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太也是交际的一把好手,已经挽上了郑晚的手,两人低语。
    听到有人在谈论自己,何太太看过来,微笑道:“年年都我跟老何跳,你们没看腻?”
    如果是几年前的郑晚,对何太太这样热情的架势,绝对难以招架。
    跟各式各样的人都打过交道,她至少能区分哪些人是真心,哪些人假意。
    即便她没有练就这样的本领,只需要看严均成的态度便可。至少他是默认何太太能够接近她的。
    这一个晚上下来,也有不少人想套近乎,严均成都不动声色地挡在她前面。
    “怎么会看腻?”说话的老板这才将视线自然地挪到郑晚身上,问道,“难道说是严总要给大家伙露一手?”
    严均成正在离郑晚不远的地方跟何清源说话。
    何清源见他皱着眉头,心里一紧,赶忙打圆场,“总归得有点新鲜的花样是吧?咱们都快四十的人了,跳起舞来哪有小年轻有意思。”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场内的灯光一暗,只剩下落地窗外的月光照在光滑可鉴的地面。
    严均成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来到她身旁。
    即便只有十来秒的黑暗,他也不愿意她害怕。
    郑晚哭笑不得。左手被何太太牵着,右手被严均成握着。
    何太太正准备安慰郑晚,很快灯就会亮起来时,不经意地一瞥,见严均成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郑晚身侧。
    她忍俊不禁,很识趣地放开了郑晚的手,提起裙摆去找丈夫。
    虽然现在很黑,但她相信老严也不需要别的电灯泡在场——不过老严可真黏人,她跟丈夫即便在热恋期时也不会这样。
    郑晚脸热,等何太太走到一边去后,她才放轻了声音,“你做什么啊?”
    还没等严均成出声安抚,大厅的一束光照在了场内的一角。
    亭亭玉立的女孩子梳着花苞头,穿着剪裁得体的珍珠白小礼服,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严煜。
    严煜弯腰,伸手,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两人相视一笑。
    女孩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舞蹈老师重新设计了这支舞,它的节奏更轻快俏皮,洋溢着青春跟勃勃生机。
    每一个舞步,每一个节拍,郑思韵都熟记于心,光追逐着她的身影,转身时裙摆划出漂亮的弧线,令人目不转睛。
    她跟严煜配合得天衣无缝。
    严煜也一改平日里的懒散,他本来长相帅气,此刻穿上手工订制的西装,头发也被造型师精心打理,神情认真而专注地盯着这支舞唯一的女主角。
    在场所有的人这一刻都将所有的注意力都给了他们。
    有几人也在窃窃私语——
    “男孩子我认识,是严总的侄子,这女孩是谁?”
    “你刚才没见到,这女孩子是严总的闺女呢。”
    “唔,舞跳得还挺好的。”
    郑晚欣慰地看着,又想打开手包,将这一幕拍下来——这是作为母亲的习惯,从思韵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她的手机相册里占据最多内存的就是思韵。
    周围都没人拿手机,她也只能克制。
    严均成似乎明白她心里所想,低头,在她耳边低声哄她,“放心,我已经找人在录制,到时候你想看多少遍就看多少遍。”
    郑晚抿唇一笑,“好,那我就不拍了。”
    ……
    大厅的另一边,季方礼目光怔忪地盯着那起舞的女生。
    他觉得这样的思韵非常陌生,陌生到好像他们才刚刚认识。
    在他的记忆中,思韵也很耀眼,但像今天这般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这还是头一次。
    场内其他老狐狸悄悄地对视一眼,都明白了严均成安排这一手是为了什么,实在耐人寻味。
    以严均成现在的年纪,确定接班人为时过早,但今天之前,很多人都默认他侄子未来接班的可能性最大,偏偏严均成一反常态,竟然高调地将继女推出来。
    知道点内情的旧相识感慨着摇头,说严均成是老房子着火那都算嘴上积德。
    季柏轩意味深长地低笑一声。
    瞧,他还真没猜错。别看这郑思韵只是继女,可依着严均成这当成掌上明珠的阵仗,那当真是视若亲生。
    他也是男人,自然了解严均成的心思,男人对子嗣在意,却也没那样在意,像严均成这样的人,他只在意这个孩子的母亲是谁。
    这种人疯起来可真没个下限。
    当真是妙不可言。
    第一支舞结束。
    严均成唤来郑思韵跟严煜,两个孩子乖乖地过来,鼻子上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
    “来,跟几个叔叔伯伯问好。”严均成坦然地介绍,“这是我家两个孩子,这马上就中考了,怕孩子紧张,就带他们出来放松放松。”
    才跳过舞,郑思韵剧烈的心跳还没平缓下来,这一抬头,看到几个行业大佬笑眯眯地看着她……
    这几个都是她上辈子在财经报道以及课堂上见过的传奇。
    “快中考了?”被人称为是点金胜手的某位周总温文尔雅地对她说,“倒是巧,我儿子也是快中考了。”
    “真是年轻,看着两个孩子跳舞,我这心情还挺复杂,从前不觉得自己老,现在看着他们,不得不服老。”另一位地产大佬刘总目光和蔼地看她。
    “老严,还真别说,我闺女跟你闺女差不多大,但看着就没你闺女伶俐!”
    被人称为是制造大王的孙总乐呵呵地说。
    严均成倒也不谦虚,沉静地颔首,“她确实聪明又伶俐,性子也果敢。”
    孙总:“?”
    都不谦虚一下?
    郑思韵发现自己脸都快笑僵了。
    上辈子也不是没有应酬过,但没有同时被这么多大佬打量过啊。
    郑晚挽着严均成的手,别人夸她的孩子,她也都得体地回以微笑。
    季方礼本来想过去主动跟晚姨问好,可见到那个高大男人揽着晚姨,浑身充斥着冷硬的气息,即便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却还是莫名地令人望而生畏,他都踟蹰着不敢靠近。
    还是季柏轩领着他过去。
    他才鼓起勇气地叫了一声晚姨。
    晚姨还是跟从前一样温柔,对着他点头,又关心询问:“方礼,好久没见,你那个物理竞赛结果怎么样?”
    “晚姨,我没有时间去参加那个竞赛就没过去。”季方礼回。
    郑晚若有所思地点头,“那倒是可惜了,以你的成绩,肯定能拿到很好的名次。”
    季方礼神色黯然。
    “你小姨呢?”郑晚笑盈盈地问他,“怎么没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倒是一旁的季柏轩不动声色地抬眸看了她一眼。
    季方礼垂着头,语气无奈,“她现在都不愿搭理我。”
    郑晚微笑,“怎么会,你小姨最疼的就是你。”她又话锋一转,语气柔和地补充,“她就算说了什么,也是怕失去你,你不知道那天你失踪,你小姨都吓成了什么样。不过方礼,你别嫌晚姨啰嗦,以后再有什么事,可千万记得给你小姨提前说一声,不管怎么样,那天你都该给她发个消息打个电话的。”
    季方礼羞愧,忙道:“晚姨,对不起!”
    “你啊。”郑晚叹了口气,好似如从前一般温柔,“算了,人没事就好。”
    郑晚不经意地看向不远处正跟严均成还有何清源寒暄的季柏轩,又淡淡地收回视线。
    或许是她从前搞错了。
    在那本原著中,属于季柏轩的镜头并不多。
    他就像所有家族的掌权人、大家长一样严厉苛刻,在儿子的婚姻嫁娶上尤为的古板专横。
    今天初次见他,他表现得跟书中判若两人。
    季柏轩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季方礼又自责又感动。
    小姨埋怨他、责备他、厌恶他。
    可这么久以来,还是只有晚姨真正地关心他,也只有晚姨会对他说「人没事就好」。
    为什么晚姨不是他的妈妈?
    即便他看过生母的照片,即便他跟小姨以母子相称十几年,可在看到「母亲」「母爱」这样的字眼时,他首先想到的是晚姨。
    郑思韵在一旁,她仔细地听着妈妈的话,抬头看妈妈的表情,仿佛更确定了内心的猜测。
    原来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妈妈对季方礼都生疏了许多,想到之前她还在妈妈面前说自己有一双慧眼,她就脸红。
    明明妈妈比她看得清楚多了。
    郑晚又看向了女儿。
    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至少她的女儿听懂了她教给她的课程。
    以往女儿都会跟方礼亲昵地交谈,可今天晚上,她分明能感觉到女儿对方礼的疏远。
    这便足够了。
    “思韵……”郑晚叫了女儿一声,“你叔叔让你跟严煜一起去招待小客人,都是跟你们年龄相仿的。”
    她又看向季方礼,柔声道:“方礼,你要不要跟思韵他们一起过去玩?多认识几个朋友也好。”
    季方礼看了眼郑思韵跟严煜。
    明明他们三人年龄相仿,可郑思韵跟严煜靠得更近,他跟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看不到的隔阂。
    严煜见季方礼看了过来,扯了扯唇,大喇喇地说:“大小姐,走吧,邓莫宁跟刘桐在那等着我们,就差咱们两个了。”
    就差他们两个,可不欢迎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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