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源获封远靖伯的消息传出没多久,紧跟着又传出他杀害一良家女子的消息。
    苏慧兰手里的封爵圣旨还没捂热乎,就从下人口中得?知此事。
    这无?异于?晴天霹雳,苏慧兰难以承受,扶着桌沿才堪堪稳住身形:“不可能!源哥儿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苏慧兰尚且如此,宋和璧更不必提。
    只一瞬的心绪浮动,她很快冷静下来,上?前握住婆母颤抖的手。
    手心温热的温度让苏慧兰略微回神?,看清近在咫尺的人,语无?伦次地说:“阿和,阿和,你听娘说,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源哥儿他一定是被冤枉的。”
    儿子和儿媳之间的感情,这些年她都看在眼里。
    便是好些人以宋和璧只为苏家生了个女儿为由,在她跟前上?眼药,苏慧兰也从未对她有过任何意?见。
    子嗣都是缘分,眼前所拥有的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宋和璧可能会因为这件事对苏源生出芥蒂,苏慧兰就难以接受。
    婆母眼中的担忧与慌乱快要溢出来,宋和璧何等聪慧,转念便明白了其中深意?。
    “阿源的品行是有目共睹的,我自是相信他的。”
    见婆母面色稍缓,宋和璧搀着她坐下:“眼下当?务之急是查清楚背后之人的身份,以及真正?杀害那女子的凶手。”
    “对,一定要把?他们找出来!”苏慧兰狠狠一拍桌子,“我倒要瞧瞧,是谁这么针对源哥儿!”
    她蓦地眼一红,哽咽着道:“源哥儿从小就吃了不少苦,在梁家吃苦,读书吃苦,当?了官这苦也没少吃......”
    作为枕边人,宋和璧对苏源的过完一清二楚,也跟着眼睫湿润。
    “源哥儿四五年生死未卜,好容易被陛下封了爵位,过上?好日子了,又?被人当?成眼中钉肉中刺,用这么阴毒的手段陷害他,老天未免太过不公!”
    比起贼老天,宋和璧更相信事在人为。
    抬手飞快抹了下眼角,她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娘,您在家哪都别去,谁来也别开?门,我回宋家一趟。”
    想?到还在后院读书的元宵,宋和璧思?忖片刻:“事情尘埃落定前,就别让元宵去宋家习武了,您找个借口把?她拘在家里,也别让她知道这件事。”
    即便这件事纯属诬陷,要是被元宵听到,多少也会影响苏源在她心目中的高大?形象,亦或是对她的身心健康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
    不如从一开?始就瞒着她。
    苏慧兰跟她想?到一处去了:“放心吧,元宵就交给我,府里的下人我也会敲打,不会让他们到处乱说。”
    源哥儿被污蔑入狱,阿和为他辛苦奔波,她要为他们守好大?后方,以及最最宝贵的元宵。
    宋和璧把?所有能想?到的都交代了,匆匆出了门。
    正?如她预想?的那样,刚一脚踏出大?门,就收到诸多异样的眼神?。
    “她就是苏源的娘子吧?”
    “长得?这么漂亮,还要强迫良家女子,强迫不成就杀人灭口,真是心被狗吃了。”
    “这男人呐,只有挂在墙上?才会老实?。以前咱们这一片谁不羡慕她婆母和善,夫君年轻有为,女儿娇俏可爱,还没有乱七八糟的侍妾烦心,现在看来,以前的那些羡慕倒成了笑话。”
    “可不是,中午我还感慨,苏源一朝封爵,以后可就看不上?咱们这些普通人家了,谁曾想?......”
    “诶呦你们可别在这叭叭了,估计苏夫人全都听到了,也不怕她记恨你们。”
    “苏源命都快没了,她哪还有心思?记恨咱们啊。”
    “啥意?思??”
    “我方才问?了我那在府衙当?差的小叔子,他说那女子要真是被苏源杀的,苏源绝对逃不过一死。”
    “要我说,苏夫人还不如直接留一封和离书回家去,凭她的家世,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和离是不可能和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和离的。
    要是宋和璧听到,定会把?这句话砸到她脸上?。
    “阿源向来恪守礼节,成婚前连看我一眼都不敢,碰下手就耳朵通红,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
    面对宋竟遥的猜疑,宋和璧老神?在在地回答。
    “况且,咱们两家时常往来,哥哥你还不了解阿源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有被人逼急了,他才会出手。”
    “阿源不主动与人结仇,但禁不住有人嫉妒他,对他心怀怨恨,想?要将他击溃,让他再爬不起来。”
    宋竟遥翘着二郎腿,一双眼始终不离妹妹:“小阿和,听你这话的意?思?,像是有了怀疑的人选?”
    一边旁听的陆氏吃了一惊,急切追问?:“是谁?”
    她对苏源的印象非常不错,也希望宋和璧能过得?幸福。
    要真有了怀疑人选,直接顺着往下查,到时候苏源很快就能回来了。
    宋和璧不答反问?:“哥哥可以借我些人手吗?”
    宋竟遥见疼爱多年的小妹瞒着他,不告诉他,立马耷拉着一张脸:“这才哪到哪,小阿和就把?哥哥当?外人了,再往后可怎么得?了,诶呦我这心呐,跟刀割似的,碎了就再也拼不起来了......”
    宋和璧被他做作的无?病呻吟搞得?眉心直跳,若不是情况紧急,定要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哥哥何出此言,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掺和进来,既然做过一件事,必定会留下证据,我一人足矣。”
    宋竟遥是相信小阿和那身本事的,若非她是女子之身,战场上?所向披靡也未尝不可。
    跟陆氏对视一眼,很快达成默契:“既然这样我也就不逼你了,要是遇到什么困难,直接来找哥哥。”
    不是宋竟遥吹牛,他再怎么也是御林军副统领,又?有宋家这个大?靠山,只要不牵扯到夺嫡谋反之类掉脑袋的事,他都能帮上?点忙。
    陆氏也跟着点头:“阿和你别忘了,家里还有苏婶子和元宵呢,有我们在,你就不必一人撑着。”
    宋和璧鼻子有些发酸,快速低下头,佯装整理衣袖:“我知道了,要是真遇上?我解决不了的事情,我肯定会找你们的。”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宋竟遥夫妻俩皆露出心疼的表情。
    等事情真相大?白,他们定要踹那贼人两脚以泄愤!
    ......
    宋和璧来宋家一趟,带着宋竟遥给的人匆匆离开?。
    不仅苏家,朝中也都炸开?了锅。
    那些个眼红苏源有了爵位的官员,得?知这个消息后就差高兴得?手舞足蹈了。
    远靖伯,并不仅仅指的是远靖舟,更是指靖朝的“靖”。
    单这一个字,足以证明陛下对苏源的恩宠,远胜过早年那位最年轻的内阁大?学士——许玉林。
    哦,差点忘了,这位许玉林许大?人最后也是折在了苏源的手上?。
    放眼本朝数位君主,可从未有一人,以“靖”字封爵的。
    早在圣旨颁布的那一刻,他们心里的酸水就已经快把?重华宫整个儿淹没了。
    直到消息传来的前一刻,那股子酸气还没散去。
    至于?现在......苏源连命都保不住,“远靖伯”这个爵位肯定也与他再无?关?系。
    酸是不酸了,但不妨碍他们幸灾乐祸。
    “这俗话说得?好,乐极生悲,得?了陛下的封赏,一时得?意?忘形,尾巴翘上?天,结果转头就犯了错,还沾上?了人命官司。”
    “偏生还是因为那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缘由杀害无?辜女子,便是陛下有心放过,也扛不住泱泱之口。”
    “古往今来,苏源还是头一位只当?了一天......哦不对,三两个时辰伯爷的人。”
    “今儿这天真不错,不若咱们再去温几壶酒,庆贺庆贺?”
    大?家看着阴云密布,不见一丝阳光的天空,彼此心知肚明,更无?一人拒绝。
    就这样,一群人吆五喝六地去酒楼续场子。
    说风凉话的不少,为苏源真情实?意?地担忧的同样也不少。
    诸如林璋、范诩、孙见山王一舟等人,在经历过最初的震惊后,他们很快反应过来——有人要搞苏源!
    往他头上?扣了顶莫须有的帽子,还十分贴心地来了一整套“人证物证俱在”套餐。
    要是苏源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极有可能会带着这一身污名,依靖朝律法?午门斩首。
    这样的结果,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林璋冷哼:“阴毒小人,也只敢在背后搞小动作了!”
    王一舟感觉自己都快急秃了,叉着腰走来走去:“要不咱们去跟陛下求求情,让他不要那么快给承珩定罪,也好给咱们留有足够查明真相的时间。”
    孙见山捋着胡须:“咱们能想?到的事,陛下能想?不到?”
    范诩拧着眉毛:“咱们先去苏家看看,彼此商量好章程,莫要自乱阵脚。”
    林璋觉得?此言有理,一行人立马赶去苏家。
    彼时宋和璧刚从宋家回来,此时他们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特殊时期特殊对待,肃着脸商讨应对之策。
    不多时,唐胤和方东下了值,急吼吼赶来苏家。
    商讨大?会刚开?始没多久,他俩加入进去,开?始新一轮的商讨。
    ......
    这边亲友们为苏源的清白绞尽脑汁想?对策,那边苏源已经被衙役押到了大?理寺牢狱中。
    狱卒除了他象征着三品大?员身份的紫色官服,换上?脏兮兮散发着一股馊味的囚衣,毫不客气地把?人推进牢房,啪嗒锁上?牢门,扬长而去。
    苏源站在牢房中央,被酒精腐蚀的大?脑尚且还有些迟钝。
    任谁一觉睡醒发现自己成了杀人犯,都很难保持冷静。
    唯独苏源是个例外。
    因为他确信,他是被陷害的。
    怪只怪他一时降低警惕,喝多了酒,以至于?阴沟里翻船,踏入敌方设下的陷阱。
    那人还真是舍得?下血本,为了对付他,还把?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那个叫李巧娘的女子,本不该丧命。
    都是因为他,才被那人拉入局中。
    苏源阖了阖眼,吐出一口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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