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他现下的手段,寻常的事情可以处理,面对这样的坑害,实在无法全身而退。闹不好就要大祸临头。
    “明公切莫如此!”
    钟琳匆忙扶住桓容,贾秉却是定定的凝视着他,开口道:“明公可能下定决心?”
    “能。”桓容没有迟疑。
    “哪怕要暂时示弱,甚至同大司马联手?”
    什么?!
    一句话犹如惊雷劈下,桓容愕然当场。
    “秉之此言何意?”
    贾秉没有着急解释,而是请桓容先坐下,同时请其屏退廊下健仆,确认仅有三人可以听闻,方才道:“仆确信诏书内容十成是真,并非违诏。”
    “那为何?”钟琳神情微变。
    “孔玙且听我言。”
    示意钟琳暂莫开口,贾秉从建康的局势入手,将这份诏书可能带来的机遇和隐患逐一讲明。
    “官家退位势在必行。逢皇后大丧,或能拖上几月,但以‘官家伤痛,身陷重病’为由,更好过此前都城流言。”
    “仆闻姑孰、京口皆有调兵迹象。”
    “大司马和郗使君带兵入城,二人立场无需多说。宫中褚太后不论,城中高门士族不动则已,如若有意入局,势必会将水搅得更浑。稍有不慎,建康城恐会生出一场兵祸。”
    说到这里,贾秉声音渐沉,表情格外冷硬,似风雨欲来。
    “明公手中这份诏书无疑是烫手山芋。”
    “一旦消息走漏,无论哪一方都会设法先除明公。无需动刀兵,只要逼官家当众出言,说是明公联合宫中宦者矫诏,一个谋反的罪名压下,明公努力得来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桓容点了点头。
    司马奕的性格绝对是不求利己只求害人,这事他真能做得出来。
    “秉之言消息不能走漏,我十分清楚。但为何说要示弱家君,以求联合?”
    “明公莫急。”贾秉微微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大司马之心满朝皆知。然其有一个致命弱点,好名望。”
    桓容咧了下嘴角。
    这分析的确没错。
    “暗中动作不提,就明面而言,在不知情者眼中,大司马依旧舐犊情深,对明公多有回护。”
    舐犊情深?
    这比父慈子孝更让桓容牙疼。
    “如明公能示之以弱,设法让大司马相信,短期之内,明公安于幽州,无意起争端,甚至会为大司马提供一定协助,那么,在新帝登上皇位之前,明公可保安稳。”
    在这之后,不用贾秉说,桓大司马定会“撕毁协议”再次动手。但能躲过最危险的一段时期,暂时避免被群起而攻之,就是一场难得的胜利。
    桓容没有出声,细思贾秉所言,不得不承认,现下没有比这更好的出路。
    “如从秉之之计,此事当如何为之?”
    贾秉指了指摆在面前的诏书。
    “这个?”桓容诧异。
    钟琳似有几分明白,却面露迟疑,明显很不赞同。
    “此计太险,恐会弄巧成拙。”钟琳道。
    “非也。”贾秉笑道,“仆知明公手下有能吏,擅长模仿字迹,大可伪造一份,仆亲自怀揣前往建康,当面会一会桓大司马。”
    “秉之的意思是,将诏书送到家君面前?”
    “然。”贾秉点头。
    “此乃敲门砖。有诏书在先,仆定设法说服大司马,让其相信明公的诚意。以大司马之智,应该会明白,压下这个消息远比传播开来于其有利。”
    桓大司马推琅琊王上位,打的就是“禅位”的主意。
    司马奕玩这一手,固然将桓容套了进去,何尝不是给众人都挖出一个深坑。
    将诏书送来幽州,司马奕肯定还有后手。闹不好就会寻找机会,当着众人的面宣布消息,将此事大白于天下。
    届时,众人将面临两个选择。
    承认诏书是真,势必要面对“正统”问题。
    哪怕司马奕做了多年摆设,终究是晋室天子。背后如何暂且不论,当面驳回他发的诏书,肯定会被世人诟病。
    除此之外,就是如贾秉之前对宦者所言,指称诏书为假。
    如此一来,牺牲桓容一条性命,纵然留存有疑点,也能保证自己扶持之人上位。
    对褚太后和郗愔等人来说,明摆着第二条路更切合实际。还能趁机打击桓氏,何乐而不为。
    桓大司马则不然。
    需知今天用来对付桓容的说段,日后都可以用在他的身上。
    今日否认禅位诏书是真,无疑是给自己留下隐患。待到他日,被人以同样的借口攻讦,桓大司马又将如何自处?
    “官家身居台城,身边不乏众人耳目。诏书的消息早晚会泄露。”贾秉话说得直白,就差明说司马奕是个摆设,台城内外都不能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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