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韩琦第一次见陆森,被陆森的傲气震惊到了。
    包拯也不动怒,他和和气气地说道:“人做事总得有始有终吧。”
    “做官得有始有终?包学士你这话可没有意思了,你自己都剥了多少人的官皮了?”陆森的笑是平和的。
    包拯正色道:“那些人的官身该剥。老夫断案,必定是铁证如山。”
    陆森笑得更开心了些:“那我的官身也是铁定得剥,小子行事,但求个念头通达问心无愧。”
    包拯静静了看了会陆森,然后悠悠叹气。
    陆森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结合他辞官时留下的话,意思就是:你们这些官做得让人恶心,和你们在一起,我念头不通达。
    大致就是这意思。
    场中气氛越发僵硬,这个东厅本来挺吵杂的,毕竟有十几桌的人。
    但现在变得很安静,除了陆森这桌,已经没有人敢说话了,其它官员或者贵人富商,都低着头,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样子。
    大人物打架时,最好别出声,引来丁点的关注,都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气氛越发僵硬,这时候庞太师发话了,他笑道:“贤婿,你弄出来的‘祥云’,可否送我一朵?”
    祥云就是飞行器,外边都这么称呼。
    陆森摇头:“抱歉了泰山,那东西所需要的材料比较麻烦,暂时没有多余的。”
    “可惜了。”庞太师眯眯笑着。
    他其实也不是真想要飞行器,只是用这个话题,破除刚才尴尬僵硬的氛围罢了。
    果然和他所料的那样,话题被岔开后,众人间的气氛好转不少。
    狄青仗着自己和陆森比较熟,主动问道:“陆真人,可否匀我些仙稻种子?”
    陆森有些奇怪:“你没有抢到?”
    狄青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在杭州城,没有什么人!”
    哦,也对!
    杭州城作为经济重镇,即是襄阳王的地盘,也是文官们看重的票仓子。
    当然不会允许一名武将在那里安插自己的势力和亲信的。
    陆森小声说道:“待会宴后我再送些给狄将军。”
    “多谢。”
    现在正是春耕的季节,虽然狄家的地也种下秧苗了,但有了仙稻种子,那必定得拨掉已种下的秧苗再种一次,就是累些罢了。
    耕种是根植在每一个汉人血液中的本能,即使是狄青这样的武人高官,也是很看重自家粮产的。
    有了庞太师和狄青两人开口,厅中的气氛再次变得欢快了许多。
    韩琦一直在看着陆森,他在用自己的人生阅历,估测陆森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应该怎么应对。
    也就在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官员从旁边站了起来,他走到陆森旁边,弯腰一躬身,很大声也很严肃地说道:“下官是谏院司言莫少聪,见过陆天章。”
    陆森回身抱拳,微笑道:“莫司言,又见面了。”
    这年轻人是在陆森快要辞官的时候,从地方补录上来的,陆森见过他的脸,但对他没有什么印象。
    而司言,就是言官的一个官称,一般位在七品。
    这莫司言又俯身拜说道:“陆真人可知,你这两年,已害死五名朝廷栋梁?”
    嗯?
    陆森觉得莫名其妙:“此话何解?”
    “前年初秋,陆真人离去后,左谏议大夫罗梗,脑卒而亡;次月,户部张老员外久咳不止,身死;去年春初,三司盐铁使罗中正,马上风……”
    这人连说五名朝廷命官的死亡原因后,直视陆森的双眼,大义凛然地说道:“若陆真人尚在汴京,他们就不会死,朝廷也能少些损失,你为何不明白?”
    这话喊出来后,整个东厅所有人,都眼睛灼灼地盯着陆森。
    陆森明白了,对方这是在给自己扣帽子啊。
    而且看情况,他似乎只是其它人推出来的替死鬼。
    年轻人还是年轻……不过或许对方知道自己在被利用,也愿意这么做,毕竟言官就是想要搏个‘清名’嘛,很正常的。
    “我为什么要明白?”陆森看着莫少聪的眼睛:“他们是死是活,与我有什么关系?欲加罪之,何患无词?你这人心黑得很……不!”
    陆森环视整个东厅,突然笑道:“你们所有人,心都黑得很。”
    第0193章 稻种换韩相入琼州
    “你们心都黑。”
    这话一出,整个东厅再次哑然无声。
    倒是庞太师以及狄青两人表情似笑非笑的,颇有看好戏的态度。
    莫少聪先回头看看周围的人,见他们个个神情严肃,便转回头,硬着头皮对着陆森说道:“陆真人自认众人皆醉我独醒?这是不是太过于傲气了?”
    傲气吗?
    或许有些,但陆森真是对这些人再一次失望了。
    一群人想着吃自己家里出产的仙果,想着健康长寿,这本就是正常的事情,换个角度,他是普通人的话,也会想。
    这不丢脸。
    可这么一群人,躲在后边,居然把一个年轻人给推出来打头阵。
    反正事情如果不成,也只是这莫少聪会被陆森讨厌而已,如果成了……那他们好处极大。
    就能再次过上三年前,那种身体健康,无痛无疼的生活。
    然而陆森却不笨,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莫少聪是个被人当枪使还乐呵呵的傻子。
    骂这样的傻子是没有用的,直接骂他后边的人才有用。
    “我傲与不傲又如何?”陆森的视线落过莫少聪,扫了一圈周围的达官贵人们,这里面有很多非常熟悉的脸,绝大部分都是朝官:“打西夏你们躲在后边就算了,然后坑害士卒,生怕武人立功,打压起有功之臣来,个个都是巧舌如簧啊,我看你们不爽很久了,这才不愿和你们同朝为官。本想着两年过去了,你们也应该长进了点,结果现在比之前更糟。我怎么说都算和你们认识,结果你们想要点果子都不敢自己上来找我询问,唬骗个小年轻上来试探,真是一个比一个能耐。这种连一点担当都没有的模样,别说西夏和契丹人,连我这后进晚生都瞧不起你们。”
    陆森这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把利剑,刺入到东厅这些达官贵人的心口中。
    当然也有几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陆森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在意。
    一时间,绝大部分的人都扭回头,表情非常不爽,却也无可奈何。
    莫少聪正想继续说话,陆森则抢起一步说道:“莫司言,你身为言官,职责是规劝官家,你跑来劝我这个民间人士……是不是搞错对像了?还是说,你觉得我有帝皇之资?”
    宋时言论相对来说比较自由,像陆森这样子说话,倒也不算是什么大罪,顶多就是有点不合时宜罢了。
    而他的反问,倒是很戳人心。
    莫少聪顿时脸色红如猴,轻轻一拱手,尴尬地退了下去。
    陆森说得很对,莫司言的职责就是‘喷’官家,陆森这个已经自辞的前天章阁直学士,是不受他规劝的。
    甚至莫司言这行为,有种把陆森当官家处理的感觉。
    看着莫少聪败退,东厅众人都低头不敢说话,陆森心中冷笑了声,然后再转过头来看着自己这一桌的‘大人物’们,最后视线落在韩琦身上,笑问道:“韩相,你觉得我刚才的话,说得有理没理?”
    韩琦刚从地方回调京城没半年,关于陆森的消息他其实一直是有听说的。
    什么神通广大,傲气凛然之类的。
    但那只是听说,而现在则真是看到了陆森的桀骜之处,刚才一番话,把整个朝堂的人都给喷了个遍,但居然没有人敢回驳,这事情就很离谱。
    而现在,陆森居然把话题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所有人的视线也移了过来。
    韩琦现在有种感觉,自己身上仿佛有几千只蚂蚁在爬,浑身难受。
    更让他觉得不快和不解的是,陆森刚才问他的话里,有股挑衅之意,也有半成是阴阳怪气。
    他强忍着内心中的不适,笑问道:“陆真人对我有偏见?”
    “是有。”陆森毫不犹豫地点头:“韩相起了个随意祸祸自己大军士卒性命、兵败如山的好头,然后王介甫有样学样,他对你可是崇拜得紧啊。”
    韩琦皱眉。
    陆森继续说道:“王介甫现在去了琼州,但韩相……只是外放了地方,我真为王介甫不值,机样的事情,凭什么他就得去苦贫之地,九死一生;韩相却能在繁华之地,风花雪月逍遥自在!你觉得呢,包学士?”
    韩琦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差点拍案而起。
    当年他敢指着狄青的脸怒骂,中气十足,整个东华门所有行人都能听得到,就足以证明他是有‘血气’之人,可一看陆森这张明明很俊秀,但却有股嚣张之气的脸,不知怎么的,他的热血就迅速冷了下来。
    他装作微微不快地说道:“陆真人这是越俎代庖?虽然你是天章阁直学士,但并不是刑部或者中书门下官员吧。”
    “所以我在问包学士啊。”陆森笑着说道:“韩相听到我给你定罪了?”
    这……话问得刁钻。
    韩琦顿感自己遇到了煞星。
    对方是修行之人,本来就行事无拘无束,况且还是有真本事的,自己不敢硬来,不敢怼回去。
    万一惹了对方,被抽了气运那可就不好了。
    现在陆真人只是骂骂人,还真没有见他害过谁来,不算是在生出真怒火。
    韩琦虽然敢骂狄青,却不敢骂陆森。
    因为很多时候,别人觉得你是个浑球,有反击能力,有害人的能力,那你最好就有些本事!
    否则后果难料。
    狄青微微低头,什么话都没有说,仿佛什么等方面都没有听见,但他微微翘起的嘴角,都足以证明他现在的心情。
    相比之下,包拯的表情就很平淡了。
    他见韩琦脸色难看,不知道如何回答,便出言相帮,说道:“陆真人,今日是展捕头的大喜之时,你身为他挚友,行事说话至少都顾及一下吧。”
    陆森挑挑眼眉,静静看了一会包拯,最后有些失望地说道:“既然包学士难得如此说话了,那小子就听令了。”
    包拯在顾全大局,他觉得把王安石弄走,对朝堂影响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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