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林冷哼,“放心吧,朕已经让福康告知你的管家了,朕又不会吃了你,怎还把大将军吓成这般?”
    “陛下说笑了,臣只是怕家人担忧。”
    祈林夹起一块儿笋干放进碟子里,也不吃,只是看着,半晌才道:“朕知你心中有怨,可你又尝过被人背叛的滋味?”
    赵至诚拿箸的动作一顿,便又听到:“祈巾当初派人给朕送秘信,说你与百里珠有染,说你当年为了百里珠连夜从陆库军营赶往城郊,只因猜测百里珠会有危险,还说亲眼看到你抱着百里珠从福来客栈三楼跃下,紧紧相拥。朕初始并不相信,觉得祈巾是在故意挑拨离间,虽然种种蛛丝马迹都指向你们确实暗生情愫,可朕还是不相信,你可知为什么朕不相信?”
    赵至诚明白了,今儿个祈林是来和他算账的。似是祈林所说之事与他完全无关,赵至诚未答,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祈林却突然暴怒,站起来将银箸狠狠摔在桌上,“因为是你!是你赵至诚!我他妈这辈子就信过你一个!你可知当日母后问朕为何派你去,你年纪轻轻相貌堂堂,母后提醒朕恐你和百里珠生发感情,你知道朕怎么回答的吗?”祈巾闭眼深呼吸后,逐字逐句道:“朕说,赵至诚多年打仗,与朕配合内稳朝堂,外安天下,他即使真的有了自己的想法,也必然会顾及朕的感受,不轻易表露,朕信任赵至诚!”
    赵至诚心中焦躁更甚,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只是还是无法浇灭心中的灼火,于是又端起左手边的酒盏,里面的酒水全部入腹后才觉心里松快了一点儿。
    祈林积压多年的不甘、恼怒,怨恨全都一一摆在了酒桌之上,对着赵至诚怒吼道:“可你呢赵至诚,你他妈怎么对朕的?”
    祈林一件一件数落道,“你背着朕与百里珠眉来眼去,暗中调情,你甚至无视王法,联合百里铭和定慧一起威胁朕,让朕不得不妥协。朕有没有告诉过你,朕喜欢百里珠,喜欢了整整十年,是朕先喜欢她的,也是朕让你去接她的,天下那么多女子,你偏偏为何要与朕抢!”
    祈林指着赵至诚,怒目圆睁,“你告诉朕,朕哪里对不起你!让你做出如此不忠不义之事!你对得起先皇,对得起赵老将军.......,嘶哑道,“对得起朕吗?”
    将心中浑浊吐出之后,祈林的脸上早已潮湿不堪,“更可笑的是,即使你抢了朕的女人,一次次拿朕当猴耍,朕,朕也从未想过杀你,若换作其他人,朕早就将其剥皮抽筋,五马分尸,鞭墓戮尸。”
    赵至诚的心如同被锅中热水煮了一般,沸反盈天,往日种种如走马观花,他对不起皇帝是真,可皇帝断了他的心骨也不假,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一碗水端平可言,他和皇帝之间的恩恩怨怨又如何说平便平?
    赵至诚叩首,“臣有错,臣对不起阿父和先皇栽培,更对不起陛下多年信任,吴忠之死臣已警醒,臣恳请陛下允臣退守边疆,永不回帝城!”
    祈林冷嗤,“你这是承认对百里珠有情了?也承认对吴忠之死耿耿于怀了?”
    赵至诚沉默,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需要遮遮掩掩了。
    祈林注视着赵至诚空空如也的酒盏,淡淡道:“阿诚,你还记得当年潮珊湖上,太傅对我们说了什么话吗?”
    回忆起当年做伴读的日子,赵至诚的视线也慢慢模糊,那个时候每日不是与祈林作画对骂,就是一起给太傅使绊子,后来他要入军营的时候,太傅将祈林和他叫去潮珊湖泛舟,当时太傅对他们说,‘合则两利,分则两败’,为此他们谨记太傅的教诲,做了二十多年的明君良将。如今却不知怎的,他们竟然闹到了这种地步,却是让人唏嘘不已。
    赵至诚觉得头有点儿昏沉,强撑着眼皮道:“太傅当日说,合则两........。”再也支撑不住,头磕到了桌上。
    祈林看着倒下去的赵至诚接着道:“合则两利,分则两伤,”一声喟叹后,“如今你我已分,我断不能让帝王的尊严再一次被践踏,更不能让大祈的江山毁在我的手里,好自为之吧。”
    戌时一更,赵至诚已经走了将近五个时辰,百里珠在棠白院哄小元锋睡觉。小元锋平日睡觉不粘人,今日不知怎的,格外缠人,嘴里一直嘟囔着阿父去哪里了,要找阿父。百里珠最近几日本就心神不定,被小元锋时不时问着更是坐立不安。
    待小小元锋睡着后,百里珠从棠白院出来,小六子上前说将军还未回来,去了将军交代的酒楼暗里找了几番也没人,又去了将军平日里常去的铺子也不在,可以说找遍了帝城也不见将军踪迹。
    皇帝断然不可能将夫君如何,若是一个大将军凭空消失,有心人会怀疑是朝堂政变或者帝城入匪,会使得朝堂不稳,百姓不宁。
    但今日势必有大事发生,不然皇帝为何迟迟不肯放夫君回来?
    百里珠吩咐小六子进宫去找人,就说小元锋失踪了,城内找不着,须得将军拿主意出城。赵至诚有个儿子皇帝是知道的,赵家的子孙无论如何是要入宗谱的,瞒不得也无须藏着掩着。若是皇帝真的故意绊着夫君不许回来,如此一说,皇帝也没有理由拦着。
    小六子正准备入宫,府兵便传将军回来了,说是将军喝醉了,福康派人送回来了。
    百里珠看着榻上的赵至诚,虽然呼吸平稳,但完全不省人事,哪里是喝醉了,分明是被下药了。
    郎中来了之后也看不出是为何,只说是醉昏了过去,明日醒来便无大碍。百里忧心,不敢入睡,时不时为赵至诚擦擦汗,摸摸赵至诚的鼻息,守了一夜,天将亮时才看看爬在床边入睡。
    翌日,柴房中的公鸡开始打鸣,赵至诚悠悠转醒,摸了摸胸口的虎符,眼眸骤然转冷,如此下三滥的手段都使了,帝王之情还真是浅薄,又谈何喜欢一人?
    低眼看到珠儿爬在床边,赵至诚准备将百里珠轻轻抱上床,刚碰到胳膊,百里珠就醒了,看到赵至诚醒了之后,抚着赵至诚的脸颊问:“夫君,你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赵至诚摇了摇头,百里珠便将一早准备好的茶水端了上来,赵至诚润了润喉咙之后,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珠儿上来,陪我再睡一会儿。”
    百里珠拖鞋上榻,缠着赵至诚的腰,依偎在赵至诚的怀里,闻到蒸腾的热息后,一整夜绷紧的肩膀终于缓缓放松,低喃道,“夫君,皇帝找你何事?他昨日对你下了什么药?”
    那是宫廷秘药,喝了之后无知无觉,让人以为是醉酒,实则是将人迷昏。这种市井上的龌龊伎俩都使出来了,祈林究竟是有多怕?
    赵至诚沉吟了片刻,掂掇着说道:“没什么大事,他与我叙旧情,试探我如今对你的看法。他如今也知道我有儿有‘妻’,以为我对你没有了想法。”
    百里珠痴痴笑道,“你说的‘妻子’可是前年宫宴上带的绿叶儿?”
    赵至诚拧了拧小波波,笑道:“我的赵夫人只有一个,叫百里珠,那皇帝才不知道我的小娘子竟如此花容月貌,”又低声在百里珠耳前,“尤其在那个皇帝知道要气吐血的时候更是娇软妩媚,每每让我失魂荡魄,想要将你.......”
    百里珠脸埋在赵至诚的胸膛,手堵着赵至诚的眼睛,“啊呀呀呀,停停停,小娘子耳朵快要瞎了。”
    若是平时的赵至诚,那百里珠说东赵至诚不敢往西,但若是床榻上的赵至诚,要多不正经就有多不正经,百里珠说东,赵至诚偏要往西,一边手里拧着,一边还要说着不堪入目的糙话,“你那日好——,”后又听到,“就像瑶池里琼浆玉液的味道,闻着一股——”,尾音被全部卷进唇舌,赵至诚又在百里珠的脖子里故意喷洒热气,“娘子,既然耳朵快要瞎了,那眼睛定是会变得更清亮,既然如此,那为夫让你看个好东西。”
    .........
    .........
    .........
    “啊——你个臭不要脸的。”百里珠将手狠狠擦在赵至诚的衣服上,“这件衣服必须你自己洗,不许使唤侍从。”
    “遵命!娘子我去换件衣服,一会儿来哄你睡觉。”
    “谁要你哄啊!我又不是锋儿!”
    “我的小心肝儿需要哄。”
    “滚滚滚,烦死了你,我要睡了。”
    “好好好,为夫这就去书房面壁思过。”
    赵至诚出门之后,脸色变得阴沉,眉眼也染上了寒意,去书房写了一封信后,唤来了兀鹫,看着兀鹫在空中低旋了几圈后直冲云霄。
    忽而电闪雷鸣,天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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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连开三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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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节,百里珠穿了一件金地缂丝灯笼仕女袍,外面披着火狐芙蓉斗篷,小元锋则里面穿着黑色背带裤,外面罩了一件大红套头衫,随百里珠一样,罩了貂皮小斗篷。
    赵至诚给小元锋在脖子上带好口哨后,嘱咐要好好跟着百里珠,若是跟丢了,一定要及时吹口哨。小元锋点点头,又在赵至诚脸上亲了一口,保证道绝对会乖乖的,赵至诚这才放心,亲了亲娘子又亲了亲宝宝,母子俩带着各自的花灯,又带了府兵,便去上街了。
    百里珠牵着小元锋先去了小食街,从街头吃到街尾,直到一大一小各打了个饱嗝后才去了下一个地方。百里珠先陪着小元锋看了会儿狮子,小元锋坐在府兵的脖子上拍着小手鼓掌,还有样学样,学着他亲爹去年除夕的模样,时不时幼稚的喝彩几声,最后还帅气的打了个响指,只是那手又胖又小,食指拇指搓了搓,就是耳朵趴在跟前也听不到声音,不像他爹的响指浑厚有力,若是再换个调调直接便能召来兀鹫。
    待小元锋心满意足后,小元锋又陪着百里珠看了扭秧歌,小元锋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聊,打了个小哈气后看到对面在舞龙,大眼珠子一转,利用身子小的优势,钻空去看对面的舞龙,准备看完后再吹口哨。阿父给他做的口哨,声音可响亮了,阿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
    祈林今日下了宫宴后没有留宿后宫,直接来民间看焰火,总比看后宫那些女人强,最近几日他看到那群女人就烦,尤其是皇后。
    只是这奶声奶气的叫好声,怎的这般嘹亮?看了看身后,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软骨小动物,便又继续盯着那前面那舞龙人,赞叹道,民间也有不少高手。
    好——!又是童音,祈林挠了挠耳朵,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小动物在他的前面呢,连他膝盖高都没有,这小嗓门怎的这般大!这屁大点儿个孩子身边连个大人也没,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祈林弯腰拍了拍前面那小不点儿,小不点儿回头,仰起个大脑袋,“大伯,你拍我做什么?”
    这小胖墩长得粉雕玉琢的,真是个精致的小娃娃,就是唯一的缺点是,怎么长得有点儿像,像赵至诚,“你家大人呢?”
    小元锋看了看对面,阿母居然不见了!
    “大伯,我阿母走丢了,我得去找她,先不和你说了。”
    这屁大点儿个孩子说的话如此老成,这到底是哪家的孩子怎的这般,这般,嗯,可爱。
    祈林蹲下,摸了摸小孩儿的脸,真好看,不由得放轻了声音道:“你阿母是谁,我可以帮你找。”
    小元锋顺口道:“我阿母是我阿父的珍宝。”
    祈林被这胖小子逗得摇头直笑,看来这胖小子的父母很恩爱。捏了捏小元锋的鼻子,“我是说你阿母的名讳。”
    小元锋又想了想道:“小心肝儿吧,或者宝贝也行。”还又补充道:“我阿父就是这样叫我阿母的。”
    这半天问不出一句话,倒是见识了一对儿腻歪的夫妇。既然不知道他阿母的名字,那他自己的名字总该知道吧。
    “小崽子,你叫什么?”
    小元锋反问道:“你叫什么?”
    好小子,估计最多三岁,还挺聪明。他的太子怎么到现在还是那么笨!
    “我叫李林。”
    小元锋皱了皱小鼻子,阿父曾经说过人在江湖,不留名讳,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听阿父的总没错。
    “那我叫李二飞吧。”
    祈林哈哈大笑,“你若是叫李二飞的话,我就帮你找不到你阿母喽。”
    小元锋很懂礼数,“谢谢好心的大伯,我有办法找到阿母的。”随后便吹响了脖子里用红绳挂着的小口哨。
    祈林心下好奇,这口哨是什么材质,响声竟然这么洪亮。
    片刻后,一个带着幂篱的少妇与几个府兵过来,祈林上下打量了一番,纤腰楚楚,袅娜娉婷,丰润圆浑,女子中的佼佼者。单看这身材便足以让人心动,是个男人都会喜欢吧?这身材倒是挺像百里珠,只可惜这小妇人已有家室,他可没有抢□□室的喜好。
    也不知道这点儿可怜的觉悟还能坚持多久。
    百里珠眼里只有小元锋,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祈林,上前朝着那肉肉的小屁股就狠狠揍了一下,“你这小胖墩乱跑什么!你阿父不是嘱咐你不要乱跑,怎的这么不听话,回去定要你阿父好好收拾你个臭崽崽!”
    若是带着幂篱不认识人也罢,但若是连这声音也听不出,那祈林这几十年算是白活了!
    “百里珠,好久不见啊!”似是恶魔的声音,从百里珠的头顶落下。
    百里珠血液陡然倒流,刺骨的冰凉从脚底开始蔓延,拉着小元锋立马起身,抛下一句你认错了后转身就走,祈林大力拉回百里珠,将头上的幂篱撕扯开。
    撕拉——无半分怜惜,如同在百里珠的心里撕开了一个口子。
    看着幂篱下的女子,还是那么姣艳,那么魅人,祈林的眼里如同纳了无数恶鬼,想要将百里珠拉下地狱,叫嚣着,毁了她......
    小元锋看到方才和蔼可亲的大伯像是要吃掉阿母,有点儿害怕,但是阿父说他是小男子汉,他要保护阿母。阿父说男人最软的肉在下半身,女人最软的肉在上半身,于是小元锋毫不迟疑拿起小弹弓,对着祈林的下半身连开三弹。
    祈林疼的嘶了一声,捂着下半身,目眦尽裂的瞪着小元锋,他妈的真是赵至诚的崽,这么小个东西下手就如此狠辣,差点儿把他废了。
    祈林上前要揍小元锋,被百里珠紧紧护在怀里。
    将军府的府兵早就和祈林的暗卫打在了一起,只是寡不敌众,百里珠和赵元锋还是被带进了皇宫。
    小元锋被关到了一处偏殿,外面有禁卫军把守。百里珠一路被祈林揪扯着带回了紫宸殿。
    入殿后,大门立即被关上,祈林将百里珠一把推到了地上,百里珠捂着肚子尖叫了一声便栽倒在地。
    祈林掐着百里珠的脖子,脸红筋暴,“你怎么这么贱呢?啊?你知不知羞耻?”
    百里珠呼吸不畅,胸膛快速起伏,脑里缺氧,似是快要断气,在她觉得马上就要死的时候,祈林突然松开了手。百里珠坐起来大大喘了口气,稍稍能出口气的时候,朝着祈林就是一巴掌,“去你娘的,老娘我还没被人这么动过手呢。”
    祈林怔楞了一瞬,他也从未被人打过,随即就又掐上百里珠的脖子,磨牙凿齿道:“你是不是想死?”
    百里珠拍打着祈林的胳膊,咳的两眼翻白,玛德,还好没进皇宫,这男人有暴力倾向。
    待百里珠觉得再一次要断气之时,祈林又松了手。百里珠缓过来之后,准备再扇祈林一巴掌,就被祈林握住了手腕,“挺野的啊,赵至诚能治得住你吗?”又用力拧了一下百里珠的手腕,“啊?他是怎么治你的?”
    百里珠的腕骨被扭的咯咯响,撑着最后的力气,另一只手又狠狠扇了祈林一耳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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