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陛下深知变法会使得人心动荡,可如果将新法掩饰成汤时的汤刑,假托先贤圣王所作,动荡就会大幅减小,反对者也就没有那么多理由,毕竟所谓的‘新刑’是在遵循古制!”
    闻仲感叹道:“北伯侯果然身具大智慧!”
    崇侯虎说的头头是道,他不得不信。
    而且这种诈称先贤圣王所作,有些冒犯先祖的事儿,还真是纣王的行事风格。
    毕竟,那是个在祭祀先祖后,能将祭品分而食之的君王,是能将先王青铜器全都融了铸钱的君王。
    “陛下还真是……”
    崇侯虎连连摆手制止:“太师莫急,这只是陛下的第一重意思。”
    闻仲一怔:“陛下还有深意?”
    “没错,葬虎另有深意。”
    “请北伯侯赐教。”
    “当不得,当不得,老太师可还记得陛下凌迟立威,买炭立信?”
    闻仲点头。
    “这便是第三步,陛下不惜以五百贯买下死虎,并且以诸侯礼进行风光大葬,更是巡城奏乐,追封为王,人尽皆知。”
    “在没有见识的人眼中,是昏君,是笑柄,可那些远见卓识的人,必然能洞悉陛下深意。”说着说着,崇侯虎挺了挺胸膛,微微一顿:“就如同陛下曾颁布的唯才是举令一样。”
    闻仲喃喃道:“唯才是举令……唯才是举令以拗口的行文方式进行了初步筛选,这买虎,也是筛选?”
    崇侯虎大笑:“这就是陛下的高明之处,千金买虎,大礼葬虎,追封爵位,对待山野小兽都是如此,又何况贤才呢?而且抬棺之人乃费大夫。”
    “为野兽抬棺无疑是在折辱官员,费大夫乃陛下亲信,又没有犯下任何过错,陛下为何会折辱他,逼他抬棺?”
    “很显然,陛下另有深意,太师可莫要忘了,费大夫负责招贤馆,正是陛下属意的吏部尚书人选啊!”
    如果买虎、葬虎都是巧合,但负责招贤馆并且是吏部主官候选的费仲抬棺就不一样了。
    抬,也就是举,棺又与官同音,潜在意思不就是举官,举荐官员吗?!
    更何况,陛下早前曾特意召见费仲的属官张大,让张大按照陛下的方式选举人才,这不就印证了一切?
    新的六部官制改革在即,正是缺少官员,急需人才的时候!
    何况那些纣王假托先人所作的汤刑遗补中,也有《为吏之道》这一册!
    “陛下这么做,是为了让天下人都知道,大商求贤若渴,人们看到山野老虎都能以诸侯礼入葬,封侯称王,又怎么会不来投奔?”
    “只怕陛下还会将葬虎、买虎变成戏曲,传唱天下,爱贤敬贤的名声必然不胫而走风传各地,各地贤才必会争先恐后的奔赴朝歌。”
    一手千金买虎就能收买人心体现圣王智慧,表现出在君王心中金钱有价人无价的思想,区区一只死虎君王也能为之一掷千金,何况人才?
    这就是君王的气魄和坚决,是个狠人。
    崇侯虎慷慨激昂,其实他还有一层没有说,这次他看出了纣王的三层意思。
    这第三层就是以葬虎敲打自己这个越权调兵的崇侯“虎”,以诸侯礼下葬死虎则是在敲打诸侯,以虎代指诸侯,不管是龙是虎,纣王都能让他进入坟墓。
    闻仲还在消化这匪夷所思的一切,对上了,全对上了!
    这就是陛下的大动作!
    只是闻仲还有一丝不解,即便如此,也犯不着融掉先王青铜器啊!
    那些青铜器铸成铜钱,价值远不如原身的十分之一,不如拿去卖掉!
    如果仅仅是为了表达不惜融掉先王所遗青铜器也要招揽贤才的决心,还是有些……不妥。
    而且之前买炭立信木炭价格居高不下,贵族骂声一片的事情,也得不到任何解决。
    闻仲问向崇侯虎,崇侯虎表示无奈。
    陛下一个举动往往有五层意思,这次他能猜中其中三层,已经算是走了大运,剩下两层,却是无能为力。
    只能静观其变,再做配合。
    闻仲对此表示理解,虽然群臣一直揣测圣意很麻烦,但君王需要应有的神秘感,这是君王的威严,这才是上位者与臣下的不同之处。
    ……
    第246章 存钱
    卖炭翁卖了一车炭,足足赚取了一百贯。
    寻常人家,不吃不喝,赚取一贯也起码需要三个月,一百贯恐怕需要三十四年才能挣够。
    如此一笔巨资,卖炭翁心中不安。
    平日里在路上走着,都得带上斗笠遮住脸,小心翼翼。
    好好的人生,活得跟叛贼一样,生怕被人盯上,给套了麻袋。
    与卖炭翁抱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再少数,除了一开始获得大量钱财的欣喜外,余下的便都是担心。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身怀巨款的百姓们,一个个都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就连朝歌城,都没了往日的生气。
    “大娘,这几天不卖菜了?”
    卖炭翁压低了声音,像极了后世接头的特务,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他只不过想买些无心菜回家吃,还得掩人耳目?
    老妇同样压低了声音:“这几天都去烧炭了,老翁你这一次就赚了一百贯,人人羡慕着呢!”
    卖炭翁摇头:“哪有的事,我成天担惊受怕,生怕第二天就看不见太阳咯。”
    老妇将老翁拉到一旁,悄声道:“那捕蛇的、捕鼠的、卖油的,都去砍柴烧炭了,一样赚了不少,大家都和你一样担心着呢。”
    卖炭翁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他们赚了多少,没几个人知道,可人人都知道我赚了一百贯啊!”
    老妇毫不担心,笑眯眯道:“这几日你不敢出门,却是不知赵道长早就想出了应对之法。”
    卖炭翁惊疑:“还有这事儿?”
    老妇消息相当灵通:“赵道长可是仙人,北市的多宝道长就是他的师兄,还能信不过?走,今天就是钱庄开业的日子,你随我一同往北市一行,就知道了。”
    自从买炭立信之后,人人身怀巨款,几十几百贯的铜钱又重,又无法随身携带,人人恐慌不已,甚至造成了一些混乱。
    于是老赵陷入沉思,试图解决问题。
    某天他坐在树底下沉思,被树上掉下来的果子砸到,他便灵光一闪,掐指一算,想出一个办法。
    在北市建立一个钱庄,以木牌代替大额铜钱,如此一来,百姓们将铜钱存入钱庄,就可以随时取兑。
    百姓们方便了,手里带着木牌即可出行,储存容易,又安全,要取钱用,来钱庄便是。
    唯一的难题在于只能存取。
    在钱庄里,赵公明以及萧升、曹宝等可以在木牌中打入法力,进行识别,防止造假,但在市集中却做不到。
    所以市集里不能直接用木牌交易,虽然市面上的货物没什么需要用到大笔钱财购买的,但多少也是个麻烦事。
    而且他们是仙人,可以用法力辨别一时,可又如何用法力辨别一世呢?
    他们来此是专门赚取功德,无法惠及万世的事情,根本没有功德可言。
    不过暂且还是先用带有法力的木牌对付一阵子,再想其他办法。
    今天就是钱庄开业时日,虽然不是什么吉日,但不重要。
    赵公明就是仙人,手底下的萧升、曹宝以及人手短缺被他拉来打工的弟子姚少司、陈九公,都是仙人。
    何况他还拉了极富盛名很得人心的师兄多宝道人来站台,今天就是吉日,不是也得是。
    一直担心此事的箕子听闻,主动出面站场子,还找来酷爱演戏的子衍,带人演出,吸引更多百姓前来。
    也算支持钱庄,钱庄既有皇室成员参与,又有有道真修,百姓们更加信任。
    看着满大街熙熙攘攘的人,赵公明捧着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玉石,笑着道:“少司,把钱都搬进钱庄存起来!”
    “是,师尊!”
    姚少司立即令人抬出十多口沉甸甸的大箱子。
    一箱箱铜钱一出,吃瓜群众们自动空出了一条路来,无数双眼睛看着这些沉甸甸的大箱子,议论纷纷。
    “这里头难道装的都是钱?”
    “应该是吧,听说钱庄就是存钱取钱的地方,宫里又融了许多青铜器铸钱,不差钱!”
    “这么多箱子,里头该有多少钱?”
    “一箱恐怕有几千贯,这里足足有十几箱。”
    “那岂不是几十万贯?”
    “几十万似乎……也不多。”
    “也是,那卖炭翁一人就赚了百贯,一千个卖炭翁就有十万贯了,虽然不一定人人都赚了一百贯,但朝歌卖炭赚钱的人,又何止一千?”
    听到有人议论自己,卖炭翁拉低了斗笠,压低声音问道:
    “这么多钱存到钱庄里,难道不怕被人偷走?”
    “谁敢偷?”
    一个砍柴的樵夫都被这智障言论逗笑了:“有赵道长和多宝道长,谁敢偷?”
    对啊……
    这可是仙人。
    “还有当今王叔与王兄作保,有什么不可靠的?”
    百姓们议论纷纷,赵公明听到人们讨论到信用问题,立即道:“有多少铜钱入库,则发放多少木牌,若是有人取兑,收上来的木牌,当面销毁,木牌上有贫道法力验证真伪,箕子王叔和子衍殿下,都可作保。”
    卖炭翁毫不犹豫出列,他实在不想过着担惊受怕的生活了,有仙人代为保管,总比天天捂着,连日子都过不安生要好:“那我存一些,不多,就……五贯。”
    卖炭翁也是个精明人,一次存一百贯太引人注目,一点点存,方才是上策。
    有一个人开头,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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