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瞬间变冷了,对峙中的他们彼此都不说话,肃杀的气氛和后面歌舞未歇的宴会形成强烈的对比。
    「这可不是涡蛇大爷吗?您远道而来真是让我丈狐面子十足,来来来,我这次准备了好多好酒,我们到那边喝去。」
    丈狐最先打破沉默,他热络的走向这条名叫涡蛇的不速之客。
    「你这隻老狐狸少在那边打哈哈,到哪里都想拍马屁,你这三大族的族长也是靠这嘴脸当上的吧。真是给你的族人蒙羞。」涡蛇一番酸溜溜的话,就算是丈狐也不禁板起脸来了,怒目看着这个目中无人的傢伙。
    「时候不早了,我还有工作没完成,丈狐大人恭喜你今天娶媳妇,今天我就先离开了。」
    月染说完举起手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轻轻地抱起身旁的甄静就要离开。但涡蛇似乎没有打算要让宴会结束,他扭动蛇尾往前挡住了月染的去路,血红的眼睛贪婪地盯着还在熟睡的甄静。
    「大家都说你带了个水灵灵的娃娃来山上,今天我可是特意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还真是个下酒的好菜,要不我也去找几株你们人类很喜欢的草药来换换?」涡蛇缺了两颗毒牙的嘴勾了起来,形状丑恶。月染还没说些什么,坐在旁边的元篱口气冰冷的说:
    「我以为你被卑拔掉毒牙废了修行以后就只能吃香菇喝露水了,今天来这里讲这些废话,是想以后连素都没得吃吗?」
    他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恰恰可以勾起全场的注目,原本聚集在树墩上饮酒狂欢的狐狸们都静下来了,他们远远的看着这边,有些狐狸开始窃窃私语,有些则是一脸好戏上场的样子。涡蛇感觉到狐群的骚动,也毫不客气地回呛:
    「像你这种叛徒,没资格对我指三道四,要是卑回来了,你绝对是第一个……?!」涡蛇的话还没从嘴边溜出就被一个箭步抢上前的元篱用右手勒住了脖子,元篱目光如电,手指用力陷入涡蛇湿滑的鳞片内,涡蛇痛苦地扭动身体,被元篱掐住的地方流出汩汩的鲜血,元篱不为所动的看着涡蛇一字一句的从齿缝间说出:
    「不要在那边给我一句卑长一句卑短的,他废了你的时候,我都没看你这么喜欢他过,你这么想见他,我就送你去!」
    说完元篱右手用力将他的脖子提高,涡蛇滑溜溜的长尾在下面乱甩试图缠住他的腰间,却被元篱的左手捉住,他就这样一手掐着头一手抓着尾,猛一提气把涡蛇往森林边的山谷方向用力拋了出去。狐群中爆出了一声欢呼,却随即被丈狐喝斥:
    「看什么热闹,都散了都散了。」
    眾狐们眼见热闹没了,酒也喝乾了,一个个都脚步蹣跚的离开了刚刚狂欢的树林各自回巢去了,丈狐眼见族人都散了,这才忧心忡忡的转头对着元篱说:
    「元篱大爷啊,不是我要说,得罪涡蛇对你没好处。」
    「我早就想扁他了,今天送上门来是他找死!」元篱蛮不在乎的说。
    年老的狐狸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摇摇头,这时有几隻小狐狸从旁边跑了过来在他身边驻足,丈狐对元篱和月染说:
    「我也该回去了。元篱大爷、月染大爷咱们下次见了。」说完也转头带着那几隻小狐狸离开消失在月色中。
    「要去我家吗?」月染看着还在生气的元篱柔声的开口。
    「不要!我自己有家!」元篱看都不看一眼还抱着熟睡中甄静的月染,趁着森冷的月光化回他原本娇小灵巧的身姿一窜身便消失在黑暗的树林中。月染目送他远去以后,在心里又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他只好收拾东西抱着甄静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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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涡蛇的身体紧紧缠在山崖下一棵早已枯死的榕树上,树下是一片不见底的黑暗,涡蛇不敢移动,因为他知道在那片不祥的影子内有无数的东西正在蠕动,他们正为了头上这匹鲜活的猎物而兴奋着。紧紧缠绕着树干的蛇尾已经有点麻痺了,涡蛇知道自己可能没有力气撑到有其他活物经过引走底下这群秽,如果不小心掉下去势必免不了一场血战,或者自己应该乾脆把尾巴放开直接掉下去让那些异物结束自己可悲的一生。
    他本来是哑山蛇族族长之子,虽然族长之位向来都是由一族内最强壮的蛇担任,但因为歷代族长特意巩固自己的势力和佔有族内最佳的资源,其他那些连吃都吃不饱的族人根本无法与族长一家匹敌,而涡蛇又是族长歷经好几代与族内有其他异能的家族通婚后诞下百年难得一出生就已经具备大妖怪特质的天才,所以这位内定的下任族长从出生以来可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光十足,但这种好日子却被后来出现的卑给破坏了,卑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却长的比他更大、速度更快、力量更强甚至更兇残。随着卑逐渐崭露头角,族人们也都渐渐把目光集中到卑的身上,而卑也不负他们的期待成为哑山上绝对无敌的存在,明眼的都看出来谁会当族长了,只有卑自己……看不出来。
    涡蛇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忘记自己的弟弟闯进来压在他身上然后俐落的将他象徵蛇族骄傲的毒牙拔下时的那份痛楚,他已经因为卑失去了所有,这个胞弟居然连自己最后的尊严都要剥夺。失去毒牙的涡蛇受尽全哑山妖物的嘲弄,就在连他自己都要放弃自己时,上天却突然送来了一份大礼———卑被赶走了,那个血腥恶毒戕害自己一生的恶魔受到了报应,不仅被伤成重残还逃得无影无踪了。而失去卑这个强大的后盾,原本趾高气昂的蛇族顿失所怙,他们只能迎回半废的涡蛇力图振作,但整个蛇族的命运就像涡蛇自己一样,被拔去毒牙只剩风中残烛,涡蛇常常看着那群曾经把他高高举起,在他失势时对他弃如敝屣,却又因为命运的捉弄而不得不重新投诚的族人们,他觉得这群蛇简直可鄙到可笑,但这又如何?他现在是族长,这群愚钝的族人只能侍奉他这个愚钝的主子,所以过去什么未来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他是哑山三大族之一的族长,而现在他正是伟大的涡蛇大人!
    就在涡蛇不小心陷入自己的回忆时,底下的黑暗变稀薄了,有别的东西吸引了底下那群恶鬼的注意,涡蛇在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终于来了个替死鬼,抱着看热闹的心情,他扭动长长的身体攀往榕树的更高处,想看看是哪个倒楣鬼来送死,在即将破晓的晨雾之间浮出了两三个人类的影子,他们背后都背着铁桶,手上拿着一根长长的金属棍,金属棍的前端正在喷洒着白色的雾气,原本聚集在榕树底下的秽已经全部消失了,涡蛇没有猜错,他们全部都往人类的方向移动了,可是他在树上等了半天,只见那群人越靠越近,却没有半点被秽袭击的样子,涡蛇心中大感疑惑,那群怪物动作慢归慢,但是对付人类应该绰绰有馀了,他伸长了脖子想看个清楚,却看到让自己惊讶的一幕:
    那些秽的确都靠到人类那边去了,但是所有靠过去的黑色物体都在碰到那根金属管喷出的白雾后就僵住不动了,这时他才看清楚走在那群拿金属管喷雾的人类后面还有一群人,他们拿着更粗的金属管把僵住不动的秽吸进背在他们身后的大铁桶内,这些人在抓秽?抓这东西可以干嘛?涡蛇在心里百思不得其解,眼看他们越走越靠近自己所在的这棵树,涡蛇连忙从光秃秃的榕树上爬下来躲到树后的草丛,只见那群人来到树旁停了下来似乎在整顿装备,前面那几个人将一些像铁罐的东西从身后的铁桶上拔下后随意扔在草丛里,这时只听到后面的人喝斥道:
    「不要乱丢,如果被抓到就惨了,工作还没做完,不要偷懒,赶快走了!」
    那群人才慌慌张张地将草丛内的罐子捡起来丢进绑在腰间的袋子哩,他们动作迅速的装上新的铁罐后又继续喷着白雾往森林的更深处走去,涡蛇一直等到脚步声消失在远方才从草丛里鑽出来,这时他的尾巴旁边已经多了一罐刚刚被人类丢弃的铁罐了,他用腥红的眼睛仔细的打量眼前冰冷的金属,圆柱形的罐身,半圆凸起的罐头上有一根细细短短的金属针,里面有可以让秽不能动弹的药吗?涡蛇知道卑就是被人类用药迷昏后才倒大楣的,所以看到这种东西特别小心,他用尾巴将金属罐滚来滚去,但就是找不到打开罐子的方法,最后他决定用尾巴举起旁边的石头狠砸了那空瓶一阵,只见那根金属针的前端流出了一些透明液体,他兴奋的上前想一探究竟,接着却只闻到一阵香味和随之而来的一阵天旋地转,涡蛇昏了过去,等到再醒过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这下可让他发现一个好东西了!涡蛇兴奋地绕着这个金属罐子转圈圈,最后他用粗壮的尾巴捲起被砸得歪扭变型的罐子,扭身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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