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说不缴纳田赋者,就要除去贵族籍,一旦除籍,贵族就是平民老百姓,原由祖辈封赏传承下来的田地一律没收。
    不仅如此,纣王还不断提升百姓的待遇,让庶民也有和贵族住同一种规格的府邸,乘同样大小的马车、穿同样华丽的衣物、吃同样精美食等,当然,前提是你有能耐弄到。
    这也就是说,只要有能耐,出身低微也能享受到贵族待遇。
    这谁能接受?
    这在所有贵族看来,都是匪夷所思的想法!
    也不知道群臣喝了什么迷魂汤,竟然没有反对。
    听傅言说完,甘盆眉头紧皱,结结巴巴道:“三皇……五帝以来,贵族纵然无功,却也不曾被驱逐,何曾……何曾有过不缴纳田赋,就会被开除出贵族阶层的怪事!”
    他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显得极为震惊。
    “这是蔑视!定是纣王在报复!因为羊毛衣不能继续打压贵族,让部分贵族死灰复燃,就想借着这种荒谬事来刻意限制,荒唐啊!”
    傅言连连摇头,他们在两次叛乱中都站在纣王这边,但这事一出,却不能继续保持阵地了。
    缴纳田赋倒是小事,纣王所透露坚定打压贵族的意图,却是大事。
    而且他们深知,田赋是不可能收到的。
    能从贵族之中收取商税,是因为经商有利可图,而且经商也是个纣王一步步引导他们开发出来的新兴行业。
    大多贵族都抱着舔一把纣王,令其安心的心态,商税交了也就交了,而且大家都交,面子上没什么过意不去的。
    但这田赋无疑是得寸进尺,太过分了,好比西岐贵族,西岐贵族来朝歌经商要缴纳商税,可西岐贵族需要交纳田赋吗?
    这事儿一传出去,朝歌贵族就要沦为笑柄,看看,他们哪有半天贵族的风度?!
    而且傅言与甘盆都清楚,即便这一代贵族捏着鼻子被强行征收了田赋,下一代也做不成。
    和他们的先祖一样,傅说、甘盘为国出力,荫护子孙后代,从而使其家族形成了新的贵族,这是他们的福利,是朝廷对他们奉献的认可。
    那么往后商容呢?鲁雄呢?这些功劳之臣呢?
    未来的商家、鲁家,该怎么缴纳田赋?岂不是寒人心吗?
    傅言、甘盆想明白后,便连夜去宫中求见纣王,其他贵族不会在这时候求见,但他们是大商功臣之后,关系相对近一些。
    “不见。”
    没啥好说的,子受一口回绝,已经决定好的事肯定要办,越多阻挠,不就代表着怨言更多?!那就更没道理不干了!
    而且他当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给流民转个职,让他们当民夫。
    扩建朝歌和修桥都是大工程,战俘已经不够了,之前搁置的征调流民当做民夫来做工,完全可以顺理成章的启用。
    凡是有业不操而游手好闲的流民,一律征调为民夫,强迫其参与工事,工钱当然和之前设想的一样,一分不给。
    白吃白喝还想要钱啊?没戏!
    升米恩斗米愁,朕缺的就是你们这样的人!
    至于朝中大臣倾力阻止也没用了,如今和刚提出这件事的时候不一样,子受已经联合费仲把国库做空。
    户部尚书之位一直悬空,备选一号赵公明同志现在依然只是负责着钱庄与货币发行,他就是个大商银行行长。
    所以户部实权全都落在了侍郎萧升、曹宝手上,而这俩修仙的太老实,太容易被忽悠,玩不过费仲。
    何况两个工程是真缺人,国库也是真的没钱,不能这么做也必须这么做!
    子受很清楚,其实对于这种征调,流民中那些憨厚老实,知恩图报的人们,不会反对,自然也不会有怨言。
    但这些人他们憨厚老实啊!
    老实人不说话,影响力很小,反而是那些大发怨气的刁民,即便是流民,也会发出极大的声音。
    这些人都是刁民,骂骂咧咧乱上一阵,或是摇唇鼓舌搬弄是非,或传播道听途说的各种流言,或是直接开骂刻薄尖酸,轻轻松松便能带动一群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昏庸值就这么来了!
    如果再有西岐或是敌对诸侯掺上一脚,暗戳戳搞些小动作加大流言,那就真成了人言可畏,万民相责!
    不过傅言与甘盆却不知道子受早已跳过了田赋,开始研究流民转职的事儿,在第一次求见被拒绝后,又求见了数次。
    然而每一次,寺人回告给他们的都只有一句话:“朕身体不适,不见。”
    其实子受倒也没说谎,自从阿房宫皇家养生会所办起来之后,他没事就去坐坐,看起来确实是一副疲惫到骨子里了的样子。
    傅言与甘盆也只能摇头叹气。
    回到府中,傅言沉吟道:“甘兄,觉得田赋不妥的,并非只有我们两家,其他贵族更甚,早有应对。”
    甘盆心中一跳,谨慎问道:“傅兄,莫非……”
    傅言小声道:“今日去宫中求见,你也听到了些风声吧?”
    甘盆惊到:“听闻纣王欲征调流民充作民夫,是想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傅言勉力笑笑:“我等是贵族,而不是朝中大臣。”
    甘盆拱手道:“是小弟错了,我们所站的不是大商,而是家中老幼。”
    傅言叹息道:“我也想行先祖之事,但今日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便明白纣王已铁了心,也只能和所有贵族一样,发出些反抗的声音。”
    甘盆迟疑道:“纣王……纣王素来仁中带狠,若是真狠起来,我等家族会不会……还请兄长容我等静坐一个时辰,稍作考虑。”
    “不必考虑。”傅言摇头晃脑:“思来想去,纣王都不会不理解收纳田赋的阻力,兴许只是想大胆尝试一番,一旦生阻,便会瞬间退去,今日回避,也理应是心中矛盾纠结,只是不便于明说,我等只要表明态度,纣王定会息了这个念头。”
    甘盆茅塞顿开:“是这个理!天下人皆知不可为,纣王偏偏倒行逆施,多半只是想尝试一番,不过这表态应该多加慎重,不能让纣王太过难堪,正好利用那些充作民夫的流民行事,既不让贵族为难,又给了纣王面子。”
    两人同声大笑,觉得心情特别舒畅,当即便温酒,开怀痛饮。
    整个十一月,流言飞走,无论是贵族还是流民,皆是怨气弥漫。
    忠厚老实的流民本来觉得帮朝廷做工也没什么,不给工钱就不给吧,国库紧张能理解,但是在无边流言与怨气面前,也渐渐改变了想法。
    哎呀,大家都这么说,那我也这么觉得,明明做了事,却又不给工钱,真是太过分了!
    心念及此,这些老实人也觉得不妥,纷纷跟着埋怨起来,竟是忘记了早前朝廷收纳他们,又给他们吃,给他们穿的恩德。
    刁民自然不用说,哪儿闹事哪儿就有他们。
    老实人不自在,刁民们不服气,各种怨言便漫无边际的传扬开来,纷纷埋怨着提出这一切的纣王,偏偏朝中大臣又要负责一年中最重要的腊祭与田赋,忙的食不暇饱,根本没时间处理。
    一时间,子受竟是陷入人人侧目千夫所指的奇妙境地。
    那就一个字,爽。
    ……
    子受让黄妃给自己做了个全身推拿,便起身上朝。
    姜后没什么力气,妲己老是舍不得,龙吉则与妲己截然相反,没个轻重,推拿完之后,子受浑身就跟遭了家暴似的。
    因而宫中正妃,只有黄妃与邓婵玉适合按摩,一个手上有力,推拿捏肩,一个大长腿踩背,齐活儿。
    来到殿上,朝臣正在议论,这时候他们也反应过来了,纣王竟趁着自己政务繁忙的机会,下令征兆流民为民夫。
    万年也被忽悠了,他还以为国库富裕了,就没多想,谁曾想国库更空了,便是想发工钱也发不起。
    收取贵族田赋不利,流民之中又怨言四起,难啊!
    子受压了压手,让群臣安静,做都做了,还能当没做过吗?
    这锅我背,我来背,背得稳稳的!
    姚中大义凛然的站了出来,他是御史,有风闻奏事之责,而且也得了傅言授意,到了这时候,就应该提醒下纣王,田赋这事儿做不下去,快些放弃吧。
    姚中耿声道:“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子受颔首:“但言无妨。”
    虽然是个生面孔,但是是御史台的人,这群喷子出列,多半是喷自己的,子受自然乐得听谏。
    姚中直言道:“臣听说,陛下征调流民做工,臣认为,朝中缺少人手,此举也不是不可,但不发工钱,却十分不公平,有所付出便有所得,这是不变的道理,臣知晓陛下心思急切,但也不可操之过急,如此反而适得其反,坏了事。”
    他这话,其实也是在暗指收取贵族田赋一事,一意孤行,反而会将贵族逼的铤而走险,之前跟着娄云衢叛乱的贵族,就有不少是因为商税太重而愤而叛乱的。
    子受砸了个核桃,塞进嘴里,天真道:“这样不可以吗?”
    姚中愣了愣,纣王连这都看不出来?
    “不可,正是如此,才不能服众,导致了今日流言。”
    “有什么流言?”
    子受假装一副啥也不知道的样子,其实比谁都关心,要是周围没人,他甚至能笑出声来,当前这样的局面,可不正是他最期待的吗?!
    倒是商容等朝中重臣十分着急,这可不是什么小事,那些流民本就身份不明,又性格暴躁,但凡有人扇动,是会出大乱子的!
    姚中正色道:“臣有数份民间发行的报纸,报纸中有所登载,陛下可遣人念出。”
    民间有办报纸能耐的只有贵族,姚中此举,自然是表明流民的怨言是贵族的手笔,从而示警。
    此举无非两个目的,一则是说明收取贵族田赋和做工不发工钱一样,不能做和人们意愿相违背的事,二则是表露贵族即使式微,屡遭打压,仍有一定力量,借助流民一事与万民之口,就能整出这幅局面,你纣王还是好好思考思考,想明白了就将此事揭过,大家当什么也没发生。
    “陛下,臣以为……”鲁雄脾气不好,听出了姚中的意思,流民的工钱暂且不说,收取贵族田赋是朝中大臣都认可的,容不得你说七说八。
    子受却微笑一笑,摆摆手:“不必动怒,这位……嗯……御史的话也不无道理,既如此,先听听百姓的声音便是,也不用找人了,你直接念吧。”
    子受极为大度,流民的怨言,贵族的反弹,全都来了,昏庸值还会远么?
    “来,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见兴衰,以民为镜可以知得失,朝中诸卿是民,诸侯贵族是民,流民亦是民,但念无妨。”
    说完子受在心里补了一句,知得失归知得失,改不改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姚中入仕为官是为了富贵,所以贵族伸手招揽,他便答应了,但也不能说他毫无为国出力的心思,听到这句话后,他微微愣神。
    “愣着干什么,念啊!”
    姚中也不知道在什么,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取出第一份报纸,开始念诵了起来。
    他那并不大的声音在殿中回响:“三日,有一西岐流民在淇水河畔称陛下大贤,言陛下收纳流民,赈粮安之,民心所向,而此正合尧舜之道,仿若古之圣王……”
    姚中念了一通,把子受惊掉了下巴。
    不是说好怨言的吗?你这来一句尧舜之道,古之圣王是什么意思?
    你他妈要刺我?
    子受很清楚,凡是搬出尧舜之道都是耍流氓,大家都知道他们贤德,都知道他们圣明,实际上具体做了什么事,也就只有少数人知道,而正是这样,才更适合脑补,管你什么功绩,全往尧舜上靠就行了。
    提出这几个字,那就是红果果的拍马屁!
    群臣也一阵错愕,这展开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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