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候没想到纣王竟是存着这种心思,先杀黎侯再正法度,又有削爵罚金行威慑之事,刚才他还以为纣王要对诸侯下手,都打算投诚了,现在却反了过来。
    百越、东夷叛乱了!
    刚才纣王的一言一行,都是面子工作!
    现在纣王要依赖他们出兵平叛,只要不把纣王刚才所营造的脸面彻底撕破,哪怕放在地上踩,踩脏,踩烂,都没有任何问题!
    恭候心情舒畅,道:“臣等亦是忧心不已,可领地兵马不可轻动,还需要多做思虑。”
    子受了然,看着一个个跃跃欲试的诸侯,他们要开始发难了,群起而攻之!漂亮!
    嘴角一勾,这时候应该说些漂亮话,再逞强一些,一会儿骂的更狠,摔得更狠。
    “诸卿既知朕背盟之事,可是欺御林军刀不利乎?为何不畏锋芒?”
    姬昌心中暗笑,你尽管扯,你要是敢再做点什么,不仅百越、东夷叛乱,诸侯也叛乱了!
    你大商必亡!
    姬昌挺胸而立,左右拱手,朗朗道:“若畏惧该当如何?若无畏又该当如何?君王见诸侯,诸侯见君王,赤诚相待,又有何惧?”
    “陛下一心为国,操之过急,行此之事,臣等明白,可天下人不明白,天下人看蛮夷叛乱,入侵边疆,久留不去,必然认为是陛下之过!”
    “臣等对此深为忌惮,百越、东夷叛乱,这种言论必然喧嚣尘上,陛下若欲平叛,重定乾坤,何不下诏自陈罪过,以阻天下之口?”
    姬昌挑衅似的看了眼甲胄齐整的御林军,即使御林军齐聚,方相、方弼目眦尽裂,他亦是如同置身一堆木人泥石间,毫不畏惧。
    “陛下,臣等筹备花石纲,耗费钱财无数,导致粮草不足,若要出兵平叛,还请陛下赠与粮草。”
    “西岐之地若只算精锐,则有步卒三十万,辅兵、民夫亦有十万之数,不知这粮草兵甲,陛下打算如何拨放?”
    “西伯侯此言差矣,百越在南,东夷在东,何须西岐出兵,且西岐又怎有三十万兵马,无需再谈!”
    鲁雄气急,不就是叛乱吗,你们这些诸侯就蹬鼻子上脸了?
    狮子大开口,还三十万步卒十万民夫,你西岐就算要平叛,哪来这么多人?地方上不守了?老家不要了?
    “那谈什么?”姬昌冷冷的看了鲁雄一眼,明明年事已高,眼神却异常锋锐:“是谈论九间殿宴饮,还是谈论花石纲之奇美,又或是谈论百越、东夷如何侵占大商疆土,如何欺辱大商边民?”
    “臣忧心社稷,都说陛下爱民如子,乃是仁君,此时您的子民正因蛮夷叛乱,处于水深火热之间,想来必然寝食难安,又怎么会计较粮秣之事?将士只有吃饱喝足,才能为国洒热血!”
    闻仲听得眉眼一沉,他得通天解惑,知晓纣王此举是在奇石夺爵,可这蛮夷突然叛乱,打乱了一切计划。
    若是刚才,他还不知晓,现在姬昌蹦跶这么欢,蛮夷叛乱必然与他有关。
    商灭周兴,封神还未开始,你姬昌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闻仲眉间隐隐有怒色,即使商灭周兴是大势,是那些人所言的天命,纣王也不是你姬昌能相辱的!
    “西伯侯可能有所不知,陛下前些日子病了一场,每逢几日便会身体不适,三日一朝,因此朝政多由我等臣子处理,此间种种之事,蛮夷叛乱,是我等未能及时发现之过,与陛下无关,至于粮秣之事,边疆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但朝歌也不富裕,调动粮草需要一些时间,此间还请诸位各自出兵,所耗粮草,最后自会补足。”
    子受急了,我三日一朝是为了踢足球斗鸡听戏啊!闻太师你这么急着背锅洗白干什么?
    还生病?我身体倍儿棒!就是有点虚。
    姬昌视若不见,只径直看向前方:“不知陛下打算怎么做?”
    满堂噤声,所有人都没想到,姬昌竟然连闻太师的面子都不给,直接对上了纣王。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文武百官自然忠于纣王,希望纣王能代表大商给予姬昌一记有力的回击。
    诸侯们则看着姬昌,期待他争回诸侯的面子,最好将纣王的皇号削了,逼他下诏书传令天下自陈罪过。
    子受怡然不惧,这时候要说些硬气话:“众所周知,自武丁先王起,北域便是我大商牧场,东夷和东海,是我大商鱼塘,百越是我大商园林,鬼戎为我大商牧羊放牛,犬戎为我大商造车驭马,我大商将士驻守边关,他们便不敢寸进,不过是脚下之臣!”
    “即使诸侯不愿出兵,朕也无需担忧,蛮夷叛乱会持续多久,一切自有东夷各部族首领决定,由那于越王做决定。”
    “将士上下一心,打到东夷粮秣尽绝,打到百越老弱妇孺皆上战阵,打到他们怕了,打到他们心悦诚服,打到他们不得不服!”
    “朕秉威信,总率万国,凡日月所照,皆为商土,江河所至,皆为商臣,蛮夷之患,不过尔尔!”
    眉眼未抬,声音却清清冷冷的传遍四周。
    姬昌有些猜不透纣王为何会这样,这番话说的漂亮,甚至让不少年轻臣子热血沸腾。
    比如那姜文焕已经双目赤红,好似随时都要暴走一般。
    可问题在于,纣王为何不服软?
    服个软,诸侯就会出兵,不服软只会激化矛盾,而且最后还是不得不妥协。
    想到这里,他发现自己以前对纣王太过高估了,纣王有一些智谋,可私心太重,为了说出这番场面话,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却会付出更大代价。
    如此君王,当真笑话,还真为大商历代君王感到悲哀。
    说什么武丁先王,武丁驱逐蛮夷背上,他纣王干了什么?
    不过是躺在先王的功劳之上吃老本罢了,略有所成,也只是臣子之能。
    姬昌挺直腰板,可给他乐坏了,只怕凭着这一次发难,就能让纣王威信大减,甚至让大多诸侯倒向自己!
    “臣姬昌敢问陛下,西岐可是大商属地?”
    ……
    第140章 曰商是常
    西岐可是大商属地?
    是不是?子受忽然被问懵了,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诸侯属地其实处于一种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的状态中,商王强,诸侯弱,那就属商,诸侯强,商王弱,那就属诸侯。
    这么说,西岐不是大商的,也不是姬昌的,应该是薛定谔的。
    “是……?”
    子受的回答带着点狐疑。
    姬昌正色道:“那臣可是大商诸侯?”
    “自、自然?”
    姬昌叱问道:“那陛下为何寒我等诸侯之心?”
    姬昌的声音于刹那响彻,其他诸侯都未料到姬昌会这样说。
    毕竟……那是纣王,是他们名义上的老大,刚才还不管不顾砍了黎侯。
    不过思来想去,姬昌确实有这个资格质问,因为姬昌得民心,在西岐苦心经营数十年,人人称颂。
    名声好,后台硬,拳头大,支持者多。
    一双又一双的眼睛看向了纣王的方向,纣王会如何回应?
    子受笑笑,令尤浑烫酒,为自己缓缓斟一杯,一饮而尽。
    “西伯侯为何又提起此事?来,大家先共赏花石纲,稍后再议叛乱之事,伯夷、叔齐,为朕奏乐。”
    伯夷面有担忧之色,却还是换了新琴,奏起乐,他相信眼前这位英明的君王,绝对能够妥善处理蛮夷之乱。
    蛮夷不过尔尔,他觉得刚才纣王所说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的,一定早有计划。
    可机会难得,姬昌不肯罢休,向李靖、邓九公问道:“李总兵,邓总兵,边疆战事如何?”
    早前在酒馆相遇时,他就摸透了两人,这两位总兵都被气乐了,有了他们支持,纣王就更加难堪,他便能踩着纣王更进一步。
    李靖笑道:“我亲自来朝歌,便是为了上奏陛下东夷战事。”
    看到李靖出列,诸侯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得惊诧,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李靖是抵御东夷的陈塘关总兵啊!
    难道东夷势大如此,逼的李靖不得不亲自前来求援?
    子受继续低眉看去,却是被李靖的一番话镇住了。
    “东夷犯我边疆,势大,臣不得不率军出战……”
    率军……出战……
    李靖历来稳重,能据关而守,绝不野战,可这是……
    子受倒吸一口凉气,东夷这么牛逼?
    “是日,水师提督晁雷,率水师跨海而上,三军奋勇,直取东夷腹地,缴获金银无数,东夷各部族主力回援……”
    子受听得一愣一愣。
    啥?
    水师?偷家?跨海而上?直捣黄龙?
    他之前看过奏报,水师才不到一千人啊!而且水师提督一直学不会游泳!
    可李靖说的绘声绘色,偶尔还比划几手,以他沉稳的性子来说,内心必是无比激动,言之有物。
    他接着说下去,自东夷回援,他便率军掩杀,突袭之下东夷顿时人仰马翻,死伤不可计数,以至东夷殿后部队,竟是陷入死地,进不得退不得,陷入了大商军阵之中。
    李靖又亲自出阵为矛,率军猛攻,将殿后部队团团围住,杀了个干净,东夷兵败如山倒,竟是一一溃逃,俘虏无数。
    东夷……大败。
    虽然先头主力回到了族地,可损失大量财物,殿后部队全灭,这一战,可谓多年未有过的大败,哀鸿遍野。
    李靖割下夷人首级万余,又俘虏了近万,而水师在东夷回援后,再次渡海而下,战损为零,还带回了满船金银财宝。
    子受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这怎么可能?
    李靖真是来坑自己的,当时不杀哪吒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一切?!
    李靖说完,邓九公接踵而上,环顾四周,大气道:
    “于越王率百越各部族叛乱,麦智、麦云求见于越王,招待宴上,以献图为名走入后账,麦云提匕而刺,于越王其当场毙命,砍下其首级,曰‘商兵方至,毋敢动,动,灭族矣!’”
    “百越内乱,停止犯疆,臣遣女入于越,巧言劝之,于越另立新首领,自削王号,率族顺服。”
    子受瞠目结舌,麦智麦云是反贼啊!
    他们竟然敢进人家宫殿大摇大摆地砍人家老大,别人还不敢还手又大剌剌走出来,最后邓九公还横插一手,遣人为使直接把人家全族给收了?
    邓九公说完,赵丙又道:“苏将军尊陛下之命领长城守卫军雪夜北上,置死地而后生,深入草原,寻觅土方踪迹,最后……寻得其帐,俘虏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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