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讲无妨。”
    “刁民乱法,殊为可恶,新法初行,不可示弱,但以法决罪,无须顾虑他事。”
    没啥好说的,大开杀戒,便是伯夷、叔齐这种心软之人也看不下去了,暴乱不说,还有人刺驾?
    连犯了罪的流民都不杀,怎么收服贵族,怎么威慑诸侯?这大商的天下还要不要了?
    子受问道:“刑场建好了?”
    李靖应道:“围出了一处地方。”
    “走,带朕去看看。”
    “遵命。”
    子受动身,走到刑场。
    刑场之中,欧阳天禄正在宣告判决。
    刑场之外的吃瓜群众们便是与此事无关,也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无不感受到律法威严,至于那些犯人的亲眷家属,则更是不堪,纷纷垂头,整个身子瘫在草地,无声的哭泣着。
    在行刑前不允许相见,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朋受刑,不少人暗中抱怨,朝廷便是一点仁义之心都没有,也太过无情!
    看热闹的万千百姓发现纣王的御驾到了,忽然寂静起来,他们都知道,一切要开始了。
    以往在朝歌刑场看杀人时,他们还有心情纷纷议论,现在却没了。
    太多了,涉及到的人数实在太多了。
    淇水河畔的刑场虽然很简陋,甚至说只是个草草围出的空地也没有错,但毫无疑问,比朝歌刑场大了数倍。
    人们想到了买炭立信,想到了集市中静立的石碑,不禁相顾摇头,低声叹息:“何以至此?”
    “将涉事人员押进刑场——”
    随着欧阳天禄一声令下,围着刑场的玄鸟卫让出几个身位,形成一条甬道。
    一队玄鸟卫在刑部官员的带行下,分成两列,将长长的犯人队伍押进刑场。
    这些涉事人员被粗大的麻绳拴着手脚,每两人一串,足足串了数百串,这还只是杀人、伤人的犯人。
    他们被压着,缓缓走到刑场中央,与其一同到场的,还有那二三十个行刺的刺客。
    四野高地上的吃瓜群众鸦雀无声,想着这密密麻麻的人群不一会儿便会人头落地,每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当真不存在半分情理?
    犯人们没有了打架斗殴时的狂妄浮躁,先前还口口声声喊着打架斗殴理所应当的人们,个个垂头丧气面色煞白。
    这其中有老人,也有少年,老人那一片灰白的须发在风中抖动,少年们略显青涩的面容上满是不解。
    对着明晃晃的刀刃,他们心中生出了无尽恐惧,有的竟是双腿一软,瘫在草地上,每个人都害怕血溅当场,死,是所有人都怕的。
    隐在人群中的贵族嗤之以鼻:“如何能服众?”
    是啊,这么杀,服不了众。
    甘盆甚至出言相嘲:“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一边的傅言深以为然,他们都是文化人。
    以严酷的律法压迫,并非不可,但如果有一天人们为了某项追求,而不再怕死了,那么大商的统治还在吗?
    以严酷律法为基础所建立的统治,还会存在吗?
    用剥夺生命的方式来威吓人民,将没有任何作用。
    傅言道:“唯有令人心服口服,才能治世。”
    如此酷刑,显然无法让人心服口服。
    甘盆连连摇头:“纣王行事与人心相逆,无论是向贵族收取田赋,还是强迫流民做工,都不可取,得不到民心,便是律法再严,也不过是一时强压。”
    若是纣王连这些都意识不到,继续这么下去,他们也快有放弃大商投奔西岐的念头了。
    刑场中央的欧阳天禄大喊:“行刑!”
    子受立即挺身而出:“住手!”
    别管杀人能不能起作用,严明法度是一定,他必须横插一手搞点小破坏。
    “有不满之人大可与朕打上一架,你们不是喜欢打架斗殴吗?便是一起上,也无妨,若有能从朕手中逃脱之人,可免死罪。”
    子受站在刑场之上,摆了个姿势。
    杀了人可能是严明律法,不杀人可能是仁心仁义,既然选择题的两个选项都有可能是对的,那我就把卷子给撕了。
    在朝臣处理之前,先把所有人都揍一顿,展现一下自己的乖僻。
    本来还有些小声议论的刑场更加安静了,吃瓜群众摸不准纣王的意思,群臣也觉得极为尴尬。
    你纣王好好坐着不行吗?这时候是要干嘛啊!
    不过准备受刑的犯人却没时间考虑那么多,尤其是那些刺驾的刺客,他们本来就打算行刺纣王,横竖都是一死,难道还不敢拼死和纣王打一架?
    立即便有人动手,但是结果显而易见。
    塞尔柱帝国第二代苏丹,阿尔斯兰曾被囚徒行刺,之后把刺客放了,和其单挑,结果这么个征服格鲁吉亚、亚美尼亚,并从拜占庭夺取了小亚细亚的英明君王,就这么被挑死了。
    不过子受不同,他可是力能托梁换柱的猛人,加上后续磕的小药丸和皇袍,这群囚徒一起上也没什么意义,只是他平时不怎么出手罢了。
    第一个动手的人还没更进一步的动作,就被子受举起扔进了淇水之中,和他绑在一起的那个犯人,也遭了无妄之灾,双杀成功。
    两个、四个、六个……
    就这么跟打水漂一样,本来好端端呆在刑场上的犯人,几乎全去了淇水之中,如果有长得扁平些的犯人,说不准还能因为巨力在水面上多蹦两下。
    吃瓜群众也渐渐放开手脚,有的甚至笑了起来。
    这场景格外滑稽,没有人知道纣王到底在干什么。
    人群中的贵族们连连摇头,他们算是看出来了,纣王想杀又不太敢杀,只能用这种啼笑皆非的方式震慑他们。
    可这有用吗?
    展现个人勇武?
    天底下哪有会因为你这个人武艺高强而对你心悦臣服的人?
    即使有,这样的人又有多少?
    朝臣不知所措,杨任等御史台三喷黑着脸劝谏几次,子受的动作才算停下,他累了。
    带着玄鸟卫在外围护卫的金成听说后,对此不作评价,这也是纣王的无奈之举。
    他叼着不知道从哪儿捡来小树叶,今天这事儿还真难办,纣王也难办,朝中官员也难办,幸好他就是个玄鸟卫千户,再大的事也落不到头上,也算得上自在。
    可就在金成安安分分划着水的时候,冷不防的有人来报。
    金成将嘴里的叶子一吐:“干啥啊!不知道里头要动大刑吗?一死可就是死几百上千个人!你们平日里偷奸耍滑也就罢了,今日还不好好做事?朝廷也要面子的,都严肃些!”
    “千户……”
    那人拱手,吞吐半天。
    金成皱着眉,直接踹了他一脚,不耐烦道:“有事快说,没事就继续巡视周围,万一行刑的时候流民又暴动了,任谁都讨不到好!”
    那人直接拜下:“出……出事儿了。”
    “什么事?”金成瞪大了眼睛,该不会真被自己说中了,又有流民暴动?
    越想越觉得可能,外头的流民知道自己的亲朋要死,能没点动静吗?说不定就这么热血上涌,或是又被人蛊惑……
    “有兄弟在外头看着了,在南方有十数万人聚集,我……我……怕……我怕啊!”
    “什么?”金成也顾不得什么了,惊呼道:“十多万人?”
    “只多不少!”
    “这是哪来的人啊?流民也没有这么多吧!莫非是哪路诸侯打到朝歌来了?”
    金成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心中暗骂,这要真是敌人打过来了该如何是好?收拾东西跑路?可天底下哪还有玄鸟卫这种养闲人的组织,舍不得啊!
    金成招来人,叮嘱道:“你们在这儿守着。”
    几人不明所以:“千户您要跑路吗?带着俺一起!”
    金成又踢上了:“你们傻吗?跑能跑去哪儿?还有哪儿能过上玄鸟卫的生活?”
    他们也有在焚书坑无的时候发过助纣为虐的誓言,但和朝臣们不同,他们那时只是热血上头。
    事后热血退去,也就不这么想了,一笑了之根本没放在心上,可真到了有事的时候,他们却又不会跑,因为利益相关,已经锁死,天底下真没其他比朝歌更好的地方了。
    金成眯着眼,十多万人,要是是敌人也不一定能打下朝歌,哪怕现在朝中所有人的重心都放在刑场上,没人关注,也不可能全无防范,多半有惊无险。
    不过一会儿,他便做出了决定,道:“你们看着,我这就去禀报陛下!”
    金成到刑场汇报,这时候的刑场还没从子受大闹一番的混乱中恢复过来,还有不少人都落在水里没捞出来,也不方便行刑。
    傅言、甘盆等贵族看着这等混乱场景,已经知道朝廷没办法了,只是流民便已如此,纣王肯定会意识到不能以田赋逼迫贵族,大局已定。
    无论纣王发泄似的殴打人犯,还是李靖以律法严惩人犯,便是今日人头滚滚,将淇水染红,也没什问题。
    贵族是胜利者。
    当然,贵族也是大度之人,他们和纣王的博弈始终在暗中,无论结果怎样,都给双方留了面子,暴动的是流民,死的还是流民,今日之后,此事揭过,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大家和谐相处。
    可就在这时,金成一声大吼:“陛下!陛下!”
    金成直接冲入人群,按理说他区区一个玄鸟卫千户,算不得什么,但看他这样子格外着急,敖烈也就给他放行了。
    金成忙不迭地拜道:“陛下,出事了!”
    他不懂什么礼数,话里话外也就出事长出事短的,一惊一乍将众人给吓了一跳。
    玄鸟卫在外围护卫,还能出什么事?莫非又有暴动?
    子受云里雾里:“何事?”
    金成气喘吁吁:“陛下,南方有十数万人汇聚,人潮遮天蔽日,正朝着朝歌而来,不知是敌是友,还望陛下早做准备!”
    子受感到奇怪,哪里蹦出来十多万人?
    就算是敌对诸侯在这时候出兵,大冬天的出兵他傻吗?有十多万兵力的诸侯,没道理这么傻。
    “踏踏踏——”
    这时刚好来了一阵马蹄声,马上之将甲胄齐全,长八尺有余,腰大十围,金面长须,虎目浓眉,容貌雄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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