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升失败的最好结果,就是一辈子留在五品。
    孟远峰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徐志穹。
    这么好的后生,判官道这条路,这就算走到头了。
    这能怪谁呢?
    若是在晋升五品上之后,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养上一年半载,养好了体魄再晋升,绝对不是今天这个结果。
    可这怪徐志穹么?
    运州的十几万百姓不该救么?
    孟远峰长叹了一口气,离开了卧房。
    听着孟远峰的脚步走远了,徐志穹从怀里,把潜辉镜拿了出来,放在了书案上。
    他回到镜子前,重新开启了罪业之童。
    身边的雾气,消失了。
    四品及以上,修为不可见。
    ……
    望安京,苦修工坊,匠作楼。
    龙秀廉默坐在床上,半响不发一语。
    叶安生在一旁,正在修整一把匕首。
    太后何水灵坐在远处,尽可能离龙秀廉远一点。
    她不知龙秀廉在想些什么。
    这人的性情,实在太可怕。
    龙秀廉在祷告,向一位大人物无声的祷告。
    “怒祖,弟子已经救出大司士,恳请怒祖,了却弟子一桩心愿。”
    龙秀廉祷告了整整一个时辰,终于在耳畔听到了回应。
    “你心愿甚多,却想了却哪一桩?”
    “弟子想脱离凡尘之苦。”
    “你想做星君?威道真神未能临世,这笔账,却该怎么算?”
    “弟子已拼尽全力,而今遍体鳞伤,怒祖明鉴。”
    “我看到了。”
    耳畔的声音中断片刻,重新又响了起来。
    “你想做星君,我可以成全你,我可以予你星君之力,然你体魄不济,必须慎用,若想得星君永生不灭之身,还得做成两件事。”
    “请怒祖明示。”
    “杀徐志穹,擒长乐帝。”
    “怒祖,这两件事,实属不易。”
    “想做星君,自然没那么容易,你若是能再做成一件事,我把星宫一并送给你。”
    龙秀廉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请怒祖示下。”
    “毁了大宣的判官道。”
    ……
    徐志穹饭量见长,吃了两碗粥,一只鸡,一条羊腿,还喝了一坛子青梅酒。
    徐志穹吃饱喝足,孟远峰没半点胃口,且回卧房歇息去了。
    陶花媛跟着徐志穹闲逛,趁着四下没人,安慰了徐志穹几句。
    “我听说你晋升不利,可能在你那道门之中,再无出路了。”
    徐志穹笑道:“这是孟前辈告诉你的?”
    孟远峰自然不会说出道门机密,这话是衣带告诉陶花媛的。
    陶花媛站在徐志穹面前,突然露出一丝浅笑。
    徐志穹哦诧道:“我都没出路了,你还笑?”
    “我倒觉得,换条出路更好些,你才二十一岁,而今阴阳修为已经到到了六品,你可知在我道门,这是多好的天赋。”
    其实不算是天赋,是徐志穹吃了一颗好丹药。
    那颗丹药是太卜用血生孽星的分身炼成的。
    陶花媛道:“以后,且专心在阴阳道门修行,我将满身所学全都传授给你。”
    徐志穹一脸严肃道:“这话当真么?”
    “当真!”
    “我若学不会该怎么办?”
    陶花媛道:“我便用这一辈子来教。”
    徐志穹正色道:“是手把手的教,还是嘴对嘴的教?”
    陶花媛略微羞涩道:“都依着你!”
    “好!那你先教我阴阳六品技。”
    陶花媛带着徐志穹,来到了一座僻静些的房间,将六品技法传授给了徐志穹。
    “阴阳六品技,乃我道门最特殊的技法,也是入道之后,决定去向的技法,这一技法,叫做进退两衡。”
    “进退?这却怎讲?”
    陶花媛举例说明:“漆甘草,一位上等药材,有祛毒杀虫之妙,但寻常医者从来不敢使用,你可知是何缘由?”
    徐志穹摇摇头,他对医术知道的不多。
    陶花媛道:“只因这味药材,必须对症施用,病症须用一钱三,哪怕用多一厘,都会变成夺命毒药。”
    徐志穹诧道:“难道学了六品技,我就能掌握好这分寸?”
    陶花媛点头道:“升至六品,心窍已被打通,集阴阳二气于心窍,通五感,可得进退法度。”
    徐志穹思考片刻道:“阴阳二气通了五感,我就懂得医术和药理了?”
    陶花媛道:“医术和药理自然会懂一些,但若想学到韩辰和童青秋那种地步,却要看后天修行,进退两衡之技不止用于医理,我擅长用法阵,也是从六品开始,
    法阵之中,阴阳二气看似固定,但若是精通六品技,可在丝毫调和之间悟出新阵法,
    比如说原本一套束缚法阵,阴气多加丝毫,可能在束缚之中就多了些迷魂之术,阴气再多丝毫,迷魂之中或许会多些咒杀术,
    这丝毫之间的变化,只有到六品修为时才能掌握,倘若尺寸拿捏得当,甚至能自创一套从未有过的新阵法。”
    徐志穹道:“依你所说,进退两衡之技确实很强,但学起来也颇为不易。”
    陶花媛道:“六品技确实是难,师尊曾说我是道门奇才,我学六品技却也花了两年光景,贼小子,你算走运了,我且把技法诀窍全都交给你,不用你再自己摸索,
    你且和我专心修炼阴阳之术,咱们且在同一道门里好生修行,日后再也不用理会那姓夏的女子。”
    陶花媛最见不得的,就是徐志穹和夏琥之间,那种她无法理解的默契。
    为了让徐志穹尽快摆脱晋升失败的阴影,当天,桃儿就开始细心的教学。
    教学的要领在与口传心授。
    桃儿在口传这方面很下功夫,每一句口诀都让徐志穹记得非常扎实。
    但心授这方面就差了一点,桃儿原本想敞开良心,认真教的,可是衣带不让。
    徐志穹刚刚完成晋升,体力有些不济,学习进退两衡之技,气机消耗又极大,到了子时,眼皮沉重,且在卧房睡下了。
    陶花媛安置好徐志穹,正要在他身边睡下,衣带猛然收紧,断了她的念头,只得去了隔壁的卧房。
    徐志穹睡得正熟,忽然闻到了一阵腥风。
    他蓦然睁眼,发现自己身处一座荒凉的小园之中。
    小园之中有一阁楼,阁楼破败不堪,楼中隐约传来一名女子的哭泣之声。
    徐志穹四下看了看,天色如血,看不出是什么时辰。
    地面之上好像也有斑斑血迹。
    这地方他来过。
    这是皇宫的秘园。
    当初怀王攻打皇宫的时候,梁玉瑶曾经带着太子和徐志穹等人来这里躲难。
    在那阁楼之中,陶花媛藏了很多阴阳古籍,最后都便宜了徐志穹。
    怎么会突然来到这个地方?
    阁楼里是谁在哭泣?
    哭声如此凄惨,让徐志穹头皮有些发麻。
    莫怕,莫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
    我是判官,什么样的鬼怪没见过?
    徐志穹走进了阁楼,看到一名女子蜷缩在楼梯下面,抱着头连声哭泣。
    这是……玉瑶公主?
    徐志穹走到梁玉瑶身边,问道:“殿下,你来此地作甚?何人惹你伤心了?”
    梁玉瑶抬起头,左腮上面一道三寸多长的伤口,从颧骨延伸到下颌,伤口还在流着血。
    徐志穹怒道:“是谁伤了你?”
    “他,他,他就要来了……”梁玉瑶紧紧抓住徐志穹的衣襟,“志穹,他,他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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