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国际四大粮商最近频繁示好国储粮,商谈合作事宜。嘉吉表示,他们可以把世界上最先进的粮食生产收购模式带到我国来。国储粮没有做出回应,但从发改委的态度来看,对此无疑是保持着高度警惕的。”
    “根据我国签订的wto协议,今年我国关于限制外资企业进入粮食流通领域的世贸组织过渡期已结束,四大粮商显然是看中了这个机会。”
    姚菲不愧是信息部重点培养的对象,分析起来头头是道,连俏脸都严肃了起来,继续介绍道:“目前国储粮并未完成企业化改造,投资主体依旧为单一的中央政府,主要作用为平抑粮食及农产品价格,其拥有的粮食购销渠道和进出口农产品的权力,在我国只有国粮集团可以比肩,而这显然是外资看中国储粮的根本原因所在。”
    丁显皱起了眉头。
    姚菲稍作停顿,等丁显翻开海外的文件,继续说道:“海外方面,虽然国际粮价高歌猛进的势头受次贷危机的狙击,已经急转直下。但各方对屯田的兴趣有增无减。”
    “目前最积极的是海湾国家,他们一改之前进口粮食的传统办法,组成了海湾国家合作委员会,把触角分别延伸到非洲、东南亚、中亚和欧洲等地,与多个国家达成磋商,疯狂地租地、买地,然后种粮。”
    “此外,我国的近邻——印度和南韩也加入了海外屯田的行列。为了支持本国的企业到海外种粮,印度政府特意对相关法律进行了修改;而南韩公开表示,其海外屯田的数量要达到岛国的标准。”
    “受屯田浪潮的影响,巴西政府不得不宣布,有限制性地接受外国投资者投资该国农业及土地资源。阿根廷也曾宣布,拟推动制定相关法规,限制外国投资者购买阿根廷土地。”
    “竞争对手方面,嘉吉收购了泰勒的食糖贸易部门以扩展其糖类业务,并与岛国的伊藤忠共同投资巴西的糖和乙醇合资企业;邦吉也加大了对南美洲种植基地方面的投资力度……”
    丁显面色一肃,对姚菲说道:“干得不错,这些信息很重要,我马上去见大老板。”
    话音未落,他合上文件就往外走,没等姚菲回应,门口已经见不到他的身影。姚菲微微一撇,摇头笑着继续整理桌上的资料。
    ……
    “国粮拟调整海外战略?”齐政听完丁显的汇报,着实有些意外。
    印象中,国粮集团一直等到国内所谓“全食品产业链”的“买买买”战略不断受挫后,才找准自己的角色定位,通过收购整合构建全球农业产业链。
    齐政不知道是嘉谷咄咄逼人的积极行动给了国粮莫大的压力和求变的决心,但他觉得,这种改变还不错。
    “这是好事,国粮毕竟是国家粮食安全战略实现的执行者,早就应该将经营布局扩展到国外;我国的海外农业影响力还是太单薄了,单靠嘉谷一家是远远不够的。”
    丁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至于四大粮商对国储粮的染指……”齐政冷笑,“没戏!它们打的如意算盘,但谁也不是傻子。国储粮并非纯粹的企业,主要任务不是创造商业利润,不会为了商业利益放弃宏观调控职能。”
    稍作了解国内的形势,不会对嘉谷的发展产生太大的影响,齐政就将其放到一边。相比于国内,反倒是海外复杂的形势更让他头痛。
    07~08年,全球粮食市场经历了一轮暴涨暴跌的“过山车”行情。虽然受次贷危机冲击,粮食危机貌似不复存在。
    但事实是,粮价的剧烈波动,使人们认识到了世界范围内存在的粮食安全隐患,至少提醒了各方,在储备战略中,农业应该受到更多的重视。
    “现在世界无疑是步入了后粮食危机时代,各国政府和各个竞争对手纷纷采取了应对措施,我们嘉谷的海外战略也要作适时调整了。”齐政淡淡道。
    第353章 海外迂回战略
    王昱业对齐政适时做出的调整海外战略决定深表赞同。
    澳糖并购尘埃落定后,他对csr糖业的管理稍作调整,但基本原则是原有框架不变,只从国内派驻部分员工进行学习与监督,然后回国。
    作为此次海外并购的亲历者和领导者,王昱业感触良多。
    “如果不是我们注意到与当地糖农的沟通,另辟蹊径,面对丰益国际的竞争,哪怕我们的前期准备工作做得再齐备,也必然是落败结局。”谈起这一点,王昱业都觉得赢得非常侥幸——感谢澳洲糖业的特殊生产体系。
    但是外人往往只看到嘉谷国际收购澳糖的胜利,而没有领略到其中的艰辛和侥幸。
    这段时间,受粮食危机的影响以及嘉谷国际成功并购澳糖的激励,越来越多的国内企业对海外农业领域的开发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不用特意了解,都可以知道不少上至大型央企、下到地方的农牧公司,都开始加速“抢食”海外农业资源。
    但在王昱业眼中,并不看好这一波“出海”的收购。
    在澳糖收购经验总结会上,王昱业问道:“作为一家准备到海外投资的农业企业,通常会最关心哪些问题?”
    “土地是否肥沃,阳光是否充足?市场是否成熟?仓储、物流是否体系完备?或者当地的政治环境和社会是否稳定?”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重要的参考指标。但是除此之外,一些非传统因素会更加深刻地影响着农业企业走出去的步伐。”
    说嘉谷国际并购的前期准备工作齐备可不是盖的,在对我国以前零星“走出去”的农企以及其他国家在海外农业投资案例的研究中,可以发现,影响海外农业投资的因素,只有更奇葩,没有最奇葩。
    可能因为结算时汇率变动,一年的利润打了水漂;可能没有寻找到合适的翻译,导致信息传达失误,洽谈的项目搁浅;有些地区土地资源非常好,而且价格也很低,但经营几年后发现,运去的拖拉机一个零配件坏了在当地都找不到配件,拖拉机停了,项目也出现了问题……
    更始料未及的是,有的农业项目因为投资地方的生态环境太好了,产出的粮食有1/3都被受保护的鸟给吃了……
    会议室里发出轻笑声。
    但王昱业没有笑,反而有些严肃道:“总结我们并购澳糖的成功经验,一是我们在细节上做得足够好,二是因为,这次收购没有涉及对国家最基本元素土地的经济控制权……”
    台下众人都严肃起来。
    王昱业不徐不疾地说道:“从我们在海外的一系列实践可以看出,希望通过土地去‘控制’市场的思路,绝对是过时甚至错误的,对市场的影响力不是靠这种‘控制’得来的。偏偏现在有意走出去的企业,多是抱着这种单一的商业思维。”
    各农业大国对土地交易的限制足以可见海外农地买卖敏感,容易引起投资对象国的反感;而在种植结构上,粮食作物的敏感度要高于经济作物;在粮食内部,谷物的敏感度又要高于大豆。
    回想嘉谷在海外的投资,因为齐政有意无意的调控,在这方面就做得非常不错。
    在最大种植项目的俄远东,嘉谷与俄方只是合作经营,不涉及农田出售或转租,甚至俄方合作者拥有控股权。而且嘉谷种植的是大豆,虽然是用大机械种植,但在运输等环节上都是交给俄方,让大家“都有饭吃”。
    在美国的农场倒是完全买下了土地,但一来是面积相对于美国土地资源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二来也是根据原有种植格局种植牧草,敏感度不高。
    在新西兰,嘉谷乳业也和新西兰当地机构合作建设研发中心和一体化乳业基地,通过科研活动和新西兰乳业达成深度利益共同体……
    不想不知道,细想才发现,嘉谷原来一直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
    齐政敲敲桌子,接话道:“等走出去尝试的农业不断碰壁后,估计就会全面审视我们了。但我们不能满足,还是要根据形势不断调整策略。”
    “经过讨论,我们决定,后面的海外投资,主要调整为以下两种方式。”
    “一种是像澳糖并购这样,能够参与到仓储、物流、港口、农产品加工等各个环节,掌握粮食贸易市场七寸的整体并购。”
    说到底,嘉谷不是不能在巴西购买土地,但在巴西,高速公路两侧的粮库全部是嘉吉和邦吉的,通往港口的铁路是被邦吉控制的,港口的粮食泊位也是被国际四大粮商租赁的——港口、铁路、仓库这些贸易物流的关键节点都控制在别人手里,谈个屁的提升市场话语权啊!
    齐政看到高层一致赞成,接着说道:“如果不能整体并购,我们也不用着急,欲速则不达。”
    “第二种投资方式,从研发支持入手,从小企业入手,从小部分股权入手,从建立分支机构开始,学习、适应、熟悉、深耕国外市场。”
    “一口吞下的机会不多,那就先从收购10%、20%的股权入手,先进入到对方的公司和市场网络中来,再慢慢提升话语权和定价权。不求所有,但求所在;只要在那儿有我就行,将来再寻找机会。”
    不要小看这10%的股权,在关键时候能发挥大作用的。
    最好的例子,就是岛国的三井了。
    三井当年取得巴西valepar .公司15%的股份——这家公司正是控制淡水河谷铁矿石资源的母公司。
    就是这15%的股权,使得三井有权利在我国企业就收购铁矿石业务与淡水河谷方面谈判的时候,操纵铁矿石涨价71.5%,将我们坑得一脸血,顺便赚取了巨大利润。
    这就是血的教训:只要小额参股,就能够有机会进入公司的决策层,就能够产生自己的话语权和定价权。
    然后在参与国际市场的进程中逐渐成长,学习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构建全球营销网络,提升自己品牌,自然在全球市场拥有影响力。
    “这就是我们的海外迂回战略!”
    在齐政铿锵落地的决策话语下,是嘉谷国际以1.5亿美元购买了美国第三大谷物及能源交易商gavilon公司6%的股权,以及出资2亿美元购买了巴西第二大糖类和乙醇生产商santelisa集团18%的股权。
    第354章 白糖期货天才
    拉美很遥远,从中国过去都要在飞机上要坐两天。但它的资源实在太丰富了!
    作为全世界农业发展最具潜力和活力的地区之一,拉丁美洲占全球淡水资源总量的1/3,可耕地面积超过7亿公顷,未开垦面积超过5亿公顷,是世界的粮仓之一,没有农业人会放弃在拉美投资的机会。
    还是得感谢次贷危机,巴西第二大糖类和乙醇生产商santelisa集团陷入了债务危机,但又拒绝被收购,因此对嘉谷国际送上门的投资,简直是一拍即合。
    嘉谷国际以低廉的价格获得santelisa集团18%的股权后,没有对其经营多插手——虽然嘉谷国际的最终目标,是吞下这家企业。
    一个巨大的问题是嘉谷国际缺乏相应的涉外农业人才储备。
    “走出去”对人才的要求其实更高,除了一般企业经营管理人员应具备的素质外,应掌握外语,了解国际规则、国际惯例,特别应熟悉投资目标国与经营项目有关的产业政策、税收政策、市场潜力、劳动力素质、风俗习惯等情况。
    英语系国家还好说,多多少少有点人才储备。但在拉美国家,嘉谷就麻爪了。所以即使现在有机会吞下santelisa集团,嘉谷也要放一放。
    除此之外,王昱业还提到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我们能成功并购santelisa集团,那我们在世界糖业市场的份额就相当可观了,但世界食糖市场价格波动较大,我们集团必须要有相应的避开风险和转移风险的措施。”
    食糖一直是各国政府特别关注的农产品,在世界市场15种农副产品中,食糖是价格波动最大的商品。
    这是由世界食糖市场供求关系决定的。在食糖国际贸易中,普遍采取双边协议的形式稳定贸易关系,形成了食糖商品率高但自由贸易量小的局面。因此,当需求量增减时,糖价在短期内会暴涨暴跌,因而糖价变幻莫测。
    齐政一愣,问道:“你是说,白糖期货套期保值?”
    王昱业点头:“没错!我们虽然建立了大豆期货套期保值部门,但白糖期货方面还是一片空白,总得储备相关的人才吧?”
    这也有道理,不是说熟悉大豆期货就一定熟悉白糖期货,多数人还是专注于研究一种商品期货,能同时兼顾多种商品期货的,都是大才,可遇不可求的那种。
    齐政想了一会,笑了:“这样,我给你推荐一个人吧,应该蛮合适的。”
    ……
    陈剑平正烦恼着。
    他的经历颇为奇葩。
    与多数从事期货交易的人相比,陈剑平有着许多不同:一开始,他并没有学过金融、经济、风控等与期货相关的专业,按照他自己的规划,做科研是未来的“正路”,至于最终选择期货,那完全是半路出家。
    99年,他从华农毕业,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羊城甘蔗糖业研究所做新品种的研发。
    后来,他通过努力考上了清大经济管理学院,攻读国际工商管理专业。在读书的两年过程中,由于所读的专业,身边很多都是研究金融的同学,他也就逐步接触到了期货。
    据说当年的对话是这样的。
    某天,一位同学对陈剑平说:“老陈啊,你不用改行了,年纪也大了,有一样东西可能适合你一辈子。”
    “是什么?”他忙问。
    “期货!”
    “可是我连股票都不会,我怎么看期货?”
    “你可以先看看,我建议你看看。”
    就是这么一次奇葩的对话,他陈某人就开始用课余时间看一些与期货有关的书籍,直到毕业,期间虽然一直没有做投资,但他对期货的概念以及操作有了系统的理解。
    但是,天才就是与众不同的。
    毕业后,陈剑平来到了英糖(全球第二大产糖集团)中国区总部工作,为老板做参谋。
    因为大概是与糖结缘,陈剑平研究期货从来只做白糖一种商品。
    对于白糖的交易,看似简单,但其中有很多学问在里面。比如要制定一个白糖的年度交易计划,一般就要看新榨季开始前老库存有多少?新榨季实际的产量有多少?新榨季的消费量大概有多少?预计新榨季进口量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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