善长与太祖皇帝啊!”
    唐提司道:“这两个人的下场,貌似不怎么好啊!”
    杨得水道:“若李北海真栽了,我推举你当提牢司提司。”
    唐提司道:“我先谢过未来的总捕头了!”
    “哈哈哈!”众人齐声大笑。
    唐提司又道:“不过,还有两个人,不得不注意。那就是赵行和范小刀,这两人的资历虽然浅,但当时上了太子的船,职级也到了中层,实际却没有安排职务,新来的总捕头,若想掌握实权,肯定会拉拢和重用此二人。”
    杨得水想到上午二人的那态度,心中也一直厌烦,“到时候,我就主动跟新总捕头要人,把他们弄到卷宗司,去管上一辈子卷宗去吧!”
    卷宗司是六扇门毫无存在感的一个部门,平日里就负责清点、查阅、记录六扇门的各种文书档案、卷宗档案,又忙又累,还没有油水,去了那边,相当于发配了。
    “对了,杨大人,新来的总捕头,到底什么来路,怎得到现在还没有透露半点风声?”
    杨得水也觉得纳闷,任命下了两日,只说会派一个总捕头,却没有说是谁,让他到现在也毫无头绪。“明日就来了,不管是谁,都要好好对待。明天一早,通知衙门里的几个提司,带队去街上巡逻,还有,老唐,你交代一下,特殊时期,特殊政策,把正门锁了。”
    唐忝心领神会,“明白!”
    朝廷任命了新总捕头,杨得水心里堵得慌。
    既然他堵得慌,自然也不会让新来的总捕头舒坦了。
    日行一堵。
    也好让新来总捕头认清楚形势,不是随便来个什么人,都能干得了总捕头这个职位的。
    ……
    果然,次日一早,六扇门中接到通知,各提司按先前分配的包片任务,带主要人员去街上巡逻,整个六扇门中,除了提牢司以及各提司中的值守人员,都不在门中,而杨得水则以去刑部开会为由,离开了衙门,跟唐忝来到对面的茶楼上,包了临街的一个单间,泡起了工夫茶。
    正门已经上锁,只留了一个侧门。
    锁的钥匙,在唐忝手中,他安排了个生瓜蛋`子看门,而且特意吩咐,“无论任何人,想要见杨大人,一律不见!”
    范小刀、赵行没有收到通知,按时到了衙门。
    临近圣典,那些京控户在威逼利诱之下,基本都已经散去。
    太平道观的案子,有权查的不敢查,敢查的没有权力查,按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暂时搁置,一切等陛下寿典之后才作打算。如此一来,两人在衙门里也没什么事,加之没有了公署,于是在牛大富的值房里侃大山。
    “怎么这么冷清,京城中最近又有什么大事?”
    牛大富道:“能有什么事儿,听说今天新总捕头上任,杨得水带队出去巡查,避而不见,这是准备给他上眼药来!”
    范小刀闻言,笑道:“那可不就有热闹了。”
    对于新来的总捕头,两人也不抱有任何希望,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比现在更差嘛?
    就在这时,听到门外新来的门房大声喊道,“说不让进,就不让进,谁来也不让进!”
    三人闻声,连忙赶了过去,看到来人,面露惊愕之色。
    那人冲三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
    来人慢悠悠道:“小伙子,新来的吧?之前没见过你。”
    “少来套近乎,这里是衙门口,不是菜市场,装熟这一套,不管用。”
    “老门房宋飞呢?”
    “今儿我当值,能不能进,我说了不算!”
    茶楼外,杨得水和唐忝坐在茶桌前,看到一个黑衣中年男子,被新来的门房堵在门口,死活不让进去,心中快意极了。可惜只能看到背影,要是能看到他的表情,估计现在都要被气死了吧。
    唐忝递过茶杯,道:“大人,还不错吧!”
    杨得水道:“这小伙子,听话,有原则,是个可塑之才!”
    门口。
    中年人又问,“那谁说了算?”
    “当然是杨大人,只要他不开口,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不能进!”
    杨得水心中暗骂,刚夸完,怎得又犯糊涂,这不是给我树敌吗?不过,态度还算不错,知道这个衙门谁做主。
    中年人道:“你叫杨得水来见我!”
    门房道:“杨大人日理万机,是你想见就见的?你得投拜帖,预约,再回去等消息,若大人肯见你,再跟你约时间。”
    中年人摸了摸胡须,“怎得,现在六扇门这么官僚了吗?”
    “什么叫官僚,这叫按规矩办事。再说,杨大人在外面办事,一时片刻,也回不来!”
    中年人道:“好,既然你不让我进去,又不跟叫杨得水,那我就在这里等着。”说罢,去对面馄饨馆借了一个凳子,往正门口一放,背对大门,面向大街,坐了下来。本来,杨得水看得正过瘾,好让这位新来的总捕头尝一尝闭门羹的滋味。
    可如今当对方坐下后,他也看到了来人的正面,当即“啊”的一声,叫出声来!
    诸葛贤余?!
    他怎么回来了?!
    看到诸葛贤余时,杨得水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二十年!
    诸葛贤余执掌六扇门,足足已有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杨得水就如小媳妇一样,始终被诸葛贤余压在上面,他反抗过、挣扎过,甚至与几个副总捕头斗争过,可结果无一例外,都败下阵来。
    诸葛贤余无论是手段、能力还是威望,都始终压杨得水一头。
    可以说,诸葛贤余是执掌六扇门时间最长的总捕头。
    就连当年如日中天的宋金刚,也不过当了五年总捕头而已。
    去年六扇门与兵马司一场斗殴,诸葛贤余受了处分,被发配到“江南”,从此之后,音讯全无,六扇门才进入了后诸葛时代,一直郁郁不得志的杨得水,才看到了一点胜利的曙光,心思也活络起来,一心想着上位,成为六扇门真正的话事人。
    谁料,杨得水曙光才现,又陷入了无尽黑暗之中。
    不仅是杨得水,就连唐忝,也坐不住了,嗖得站起身来,准备下去迎接诸葛贤余,可看到杨得水这副模样,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也不该如何是好,于是试探问,“杨大人,您看,这个……”
    杨得水本来也想下去迎接,可是转念一想。
    不对啊,诸葛贤余回来又如何?
    如今他是二进宫,这一年多来,在太子殿下和他的主导下,六扇门各提司,换的换,撤的撤,六扇门早已改姓杨了,老子是要当总捕头的人,怕他作甚?想到此,他安心坐下,示意唐忝泡茶,“既然都到这份上了,还怕个球?坐下,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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