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城的老百姓都在盼着,期望着哪天少帅带人来把凤城的日本人和二鬼子赶走,可传来的消息却是,北六省和日本人签了停战协定。
    停战,就是不打了?
    在华夏举国都为战胜日本军队欢呼时,凤城人却在默默望着连山关的方向,自己人的军队就在那里,他们为什么不打过来?杀死这些日本人和二鬼子?!
    一些经历过甲午年的老人坐在门口,看着连山关的方向,看着看着就开始流泪,这里是华夏的土地,他们是华夏人,可为什么在这里耀武扬威的却是日本人和二鬼子?!
    如今,这些隆隆的炮声听在凤城人的耳朵里,就像是在告诉他们,自己人来了,这些整日里不干人事,骑在他们头顶上作威作福的畜生,好日子终于到头了!
    生活在凤城的人,百分之六十以上都是满蒙回等少数民族,比起种田更擅长打猎。
    他们不习惯与人争吵,一旦发生争执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用拳头解决。如今,听着这些震耳欲聋的炮声,见到往日不可一世的日本人露出的虚弱一面,一股暗潮悄悄开始在凤城内涌动。
    终于有一天,这股汹涌的暗潮喷发而出,凤城人压抑了多年的愤恨终于找到了宣泄之处。
    连山关指挥所内,各部指挥官听到凤城方面传来的消息,面面相觑。
    “凤城里的老百姓袭击了日军中队指挥所?”
    “是!”负责盯紧凤城方面消息的特务营侦察兵语气中难掩饰激动,“他们的行事很有章法,由几个猎户带领,杀死了落单的日军和武装侨民,抢夺了武器,趁我军炮击时摸到了日军指挥所,虽然行动失败了,但也给日军造成了不小的恐慌,以为是咱们的军队摸进了城里。”
    “乖乖。”独立旅第二十八团团长赵光有一拍大腿,“这要是打下凤城,谁也别和我抢,我全都拉部队里来!”
    “老赵。”第二十九团团长王立山连忙朝他使了个眼色,除了少帅,这屋里还有两个师长两个副师长十来个旅长团长,他吼这一嗓子,是想被人盖麻袋吗?
    自从盖麻袋这一专利技术被李谨言传授给独立旅的兵哥之后,便迅速在军队中发扬光大,兵哥们只要嚷一句:今天盖谁麻袋?
    听到的人马上就能明白,这不是去打架,就是去打群架。
    被王立山一提醒,赵光有才意识到自己鲁莽了,扫一眼,果然有几道“杀必死”的目光正狠狠的戳在自己身上,干笑两声,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楼少帅沉吟片刻,询问了侦察兵凤城百姓是否有伤亡。
    “报告少帅,一人伤势较重,三人受了轻伤,其余都没有大碍。还有,他们其中一个领头人跟着我回来了。”
    兵哥不确定他的自作主张是否会惹怒上峰,壮着胆子仔细瞅瞅,一屋子师长旅长团长,没谁有发怒的样子,连少帅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吔……好像少帅脸上一直都没什么表情。
    “带他进来。”
    楼少帅的话音刚落,兵哥立刻答道:“是!”
    一直等在营地外,忐忑不安的佟汉见兵哥走出来,满脸焦急的想要上前,却被哨兵持枪拦住,兵哥告诉哨兵上峰要见佟汉,指着他的枪口才移开。
    “佟大哥跟我来,少帅要见你。”
    “你,你说少,少帅?”佟汉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跟我来不就是为了见少帅?”
    佟汉搓搓手,他以为顶多能见到个军官就顶天了,没承想……少帅,那个揍了俄国人,又来揍小日本的少帅?我的老天,他这是要见真佛了?
    走进指挥所,佟汉看到一屋子肩膀上扛着星星的军官,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身材高大,带着一身英武之气的年轻军官走到他面前,站定,立正,突然向他敬了一个军礼,听旁人叫这个年轻人少帅,差点没把佟汉吓得坐到地上。
    “这个,这个……”佟汉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着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满脸通红,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楼少帅开口说道:“这一礼,为凤城百姓,为佟壮士高义!我辈军人无能,竟让百姓受苦,楼某愧疚!”
    佟汉哆嗦着嘴唇,只觉得话都堵在嗓子眼,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硬是挤出了一句:“少帅,打下凤城,杀光那些小日本和二鬼子!”
    “好!”
    一个好字,掷地有声。
    当天佟汉回到城里,与他同行的还有一名军医和两个兵哥。他们趁着夜色潜回佟汉的住处,四个受伤的猎户就被藏在他的家里,伤势最重的脸色通红,明显是发烧了。
    军医查看过四人的伤势,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几支磺胺药,“打了这个伤口就不会发炎了。”
    佟汉等人并不知道什么是磺胺,但他们相信,这个军医拿出的药绝对能救活自己的兄弟。
    “佟叔,这就是西洋人用的药?”一个年轻的猎户凑到佟汉身边,“好像城里日本人开的医院里就用这个。”
    没等佟汉回答,军医已经帮几个伤员都处理好了伤势,回过头对那个年轻的猎户说道:“这个药日本人可没有。洋人想要也得和咱们买。”
    “老天!”
    年轻的猎户惊呼一声,却被佟汉一巴掌拍在脑袋上,“嚷嚷啥,把日本人和二鬼子招来咋办!”
    之前带佟汉去军营的兵哥从口袋里掏出几盒罐头,猪肉和牛肉都有,还有两盒桔子一盒苹果,都是罐头厂新出的,最先配发到楼少帅的独立旅。大冬天能吃上个水果不容易,就算屋子里的人大部分是猎户,一年到头也难得吃上几回肉,抓到的猎物都要拿去换钱,买粮食和盐巴。
    “几位兄弟都没吃饭吧?凑合着吃点,咱们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兵哥挨个启开罐头,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扁平的铁盒子,打开,是和水果罐头一起送来的压缩饼干。弄不到塑料包装,李谨言只能退而求其次,用铁盒子装饼干,实验了一段时间,见没什么问题才配发到独立旅,着实让第三师和第六十一师又眼红了一回。
    “都尝尝,别看这东西小,比馒头还顶饿。”
    猎户们都是豪爽性子,年轻的几个早就看着肉罐头流口水,见佟汉先拿了一块饼干,纷纷掏出随身的匕首,切下一块罐头送进嘴里。
    食物的香味让几个伤员的肚子也咕噜叫了起来,兵哥就像是个百宝箱似的,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罐子,打开,里面是香味扑鼻的油炒面,“烧壶热水,给几个大哥冲一碗热乎乎的喝下去,睡个好觉。”
    “我说大哥,你这东西都装在哪的?”年轻的猎户凑过来,看着兵哥的衣服,就像想从上面看出个花来。
    兵哥干脆解开衣扣,也没什么稀奇,就是棉袄里的衣服上多缝了两个口袋,冬天穿的衣服厚,塞进去几盒罐头,从外边根本看不出来。
    几个人吃过东西,坐在炕上商量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由于北六省和日本签过停战协议,又有英国人搅合在里面,若是楼少帅贸然和日本人开战,恐怕朱尔典又要找麻烦。就算之前用日本的庚子赔款堵上了英国人的嘴,但这些列强的胃口是永远不会满足的。
    这也是为何楼少帅连续几天炮击凤城,却一直没有下令步兵攻击的原因。他在等,等日本人的反应,要么被迫放弃凤城,要么恼羞成怒向凤城增兵,无论是哪一种,只要日本人一动,他就有了借口,可以直接发兵把凤城打下来。
    如今,佟汉等人的自发行动给了楼逍另一个选择。
    “兄弟放心,只要能把那些日本人和二鬼子杀干净,就算要我这条命,也尽管拿去!”
    佟汉杀气腾腾的说道,在屋子里的猎户都和佟汉一样,都有亲友死在日本人的手里。他们当“顺民”当够了,该让这些畜生血债血偿了!
    2月13日,北六省军队突然停止了对凤城的炮击。
    2月14日,两个猎户同凤城的日本武装侨民发生冲突,一个猎户被打伤。
    2月15日,同日本侨民发生冲突的猎户失踪。
    同日,关北的各大报刊,纷纷刊登了凤城猎户佟某张某两人,先被日本人抢夺猎物,又被殴打致伤,隔日便下落不明,恐怕已遭毒手的消息。
    2月16日,楼少帅通电全国,日本侨民无故殴打残害凤城百姓,身为军人,当以守土卫民为责,若日本当局不公开道歉并交出凶手,后果自负!
    通电一出,凤城的日本守军立刻遭受到了巨大的压力,领事矢田接连两天面前展长青,并提出证据指出这纯粹是一场污蔑!在冲突中被打伤的不是猎户而是日本侨民!那两个猎户根本不是被日本人报复杀死而是畏罪潜逃!
    证据?展长青冷冷一笑,证据完全可以捏造。这不一向是日本最擅长的事情吗?
    矢田再次被气得浑身发抖。
    接连几日,关北城的大小报纸,尤其是时政要闻,于头版刊登日本人在华夏的各种恶行,大到杀人放火,小到买菜不肯给钱,全部写得巨细靡遗,让日本人百口莫辩。
    2月18日,有人在凤城外找到了两具尸体,虽然脸被划花看不清长相,但从两人身上的衣服还是能够辨认出,他们就是之前失踪的两个猎户!
    北六省谴责之声再起,楼少帅再发通电,要求日方交出凶手。
    凤城日军依旧没有给出任何答复,也没有交出凶手的意思。或许日本人已经察觉,从一开始这就是华夏人给他们设下的圈套!
    一向擅长颠倒是非黑白的日本矬子,再一次被楼少帅和李三少联手给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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