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众人都是门外汉,既没有秦氏坞堡熬鹰的经验,也没有李夫人特制的香料,哪怕逮住两群鹁鸽,数量超过四个巴掌,最终也没能驯出一只。
    到头来,鸟死的死、逃的逃,另有部分进了州兵的肚子。
    幸亏桓容不知此事,若是知道,肯定会大骂“暴殄天物”,扣两人半年军饷,令其面墙画圈,仔细反省。
    临到十月底,建康终于来人。拖延许久的封赏发下,敷衍得令人可笑。倒是调兵的旨意没有下达,或许是中途被人阻拦,也或许是太后没有过度脑抽。
    “授幽州刺使桓容忠武将军号,持节。赏金一百,绢三百,金玉带三条。”
    宣旨的是个内侍,表面对桓容十分客气,嘴上能将人夸出花来,笑容却格外的假,不知不觉间透出一股傲慢之意。
    桓容对他有几分印象。
    几月前随南康公主入宫,在太后身边见过此人。其名阿讷,做了十余年大长乐,算是褚太后的心腹。
    然而,送赏的不是朝廷官员,而是个内侍,仍让桓容十分不解。
    需知魏晋以来,皇室大臣汲取汉时教训,对内侍都很戒备。阿讷身居高位,手中权力却十分有限,比汉时的宦者,简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派他来送封赏,褚太后是糊涂了不成?
    不怕自己心生不满,直接一刀把人咔嚓掉?
    桓容扫两眼官文,又看一眼老神在在的阿讷,眉间拧出川字。
    “敢问使君,袁氏郎君可在?”
    “袁峰?”
    “正是。”阿讷又取出一卷圣旨,道,“仆此次来幽州,奉太后和官家之命,需要亲眼见一见袁郎君,当面宣读授封。”
    听闻此言,桓容放下官文,微微眯起双眼。
    “授封?”
    “袁瑾忠心,不慎为奸人所害,太后怜惜幼子,官家体恤忠臣,经朝廷合议,授封袁郎君国伯爵,还请使君行个方便。”
    呦呵!
    桓容怒极反笑。
    旁人不知底细,褚太后理当一清二楚,什么手下谋逆都是托辞,为的不过是顺利甩锅,保下袁峰性命,方便桓容将袁氏力量收入囊中。
    如今用这话来堵他?
    为奸人所害?奸人是谁?
    眯眼看向阿讷,桓容捏了捏手指,压下怒火,嘴角笑纹加深。
    如果是褚太后指使,未免太过小家子气,全不似往日作风。如若是阿讷自作主张,真以为他不敢杀人?
    桓容良久不言,阿讷神情微变,声音有几分强硬,“还请使君行个方便。”
    “我若是不呢?”桓容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笑容带着冷意。
    “……”
    “笑话而已。”桓容嘴上说笑,眼底却涌现出杀气。
    阿讷久在宫中,最擅长揣摩人心。
    比起数月前,桓容的变化太大,可谓判若两人。按照之前的印象应对,自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阿讷不禁感到后悔。
    在台城太久,习惯宫人的唯唯诺诺,甚至连帝后也不放在眼中,致使他忘记了,如今的朝廷不比以往,皇室且要看士族的脸色,遇上执掌各地的刺使,如桓温郗愔桓冲之辈,跺跺脚,建康都要抖三抖。
    桓容不比父辈,实力仍不可小觑。
    自己犯了哪门子混,硬要去触他的霉头?
    眼见对方随意丢开官文,手按腰间宝剑,阿讷突感头皮发紧,脸色隐隐发白。心知对方真要杀了自己,太后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意识到现下处境,明白之前做了什么蠢事,阿讷连忙站起身,收起傲慢,表情愈发恭敬,姿态摆得极低。
    桓容啧了一声,颇觉得可惜。
    这人要能再蠢一会,自己就有机会下手。
    不说真的一刀砍死,打几棍子送回建康,也好让褚太后明白,有些事不能做,有些人绝不能动。如果敢踩过底线,下一次棍子落在谁身上,当真不好说。
    可惜啊。
    摇摇头,桓容收起笑容,命人去请袁峰。
    健仆离开不久,屋外突起一阵喧哗。
    杂乱的脚步声伴着拖曳声,时而夹杂模糊的喝斥,一并传入桓容耳中。
    “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袁峰便出现在门外,身后跟着健仆和两名部曲。
    部曲合力抓着一名男子,喝斥声就是男子发出。
    男子年不过而立之年,眉眼间同袁峰有两三分相似,只是气质猥琐,眼底挂着青黑,明显是酒色过度,身体被掏空了底子。
    “峰见过使君。”
    在外人面前,袁峰永远是一板一眼,言行举止分毫不错,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端正的拱手揖礼,袁峰看也不看阿讷,命部曲将那男子按到廊下,道:“此人形迹鬼祟,在府中刺探消息。峰疑其图谋不轨,故将其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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