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脑冷静、行事果敢、聪明过人的弟弟,你忘记老头子到柏林了吗?”他从没见过方严慌乱成这样,居然把最关键的嫌疑人忽略了:“他可不喜欢你丢下任务去做别的事。”
    是的,他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忘记这世上还有一个鬼魅般的父亲。
    如果真是元冕,以他心狠手辣的程度,绝不会善罢甘休,那一切都完了!
    冷静,方严,你必须冷静下来!
    他握紧拳头,告诉自己现在没时间悲伤,必须在第一时间考虑好对策,防止克劳德卷入纷争。但混乱的大脑像灌了浆糊一样,既迷茫又迟钝,根本理不出清晰的脉络。无论考虑什么事,怎么分散注意力都不行,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出现克劳德鲜血淋漓的脸。他无法忘记那一刻,事故的片段像噩梦一样挥之不去,刻在他的心头。
    方严开始发抖,寒意席卷全身,这是恐惧带来的战栗和绝望。
    亲眼目睹比从电视新闻中得知克劳德的死讯更残忍,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摔出跑道,生命垂危,却无能为力。没有比现在更糟的情况了,他很害怕,怕克劳德离他而去,怕一切化为泡影,怕刚抓住的幸福从指尖溜走……
    “这是医院,你冷静点。”看方严露出杀红了眼的表情,泉很怕他失控。他抬头看亮着手术中的指示牌,心中百感交集,好不容易才从牙缝中挤出我知道三个字。
    小狮子正在手术,他们被拦在急救室外,对里面的情况毫不知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方严坐不住,神经质地来回踱步,焦虑写在脸上。他不说话,只是走来走去,一刻也安静不下来。随着手术时间的加长,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似乎快支持不住,随时都会崩溃的样子。相比之下,泉比他镇定多了,他安排自己的属下去查克劳德的车,很快得到结论——刹车被动了手脚。
    但克劳德背景单纯,也没有仇人,有人想要他的命,多半和方严有关!
    考虑到方严的情绪不稳定,泉没有把结果告诉他,只是吩咐追查到底。他靠在窗边,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不知在想什么。两人各怀心事地守在手术室外,气氛差到极点,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两小时后,杰森赶到医院,但他不敢靠近方严,远远朝泉招手。
    “你确定?”听完杰森的叙述,泉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喜欢说谎的坏孩子会受到惩罚,宝贝,你让我很生气。”
    “我发誓,我真的看到……”半句话还没出口,泉猛地把他推到墙角,不让他继续胡说八道。他先警惕地看了方严一眼,因为担心克劳德,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边。于是泉目光阴冷地盯着杰森,一字一句地威胁:“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不会乱说话,但我喜欢你紧实的屁股,大概舍不得杀了你,所以拔掉舌头如何。”
    他的眼神太可怕,吓得杰森连连后退,直到贴着墙壁,无处可逃为止。
    那不是平常开玩笑说要惩罚他,最后玩点SM了事的眼神,而是真正嗜血的猛兽,是杀人狂!
    “对不起,我说谎了。”他赶紧低下头,冷汗顺着额头流。
    “乖孩子。”泉的身高远不及杰森,气场却无比强大,那种威慑力并不是人人都能具备。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手术室的门忽然打开,还在昏迷中的克劳德被推出来。这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他远远看着方严紧张地询问情况,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欣慰的表情。也许是长期紧绷的神经得到松弛,他的力量像被抽空一样,支持不住,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克劳德暂时脱离危险,泉也不打算继续待下去,他看了一眼方严,带着杰森离开了医院。
    像他们这样的人,不需要怜悯。方严很强,他能挺住!
    “他们把你的头发剃掉了,你醒来后一定会说,‘这该死的医生一定嫉妒我帅气的脸,居然把我弄成光头。’不过没关系,很快会长出来,而且你无论什么样子都很帅。”病房中安静得针掉到地上都会发出响声,小狮子的呼吸被无限放大,让方严格外痛苦。爱人就在身边,却不能动,无法说话,甚至没有知觉,他还在昏迷之中,不知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只能自言自语,冲淡这恼人的缄默,不然真的会发疯。
    一遍遍搓揉小狮子有些冰冷的手,替他按摩四肢,用棉签沾盐水擦他干裂的嘴唇,在他耳边说温柔的鼓励的话。他不断呼唤他的名字,说那些两人一起商量的琐事,对未来的期盼和心中的梦想。尽管都是些美好的希望,但他越说越悲伤,不能自己,最终被痛苦击溃。
    “张开眼睛看看我,求你了,克劳德,你这样让我很害怕。”方严轻轻抚摸小狮子裹着绷带的额头,亲吻他紧闭的双眼,他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一颗接一颗往下掉。
    尽管医生已经再三保证,病人已经脱离危险期,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麻醉药的关系,但方严还是放心不下。
    他守在床边,一直坐到天黑。
    期间泉来过一次,给他送了点吃了,那时方严正在冲值班医生大发雷霆,凶神恶煞的摸样吓的护士差点报警。他揪住医生的衣领,露出恶鬼一样的表情:“都已经这么久了,为什么他还不醒过来,你说过他会醒,你说过!”
    “脑部受伤……会有很多不可预计的情况……我们也不能给出准确的清醒时间……”这是医生哆哆嗦嗦的回答。
    方严回到病房,余怒未消,但当他看到病床上的克劳德,多少愤怒和不满都会烟消云散,只剩下撕心裂肺的痛楚。他赶走泉,独自坐在床边,倔强地等他醒来:“别怕,我会一直呆在你身边,等你睡醒了,第一眼就能看到我。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吃好吃的,到你一直想去的瑞士旅游,去滑雪,去周游世界。如果你还这么贪睡,我哪也不会带你去,听见了吗,听见的话就赶紧张开眼睛!”
    他含着泪,把额头贴在克劳德微张的手掌上,泣不成声:“我以前伤害过你,对不起,因为我的愚蠢,没能好好珍惜那段感情。但现在不一样了,我认识到我是多么的需要你,多么爱你,虽然现在说这种好像话太迟了,但我真的不能失去你……求求你,别这么折磨我……克劳德……克劳德……我爱你……”
    他不断叫他的名字,像孩子那样大哭。
    “严,我终于亲耳听到你对我说‘我爱你’这三个字,真是死而无憾了。”有别于小狮子稚嫩的说法方式,会用低沉嗓音叫他名字的男人,只有十年后的克劳德。
    方严疑惑地抬起头,对上熟悉的目光。深情而包容的眼神,是经过时间累积,在岁月中慢慢沉淀下来的温柔,独一无二。
    他笑了笑,脸色有些苍白,但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方严的脸。抬起手,抚摸爱人的头发,连口气都那么柔和:“一直没有机会问你,那枚戒指,还喜欢吗?”
    “克劳德!?”方严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不是十七岁的小狮子该有的记忆,应该属于十年后的克劳德。
    “是我。”男人微微一笑,时光仿佛穿越了十年。他从床上走下来,单膝跪下,执起方严的手:“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请你告诉我,如果时间倒流,回到一切发生之前,你会接受我吗?”
    “严,嫁给我,我会给你幸福。”他庄重地说,低头亲吻方严的手。
    “克劳德……”方严声音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思昏沉地在火炉旁打盹……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般的灵魂;爱你老去的容颜,痛苦的皱纹;也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的哀伤……我一直想对你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在我心中,你都没有改变过。”他保持跪姿,缓缓朗诵叶芝的《当你老了》,目光像水一样温柔:“是我太急躁了,一定把你吓坏了吧。你不需要现在回答,当年轻的我向你求婚时,再说出自己的答案。”
    他站起来,抱住方严的头,用两只胳膊护着,感慨万千:“能再见你一面,已经足够了。”
    “克劳德,真的是你?”方严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爱人,无法理解这一切,太荒唐了,难道他也重生了吗?如果在他面前的是十年后的克劳德,那十七岁的小狮子又去了哪里?
    “是我,你的克劳德。”男人无论是说话的口气,还是动作都和小狮子不太一样,尽管他们是一个人,却有质的区别。
    “让我好好看看你。”抬起方严的下巴,克劳德用他漂亮的蔚蓝色的眼睛长久地注视他的爱人,然后狠狠吻上去。他用嘴唇侵犯他的口腔,吞掉彼此的呼吸,近乎疯狂地拥抱对方:“我以为你不爱我,但我错了,谢谢你,我的严。”
    “你为什么说得像生离死别一样,不,别告诉我你会离开,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方严不敢往下想,只能紧紧抓住克劳德的衣袖,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留住他:“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梦,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你明白,这个时代不属于我。”克劳德用他温暖的大手细心地擦掉方严的眼泪:“你为我哭了,值得了。”
    “你可以不走,不是吗?”虽然他不明白,但一定有解决方法。
    “不,这个时间属于十七岁的我,而不是十年后的我。我不能那么自私,剥夺他存在的权利。”他抓起方严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上:“但不要怀疑,我们是同一个人,这一点不会改变。这里,我的心脏因你而跳动,我的血液为你流淌,我的生命因为你而绽放光辉。无论时间和空间如何改变,我都会遇见你,然后爱你,直到永远。”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不想听,不要对我说残忍的话。你明明可以留下,和17岁的你共用一个身体,不是吗?”他张大眼睛,希望从克劳德眼里看到一丝希望。
    男人无奈地摇头:“我们不能肆意改变过去,因为黑暗会遮蔽未来。”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影渐渐模糊,变得透明,一点点消失。他带着微笑,目不转睛地看着方严,最后说道:“严,我爱你!”
    “不!”方严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
    小狮子安静地躺在床上,连接身体的各种仪器都在正常运转,墙上的时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五点。
    因为梦境太真实,导致方严头部剧烈地疼痛,胸腔像被什么东西挤压一样喘不过气。他踉踉跄跄地走出病房,在白炽灯照耀的走廊穿行,一直跑道楼梯间。即使用力抓住臂膀也无法阻止身体的颤抖,这股恐惧并不是来源于梦中的诀别,而是克劳德口中那句话。
    我们不能肆意改变过去,因为黑暗会遮蔽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能来更新,在这里说声抱歉,因为遇到渣男,导致了一场大混乱,今天他阿姨到我家来撒泼,又闹了一天,各种精神崩溃,还被不知情的爸爸骂哭了。哥哥姐姐也说我眼光太高,拖到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总之是一整天都被说教,被骂得一无是处,跟社会垃圾一样。都是我的亲人,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觉得这个男的这么好。
    对一个第一次见面就想带我去开房间的渣男,我真的不知道我要对他多礼貌才算对得起他,没有甩耳光已经很好了。
    最伤心的是爸爸说:“我那些朋友的儿子女儿不是博士硕士就是出国留学,到你这里连个好大学都考不上,带你出去真丢人。”
    打这些字的时候一直在掉眼泪,我不过是拒绝了一个渣男,每个人都给我上纲上线。对,我是25岁了,但还没到不结婚会死的年龄把,也没到嫁不出去吃家里闲饭的地步,真是想把我逼死吗。
    很抱歉,又是一大堆废话,我只是,心情真的很糟。
    ☆、第24章 求婚
    小狮子昏迷了整整两天。
    方严不吃不睡,也守了整整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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