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对镜自照,桓祎两眼洒泪。
    然而,想到阿母的期望,阿弟赞叹的眼神,桓祎硬是咬牙坚持,从举起磨盘腿抖到抓起石头随便抡,铁铮铮一条大汉渐露雏形。
    因桓大司马即将归京,南康公主特地松口,许他休息两日。
    桓祎兴冲冲来找桓容,想同兄弟讨个主意,父亲归来之日,是不是要当面抡石头,好好露上一手。没料想,人刚走进门就被甩了一脸墨汁。
    “阿兄快坐。”桓容笑得温和。
    面对这样一张笑脸,再大的怒火也在瞬间消融。
    桓祎擦过脸,坐到蒲团上,扫过尚未被小童收起的纸页,不由得连声赞叹。
    “阿弟好厉害!”
    “阿兄过誉。”桓容笑道,“以我之见,阿兄才是真的厉害,可比汉时猛将!”
    桓祎被夸得飘飘然,满脸通红。
    看着犹带墨痕的型男面孔,桓容心下暗道:老实人啊。
    正想着,室外陡然传来一阵惊呼,原本明亮的天空瞬间开始变暗。
    “怎么回事?”
    桓容好奇走出房门,立刻被阿谷和小童拦住。
    “郎君快些回去,不可出门!”
    “怎么回事?”
    “郎君,是天狗吞日!万莫靠近门边,大不吉!”
    桓容反应两秒,日蚀?
    小童缩到桓容身边,牢牢抓住他的衣袖,双手微微颤抖。阿谷和健仆一起动手,将木窗全部落下,房门关得严严实实。
    片刻后,屋外传来鼓声,一声紧似一声。
    白昼犹如黑夜,都城九门同时关闭。
    台城内鼓声齐鸣,震耳欲聋。
    府军凶汉列队登上城头,举臂挽弓,弓弦嗡鸣不绝。
    史载:太和三年,春三月丁巳,朔,日有食之。有巫士言凶兆现,兵祸将至。
    同日,前燕太宰慕容恪预感大限将至,于病榻前叮嘱乐安王:“今南有遗晋,西有强秦,我主年幼,恐事常不备。吴王天资英杰,智略超群,尔当禀于上,以大司马授之。必能南拒遗晋,西抵强秦,护国之安稳!”
    语尽而终,太宰府内恸哭一片,哀声府外能闻。
    慕容恪口中的吴王,正是燕帝慕容暐的亲叔叔,日后建立后燕的猛人慕容垂。与之同样有名,曾将苻坚困于城中,在西燕改元称帝的“凤皇”慕容冲,此时尚不满十岁。
    第十四章 礼物
    日蚀持续时间不长,造成的影响却极为巨大。
    其后数日,文武百官上朝均不戴冠,文官服介帻,武将服平上帻,均由木剑改佩宝剑,出入乘马车,更令健仆列队跟随以示威武。
    乌衣巷的士族郎君舍弃宽袖大衫,改穿玄色深衣。有官职者戴帻,无官职者束葛巾。未及冠的少年和童子戴无屋帻,女郎们皆着绢袄儒衣,腰系襦裙,不佩金玉只簪银饰。
    士族先为风尚,城中庶人纷纷仿效。
    秦淮河南岸常见背负弓箭的凶汉,河中亦有腰系竹剑的船夫艄公,店家在门前摆放木质兵器,意在驱散不吉之兆。
    士子佩剑,神采英拔;府军挽弓,胆气横秋。
    一时之间,建康城似倒流百年岁月,重回华夏盛世,巍巍汉时。
    日蚀后三日,天子大赦。
    快马自九门飞驰而出,分别往各郡县传诏。关押在牢中的人犯,罪轻者当即释放,罪重者减一等。例如之前是砍头的罪名,现下可以改成流放。
    东晋时代少有罪己诏。
    毕竟是皇室与士族共天下,好处大家享,出事一人顶上,实在太不厚道,也不符合王、谢士族的处事哲学。
    南康公主两度入台城,亲见褚太后。
    庾皇后性格弱,关键时刻只会哭不顶用。褚太后虽有能力,到底不是三头六臂,遇上日蚀这等大事,还需要留在建康的小姑子帮忙。
    哪怕南康公主什么都不做,只要人出现,宫中人就会收敛几分。
    按照桓容的话讲,亲娘有这份女王气场,不服不行。
    南康公主不在府内,桓祎依旧不敢懈怠,每日早早起身练武,身上的腱子肉愈发明显,带着古铜光泽。桓容瞅瞅自己的小身板,还是眼不见心不烦,麻溜回屋读书写字。
    李夫人言出必行,接连又送来近百卷竹简,内容包罗万象,甚至有阴阳家的学说。
    桓容一边读一边感慨,照这个架势继续下去,自己不成大家也成书虫。
    姑孰送回的两个妾室老实得过头,非必要寸步不离房门。反倒是慕容氏带来的鲜卑奴常在府内走动,一次还在桓容屋外探头探脑,被健仆拦了下来。
    小童嘟囔胡人无礼,阿谷想的却是另外一则。
    “郎君,此事需报知殿下。”
    “恩。”桓容点点头,对这几个鲜卑人也是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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