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鲜卑宫廷的风风雨雨,慕容令的那点心思岂能瞒过他的眼睛。稍微命人打探,不用问出太多,循着线索就能掌握大概。
    想到慕容令和段氏所为,他恨不能直接拔刀,全都砍了干净!
    大敌当前,不思全力对敌,偏要自毁根基,这不是蠢到极点又是什么?!
    他对慕容令尤其失望。
    慕容令是他的嫡长子,生母是大段氏,自幼得他喜爱,更是作为继承人培养。万万没想到,被他视为继承人的慕容令,竟会为一己之私,犯下这样的错事!
    逐走慕容冲,他就能安稳了,就能高枕无忧?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失去能征善战的侄子,无异于自断臂膀。想到秦氏大兵压境,丸都危在旦夕,慕容垂更是恨得咬牙。
    “召大公子来!”
    慕容令被父召唤,本以为是要他领城防之事。走进室内,却见慕容垂高坐上首,长剑摆在身侧,面沉四水。
    这对熟悉父亲脾气的慕容令来说,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阿父。”
    慕容令刚刚出声,就遇风声当面袭来。下意识躲了一下,肩膀仍被茶水浸湿。
    漆盏滚落在地,发出一声钝响。
    室内陷入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才听慕容垂道:“阿子,你可将为父放在眼里?”
    “阿父何出此言?”慕容令心头咯噔一声,当场大惊失色。
    “何出此言?”
    慕容垂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慕容令跟前,俯视脸色发白的儿子,神情紧绷,脸颊抖动,拳头握得咔吧作响。
    “你与阿冲平日如何,我可以不计较。想当年,我同亲兄也是这般过来。但是,如今大敌当前,你竟背后谋划,就为逐走阿冲,可曾想过后果?”
    “我……”
    “城内流言如何,你可知道?”
    慕容令咬牙低头,心中开始打鼓。
    “如果丸都守不住,三韩之地尽失,你逐走阿冲又有何用?!”
    慕容令张张嘴,很想出言反驳,话到嘴边,就见慕容垂神情更冷,不由得攥紧双拳,不甘的闭上嘴,一言不发。
    “段氏是你母族,本可为你所用。如果段德活着,更为不小的助力。可惜段德死了。”慕容垂看着慕容令,目光冰冷,提到段氏时,声音中犹如带着冰渣。
    “段方志大才疏,看不清局势,竟舍得段磬性命,做下如此糊涂事。”
    “阿父?!”慕容令脸色大变,现出几分慌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慕容垂转过身,不再看慕容令,“你既做出选择,后果就需自己承担。我年将半百,不可能一直护你,此战之后……你好自为之。”
    听到这句话,慕容令脸色一片煞白。
    就在这时,门外健仆禀报,慕容德率人归来,要见慕容垂。
    “玄明回来了?”慕容垂皱眉。
    不等健仆回话,房门已被大力推开。慕容德一身铠甲,龙行虎步,见到跪坐在前的慕容令,马鞭直接甩了过去。
    到底看在慕容垂的面子,没有直接甩在慕容令身上,只在他耳边炸响,逼得他瑟缩一下。
    “蠢货!”
    慕容德满脸怒色,慕容垂并未开口喝斥。
    他对长子失望透顶,如能守住丸都城,这个儿子也不会被他视为继承人。如果守不住,他这一脉必绝于此,何言其他?
    “备边之事如何?” 慕容垂问道。
    “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妥当。”慕容德皱眉道,始终怒气难消。
    “阿弟。”慕容垂提醒道,“敌兵将至,事情已经这样,只能先守城再说。”
    慕容德点点头,看向慕容令,依旧拳头发痒。
    他未必多么喜爱慕容冲,事实上,碍于燕主和可足浑氏的关系,他对这个侄子向来十分冷淡。但是,大敌当前,慕容冲的领兵能力不容忽视。
    本是用人之机,慕容令和段氏却分不清轻重缓急,为自己那点私心,做出自毁长城的举动,慕容暐都不会蠢成这样!
    “据斥候回报,秦兵已过平州,距离边界不远。”
    慕容垂回身取来舆图,和慕容德商讨战事。
    慕容令跪在地上,仿佛已被两人彻底遗忘。
    平州,辽东郡
    时入四月,草木生发。即便是塞北之地,同样生出蓬勃的绿意。
    秦军抵达辽东郡后,接收新调拨的军粮,并有一批兵器铠甲。秦玓同麾下商议该如何进兵,最终决定长驱直入,打开入三韩的缺口,直逼丸都城下。
    “慕容垂有鲜卑战神之名,慕容德同样勇武善战,不可小觑。”秦玓坐在帐中,扫视两侧谋士将领,沉声道,“从传回的消息看,其守城之意坚决,此战必当不善。尔等需得谨慎,不可大意!”
    “诺!”众将抱拳。
    “将军,仆闻贼寇慕容冲怯战脱逃。”一名谋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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