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我二哥又不喜旁人侍候,以后你怕是都要受累了。”
    叶娉幽幽一声叹息,可不就是要受累。
    姑嫂二人说着话,聊着家常。无非是国公府的那摊子人和事,以及公主府的一些事。不消叶娉多问,温如沁恨不得将自己所知悉数告之。
    说到锦恭人,她明显带着尊敬。
    “父亲和二哥都极看重恭人,恭人不喜走动,看着也有些不好接近,但这些年我瞧着,她并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二嫂你若用她,想来她也是愿意的。”
    这点叶娉赞同,锦恭人应该不喜欢她,但对她并未心存刁难,且为人颇为爽利。如果换成心眼多的,未必会答应得那么干脆。
    “那些事我也不精通,她又是做惯的,交给她自是最好不过。”叶娉说着,摸了摸温如沁嫩滑的脸。“我只要天天看着郡王和雪娘,便足够了。”
    温如沁闹了一个大红脸,美目晶亮。
    两人说说笑笑,晚饭也是一起。
    天色已暗,温御还没回来。
    叶娉吃饱喝足,困意袭来,赖和温如沁的身上,竟是半点也不想动弹。香香软软的妹妹多可爱,她可不想再去面对哥哥的酷刑。
    她闭着眼开玩笑说今日不走了,就睡在这里。
    温如沁先是一惊,尔后一喜,竟是当真了。
    “…这样可以吗?二哥会不会生气?”
    爱生气不生气,叶娉今天想罢工。罢工的心思一起,越想越是觉得可行。索性假戏真做,呓语一般,“你二哥不喜与人接触,许是也巴不得我夜不归宿。”
    温如沁一想,也对。二哥性子冷,想来更愿意一人独处。于是欢欢喜喜地准备,兴奋无比地期待和叶娉同床共枕。
    世家姑娘的闺房,处处雅致。一水的黄花梨家具什儿,雕窗画梁,红帐花床。四色屏风绣着梅兰竹菊,五弦古琴置架刻着喜鹊登枝。
    兰香袅袅,安神又怡人。
    二人笑闹不停,许是见叶娉无尴尬之色,温如沁也渐渐放开。姑嫂俩并躺着,刚开始叶娉还又抱又闹的,没多会的功夫居然睡着了。
    温如沁还想着两人同床夜话,孰不知二嫂睡得如此之快,转念想到二嫂必是近日乏累无比,又生出些许心疼。她一直处在新鲜和激动之中,迟迟无法入睡,直到院子里传来动静。
    今日是红桑守夜,一听到外院的婆子来报,赶紧起来唤醒自家姑娘。
    “姑娘,郡王来了,说是来接郡王妃的。
    温如沁一惊,慌忙坐起。一看内侧的叶娉睡得正香,一时不知该不该将其叫醒。“二嫂睡着了。”
    “若不然叫醒郡王妃?”红桑迟疑道。
    “二嫂必是累着了,我…我去同二哥说。”温如沁壮了壮胆,穿好衣服出去。
    夜色清幽,寂凉如水。
    温御站在院子里,依旧是出门时的那身官服。神情肃冷,气势凌寒,如刀藏其锋,剑敛其华,无端让人望之生畏。
    温如沁以前最是怕这位二哥,若不是最近关系缓和,必是不敢自作主张。她腿肚子有些打颤,声音也跟着发抖。
    “二…二哥,二嫂睡着了。”
    “嗯。”
    “要叫醒吗?”
    “不用。”
    温如沁还以为温御的意思是不叫醒叶娉,脑子里才想着二哥原来也会体谅人,却不想温御已大步上前,进了屋。
    她心下一惊,迟疑着要不要跟过去。正犹豫时,温御出来了,手里抱着裹着被子依然在熟睡的叶娉。
    二哥这是……
    温御蓦然看过来,眼神冷厉。
    她骇得心口发凉,全身冰冷。
    二哥为何这般看她?她做错什么了吗?
    温御人高腿长,不多时已出了雪园。
    温如沁久久立着,迟迟回不过神。
    “红桑,你有没有发现二哥变了很多?”
    红桑心道,这还用发现吗?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郡王应是喜欢郡王妃的吧。”
    “可是…二哥刚才好像在怪我。”
    红桑欲言又止,之前姑娘留郡王妃过夜时,她就觉得不妥。
    “许是…许是不愿郡王妃睡在别处吧。”
    温如沁低低“啊”了一声,似是明白了什么。
    ……
    叶娉一夜天明,醒来后一片茫然。她明明记得自己和雪娘一起睡的,怎么一睁眼身边的人就换成了温御?
    趁着梳妆更衣时,她悄悄问三喜。得到的答案是温御将熟睡的自己从雪娘的屋子里抱回来的,当下不知该羞还是该窘。
    妆发完毕,她偷偷瞄着早已穿戴整齐的男人。
    紫衣金冠,华美又不失清冷。姿如孤松独立,又似玉山将崩。那漆冷若深渊般的眸,囊括天地之辽阔,无边又无底。
    应该没有生气。
    不过是聊得晚了,歇在雪娘的房间里。又不是外出不归,睡在别人家里。这男人既将自己抱了回来,还没将她弄醒,想来对于此事并不会在意。
    她如是想着,略感心安。
    今日是回四之期,夫妻二人要回叶家。
    归宁一应上门礼皆是锦恭人准备,四色鲜果、六样点心、八种贡品、十匹绫罗等,样样取其双数,谓之成双成对。正中一只龙鳞锦鸡威风凛凛,红冠黑尾昂首挺胸,寓意吉祥美满。
    四驱马车领头,后面拉着三车回门礼。左右侍卫随行,丫头婆子随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城南。
    温御是郡王品阶,马车华贵无比。上缀明黄缨苏,下刻龙凤雕花,中间还有公主府的徽记。途经之处,人人避让。过后留声,百姓议论纷纷。无外乎是这门亲事的出人意料与叶娉的好运道。
    叶娉昨夜睡得好,精神极佳。
    叶家人见她气色不错,一个个放了心。再看她与温御站在一起,端地是一个仙姿一个玉貌,当真是相映灼灼。
    叶氏被这一双璧人的风华晃了眼,眼中泛起湿气。回想当初娉娘痴恋郡王做出那等惊世骇俗之事,招来多少流言蜚语诋毁谩骂。
    少女春闺爱做梦,最喜枝头花天上月。老天爷必是怜惜娉娘为爱成痴,这才让她得偿所愿,与心上人终成眷属。
    翁婿见礼,温御称呼叶庚依旧为叶大人。叶庚心中虽有些失望,却也觉得合情合理。郡王身份卓然,若真称他为岳父,他反倒不自在。
    叶娉若有所思,心道重活了两辈子的郡王爷应该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关,不可能称呼一个比自己实际年龄还小一岁的人为岳父。
    叶庚是叶大人,叶氏自然也是叶夫人,叶母即叶老夫人。叶婷和叶廉叶正姐弟三人随后,齐齐恭敬地给温御请安,口中尊称郡王爷。
    “叫姐夫即可。”温御如常道。
    这下倒把叶家人弄糊涂了。
    姐弟三人看向叶娉,三脸求助。
    叶娉道:“叫姐夫吧。”
    三人又改口唤姐夫。
    礼仪周全之后,叶庚陪着温御在堂屋说话。
    叶娉则跟着叶氏进了房间,叶氏先是问她温御待她如何,她回答说是极好。叶氏犹豫半天,脸都憋红了,才问他们有没有圆房。
    “圆了。”
    叶氏长松一口气,脸色更红。“那闺房之中,郡王可温柔体贴?”
    叶娉心下叹息,体贴什么的,怎么可能。她又不好意思说温御在床笫之间太过勇猛无敌,自己招架不住。
    想了想,说:“尚可。”
    叶氏见女儿气色红润,不疑有他。
    不多会儿,叶母和叶婷进来。
    叶娉笑着说等过段时间她来接叶婷过去小住几日,到时候去宫里请太医为叶婷诊脉开方子调理身体。
    几人闻言,皆是又惊又喜。
    叶婷没想到,大姐还记着这事。
    她红着眼眶道:“大姐,我的身子已无大碍。你还没有在公主府立稳脚,若是贸然接我过去小住,怕是会有人说闲话。”
    “我是府里的主母,谁敢说闲话。”
    “话虽如此,但还是谨慎为好。不如再等些时日,待你将府中诸事理顺之事才接你妹妹过去。”叶氏说。
    “不用等,我心中有数。”
    叶娉坚持,三人自是由她。
    叶家有女嫁入高门,一家人都跟着被人高看一眼。近些日子以来,就连平日不怎么出门的叶母都能感觉到。
    叶氏昨日亲自去常府和刘府登门道谢,谢这两家人在大婚之日的帮衬。她先去的是刘府,得知刘家姑娘与谢家公子已经定亲。后去了常府,常老夫人居然提起了抚远将军府,似乎有意替婷娘保媒。
    抚远将军只有一独子,那便是宋进元。
    常夫人对叶娉姐妹俩是赞不绝口,此前就有意替她们保媒。而今叶娉嫁入公主府,叶家的身份地位一下子提了上来。宋家那边才递了话,她便觉得这门亲事极好。宋家家风清正,男子洁身自好。唯一不足之处,便是人丁单薄。恰好叶家女或有双生之相,若叶家次女嫁过去后一举生俩,简直是再好不过。
    叶氏当下心跳得厉害,险些失态。到底尚有理智在,忍着心中愿意还得矜持地表示回家与丈夫商议。
    她和常夫人说了好大一会儿话,常夫人也看出她的心思,见她颇有些心动,自然是说了好些关于宋家的事。
    宋大人帮过他们,她对那位京吾卫的大统领印象极好。将军府那样的门第,她从前想都不敢想,说来说去也全是托了娉娘的福。若不是娉娘嫁的是郡王,宋家怎么可能会有意娶婷娘。
    她一说完,叶娉立马皱眉。
    怪不得近日没听到宋刘两家定亲的消息,原来亲事黄了。亲事黄了是好事,刘静雅应该能逃过前世的噩运。只是好端端的为何扯上了婷娘?
    叶娉满腹心思,面上自是无半丝喜悦。
    叶氏原本还满心欢喜,越想越觉得这门亲事合适。一来将军府家规严,三代无妾室。二来是因为宋大人和郡王爷交好,日后娉娘和婷娘也能时常走动。
    “娉娘,这亲事你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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