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出必行,记住!”
    “恩。”
    虎女用力点头,思量方才言行,不觉冒出一头冷汗。
    被胡贼掳去,几度死里逃生,神经始终紧绷。随家人南逃幽州,生活渐趋安定,乍然收到桓使君赏识,有机会入公主幕府为女官,难免有几分飘飘然。
    熊女的话犹如当头棒喝,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心中一阵后怕。
    “阿姊,我错了!”虎女认真忏悔,“今后绝不再犯!”
    熊女点点头,握住虎女的手,正色道:“阿父常讲祖先之事。你我虽非郎君,仍肩负重任,不能堕了祖先名声。入刺使府是第一步,侍奉长公主殿下,得殿下信任是第二步。此事不易,恐还存有危险。如不能齐心共力,未必能给家人带来荣耀,反而会惹来灾祸。”
    虎女回握熊女,手指用力,无声许下承诺。
    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她绝不想再过!
    上天慈悲,赐下大好机会,她发誓一定牢牢抓在手中,绝不会行事莽撞,更不会再有今日之举。
    姊妹俩互相打气,想到今后的路,心志愈发坚定。
    廊檐下,一名身着短袄的婢仆站起身,隔窗看向室内,眸光微闪,继而转过身,无声无息离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婢仆伏身跪在厢室内,复述姊妹俩的对话,一字不差。
    南康公主微微颔首。
    李夫人笑道:“如此来看,倒是聪明的。”
    “今日已晚,明日用过早膳,让她们来见我。”南康公主站起身,双手拢在身前,长袖轻振,金线绣成的花纹流光溢彩,点缀的祥鸟似要振翅而飞。
    “诺!”
    婢仆恭声应诺,退回廊下。
    “阿妹,该去宴上看一看了。”
    说话间,南康公主踩上木屐,一步步走向回廊。
    李夫人嫣然一笑,柔声应“好”,起身快行两步,裙裾翻飞,似水波流淌。
    今日是客宴而非家宴。
    南康公主和李夫人不便入席,却不妨碍在侧室观察,掌握想知道的一切。
    “阿英带人去过酒窖,该办的事都已经办妥。”李夫人落后南康公主半步,声音如黄莺初鸣,隐隐含着笑意,“只是不晓得,秦郎君酒量如何。”
    如何?
    南康公主微微掀起嘴角。
    “酒量再好,遇上阿妹的手段照样会醉。”
    “阿姊莫要拿我取笑。”
    李夫人口中“抱怨”,眸底的笑意分毫未减,借长袖遮掩,轻轻握住南康公主的小指,引来对方一瞥,笑容愈发娇艳。
    两人穿过一座石桥,走近宴客的厢室。
    朦胧的乐声瞬间清晰,两名头戴方山冠的乐人立在堂下,手持包裹绢布的鼓锤,一下下击打鼓面,动作整齐划一,鼓声震撼人心。
    汗水顺着脸颊滑下,乐人仿如未觉,同时跃步而起,鼓重重击落。
    咚咚两声,琴瑟笛音先后加入,舞乐进入高潮。
    南康公主和李夫人驻足片刻,没有惊动婢仆和乐人,悄声走进左侧厢室,安坐下来,倾听隔壁动静。
    “阿姊,这里。”
    李夫人移开一盏三足灯,现出可移动的墙板。手指敲了敲,两指宽的木条被移走,透过长方形的空隙,隔壁的一切尽收眼底。
    “阿妹怎么晓得?”
    “这宅院是朱氏建造,并经相里氏改造。”李夫人轻声道,“阿麦整理厢房时,我特地让阿英四下查看,可惜没有发现。郎君知道后,特地派人来告知有这个地方。”
    “哦?”
    “这是老规矩。”李夫人倚向南康公主,笑道,“在成汉时,无论宫中还是文武宅邸,宴客的屋舍都会这么建。早年间,有前朝工匠传人流落成汉,自言机关技巧不及相里氏半分。如今来看,实非虚言。”
    小巧的挡板同墙壁浑然一体,选取的角度十分刁钻,很难被人发现。
    李夫人刻意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别样的魅力,似和煦的暖风拂过心田,酥酥麻麻,道不出的美妙。
    南康公主扫一眼挡板,拍拍李夫人的手背,没有出言。
    酒过三巡,舞乐开始变化。
    激昂的鼓声渐消,代之以缠绵琴曲。
    数名舞女飞旋而入,乌髻堆云,风鬟雨鬓。彩裙飘飘,柔腕高举,舞动间彩帛飞扬,似有花香萦绕。
    酒香、花香、美人香。
    烛火摇曳,如梦似幻。
    美人妖娆,柳眉娇唇,缠在足踝上的银铃时而清脆,时而发出颤音,愈发引人心动。
    秦玒看得目不转睛,只觉耳根发热,胸腔里似燃起一把火。
    秦璟当场蹙眉,抬头看向桓容,眼神中带着询问。没有得到“回答”,低头看向羽觞,只觉今日酒水的确醇厚,却有些不对劲。
    自己的酒量不差,饮不到十觞,为何有了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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