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右手一抓直接抓住破空而至的箭矢的画面实在太过强横,一时让吕颂等人呼吸都顿时停顿,但随即映入他们眼帘的画面,却是让他们齐齐一愣。
    郑普观的左手落在石柱上,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他似乎只是轻轻的拍了一下,连拍击的声音都没有响起。
    “他这是做什么?”
    王离和吕神靓也不明就里,不知道为什么郑普观走向那根石柱引起这些人这么剧烈的反应,而此时郑普观明显没有用力,也是让他们不知道郑普观要做什么。
    难道郑普观发现了什么异常的苗头?
    然而即便是他们,也根本不知道郑普观此时内心的真正所想。
    在之前数个呼吸的时间里,不知道这根石柱有着特殊意义的郑普观,实则是想全力一拳轰击这根石柱,看看自己到底能够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的。
    然而当他右手握住那根箭矢的刹那,他却是改变了主意。
    因为他感到很痛。
    箭矢虽然在他的掌心瞬间静止,但是那一瞬间箭杆在他手中的旋转,却让他感到自己的掌心就像是燃烧了起来,肌肤火辣辣的疼痛。
    这种疼痛让他伸出的左手没有握拳,只是轻轻的拍在了这根石柱上。
    他看着这根石柱坚硬而粗糙的表面,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想到,自己一拳轰断这根石柱造成多少的破坏自己并不清楚,但自己的拳头,一定会很痛。
    这种由右手掌心传递到他脑海,又在他的认知之中扩大许多倍的疼痛感,让他放弃了拳轰这根石柱的想法。
    即便放弃了这种想法,他的动作也很流畅。
    在所有人想象不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他放开了右手手心的箭矢,然后右手也落在了这根石柱上。
    随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他轻易的将这根石柱拔了出来。
    “狗日的!”
    吕颂一声不可置信的怒喝,他的眼睛瞪得像是铜铃。
    震骇,愤怒,交织在一起。
    他怎么会想到郑普观会如此动作!
    这一根石柱少说也有两三百斤的分量,而且下面有个底座,深埋在泥土之中。
    就算平时系了五六匹马,这根石柱也是巍然不动。
    谁能想到这根石柱竟然会被一个人直接抱住拔了起来!
    一阵惊呼声和不可置信的倒吸冷气声响起。
    在场所有反应过来的唐人很愤怒,但依旧被他这一拔所震慑。
    之前被郑普观一撞撞得缓不过气来的小武甲武连山原本已经喘过了气,但看着这一幕,他大脑一片空白,竟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心中的震撼寻常人根本无法理解。
    只有像他这种为了进入重铠军而每日刻苦训练,每日和那些重物相伴的人,才十分清楚到了自己的极限之后,别说是一斤,哪怕是半斤的力量,都是过不去的天堑。
    那根被拔起来的石柱,此时哪怕削成两半,他都可以肯定自己根本举不起来,更不用说连在泥土之中深处,直接拔起。
    这不是差距,而是无法想象的鸿沟。
    因为他十分清楚,哪怕他穷极一生,哪怕给他再好的条件,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他哪怕天天苦练,都不可能达到这样的地步。
    甚至他见过的那些重铠军士,似乎也根本没有人能够做到。
    郑普观的这一击,直接就是击溃了他所有的信念,击溃了他之前的坚持的一切。
    “狗日的,还想做什么?”
    这个时候王离却是忍不住也嘀咕了一声。
    他发现郑普观似乎不止于此。
    郑普观在发力。
    而且在用尽全力的蓄力,发力。
    哪怕王离此时无法用神识感知,但是他肉眼都可以看到郑普观的双腿都似乎膨胀了起来,接着是整个腰腹,整个背部。
    “他要将这根石柱投出去?”
    他豁然反应过来。
    也就在他反应过来的刹那,郑普观一声如雷般的暴喝,就像是一头巨兽在咆哮,他用尽全身气力,猛然爆发,直接将抱着的石柱投了出去。
    王离才正巧反应过来,围观的唐人,没有一个能够来得及反应。
    他们看到石柱飞出,所有人的脑门前都只觉得风声呼啸,脑袋里都是嗡嗡的。
    郑普观没有想要杀人。
    他将石柱投向远处的石道上。
    他在投出石柱的刹那就有些微的失望,他觉得这石柱投的不像他想象的那么远。
    也就是说,他在这个城中的力量,也比他想象的要差很多。
    然而也就在他凝视着那根石柱的落处时,他眉梢挑起,不由自主的又发出了一声轻咦的声音。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那根石柱被他投出有十余丈的距离,那处地方正好是街道的拐角,而在它坠落时,拐角处正好驶来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来得很急,全速前行。
    这辆马车的车夫压根没有想到,前方的大道上空无一人,竟然会飞来这样的一根石柱。
    马车车夫刚刚看清这根石柱,脑海之中还是一个问号,这石柱便已经砸在了他的身上,砸在了马车上。
    轰!
    这马车车夫瞬间血肉模糊,整辆马车分崩离析,马车车夫尚且来不及闪躲,马车车厢内的人更是来不及闪躲,只听半声惨叫声响起,那马车车厢之中的人瞬间就被石柱往后砸去,随着石柱的落地,直接溅起一蓬血浪,半个身体都直接压没了。
    这辆马车后方响起一片惊惶的马嘶声。
    十余名骑军硬生生的勒停战马,看着滚到身前只有数米之遥的石柱,看着随着石柱蔓延而来的鲜血,他们的脸色比白纸还要白。
    “公孙十三……”一名骑军看着那半截尸体,骇然的叫出声来。
    “什么!”
    之前已经到来的数名唐军将领刚刚缓过一口气来,此时却是彻底疯狂了,“车厢里来的,正是公孙十三先生?”
    “什么!”
    吕颂此时艰难的吸了一口气,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军方能这么快招来公孙十三先生,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但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公孙先生还未露面,还在街道的拐角,就已经被这人预知到了,直接拔出石柱丢过去砸死!
    这人……到底是什么怪物。
    郑普观此时倒是深锁着眉头,忍不住摇头。
    只有他最清楚,这纯粹属于误杀。
    他失去了修行者的感知,哪里知道石柱丢出去,正好有一辆马车好巧不巧的撞上去。
    “这特么……搞笑么?”
    王离也无语了。
    方才那状况,他也是反应不过来。
    他也清楚郑普观应该只是全力试试力气,给这些城中人一个直观的判断依据,但他也实在没有想到,竟然直接砸死了两个人。
    而且看周围这些人的反应,砸死的还是一个特别请来的高手,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
    这真的有点搞笑。
    只不过他看着周围那些人的脸色,看着那血肉横飞的场景,是真的给他灵石让他笑,他也笑不出来。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唐怒
    “公孙十三?”
    “神龙卫剑术教头?”
    所有的看客都渐渐反应了过来,就连之前那些个说大唐人杰辈出,有什么百倍战力的那几个看客都是浑身瑟瑟发抖,脸上无一丝血色。
    尤其很多看客看到那鲜血淋漓的惨状,更是连连呕吐起来。
    公孙十三是谁?
    公孙十三是西河剑宗的嫡传大弟子,西河剑宗的宗主公孙岚虽从来未在正式场合和人比过剑,但她却是公认的当世三大剑师之一,而且就连其余两位剑师都是默认从她的剑法之中得到了领悟。
    公孙岚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她是昔日圣天后,今日的女皇帝的大供奉,可以自由出入皇宫,而且但凡有皇帝出场的场合,她一直都会停留在皇帝左右,是皇帝的最重要的守护者。
    在各种坊间传闻之中,她是圣天后义结金兰的姐妹,而圣天后能够有今日的地位,能够顺利的定都洛阳,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的剑,因为她西河剑宗的诸多优秀弟子。
    公孙十三虽然在整个神都而言,并不能跻身于三大剑师之列,但是他的确已经得了公孙岚的真传,在军中那些强者看来,就算排不到前十,也至少是能够跻身前二十的强者,而且假以时日,他的剑技多些磨砺,跻身前十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这样的人物只是在战阵经验上稍微有些欠缺,在军中那些腥风血雨之中冲杀久了的人看来稍显稚嫩,所以之前两名军中将领心中权衡,觉得公孙十三虽然剑技惊人,但可能因为太过稚嫩,未必是这种贪狼部高手的对手,但在他们的心中,公孙十三哪怕不敌,也绝不可能几个照面就落败,更不至于连正式交手都没有,就直接被人秒杀,连还手之力都根本没有。
    这哪里是有没有战阵经验的事?这是对方竟然好像直接预判到了这马车的到来,而且时间分毫不差的将这么庞大的一根石柱丢了出去,砸烂了马车。
    别说是公孙十三,就算是换了军中的那几位不败的将领,那他们坐在马车之中,又能避免遇难么?
    “朋友。”吕颂在一刹那的失神之后,惨然的笑了起来,“这是神都啊,是大唐的中心,大唐的脸面所在。其实哪怕你是贪狼部,两国交战也不斩来使,若你只是光明正大的想要和我大唐的勇士较量比试,那就算你赢了无数场,我大唐也绝对不会为难你。但你这直接痛下杀手,杀死我大唐的栋梁之才,在这神都,杀人是要偿命的。”
    郑普观此时面上神色十分古怪。
    他静默而立,无法回应。
    他这个时候怎么说?
    只是凑巧?
    真的只是巧合?
    王离此时也很无奈,就算是换了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实在没法解释啊。
    之前郑普观投石的时候,那条道上也的确没有人,他的确是丢向空处,最多就震裂两块街石,砸出一个凹坑算了。
    但谁能想到这无巧不巧,投出去就一辆马车拐过来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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