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来,你要一个人行动么?”
    “从见到他的一刻,我就不可能再与人同行了。”
    姜玲低声道:“按照这样的事态发展下去,总有一天,那些人那些事都会大白于天下,所有人都会知道,要毁灭此世的‘昆仑道子’就是姜阳;而他还有个妹妹叫姜玲,是昆仑大学教出来的学生。无论如何解释,血脉的连接是消除不掉的。”
    “到那时候,一切就都晚了。所以,我必须得抢在所有人之前把这件事解决掉,不代表学校,而只作为我自己出战——无论结果是我杀死他,或者是...他杀死我。只要他站在了对面,我们之间就只有不死不休。”
    魏泽看着她:“这么说的话,你应该已经预料到结果了。”
    “嗯,我明白。不出意外的话,以我的实力,面对现在的哥哥应该是必死无疑的吧...但我只能这么做了。”
    姜玲笑笑:“他已经成了超然的存在,连仙门的人在他面前都只能下跪。哪怕校内有足以对抗他的力量,也不一定能套出他背后隐藏的真相...那么现在,真正有可能接近他的人,也就只有我了。”
    魏泽沉吟片刻:“既然知道是九死一生,为何不在校内进一步精进,等到有了把握再去?”
    “以我和他的实力差距,已经丝毫没有把握可言了。要接近他,只能靠天命,靠赌...赌他杀不了我。”
    姜玲摇摇头:“我只有这一个亲人,我的命是他扶起来的,而现在他可能就是一切灾祸的源头;在我呆在学校的这段时间内,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他而死。光是想到这一点,我就没办法再正常地活下去,也没办法再留...”
    “留...”她的声音突然哽住了。
    “留在...学校。”
    眼泪从她的脸上划过,好像也划开了脸上的那一层伪装,她的话突然开始前言不搭后语。
    “魏老师,我...其实还是想留下来啊。如果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如果我一开始就和其他人一样、是个普通的学生,那该有多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这种事偏偏要发生在我身上?”
    话到这里说不下去了,魏泽默然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孩,她坐在那捂着脸,无声地痛哭起来。
    其实他有很多办法让一切重归正常。最简单的,就是抹掉她的这段记忆,剩下的就由自己来处理——但这算得上是正确的做法么?
    作为一名老师,他应当替学生做出选择么?他有资格替他们选么?
    现在他也不清楚这个答案了。
    良久之后,姜玲的抽噎停了下来,她抹掉最后一点眼泪,有些吃力地朝魏泽笑了笑。
    “对不起,魏老师,让您见笑了。”
    “没什么。你敢于选择这条路,本身就需要极大的勇气了。”魏泽看着她,“那么,你已经做出决定了么?”
    “是,我已经决定了,今天我就会离开,刚才的话请您当我没说过吧。”姜玲轻声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走以后,可以请您平时多关注关注几个同学么...尤其是大一的一个人。他们不该被我波及。这条路,我一个人走就够了。”
    “好,我答应你。”
    魏泽听着她说完了那几个熟悉名字,点了点头:“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悲观。既然你依旧对这里有留恋,那么也不用完全斩个干净。”
    “您意思是?”
    “不是退学,而只是休学,你的学籍依旧留在校内。如果你将来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那么学校随时都还欢迎你回来。”
    姜玲愣了愣,刚擦干的眼睛好像又湿润起来,她赶忙擦了擦眼。
    “...谢谢您了,老师,给您添麻烦了。”她轻声说,“另外,还有一件事。”
    她放下手,又抬起头来:“魏老师,在始皇陵的时候,我曾看到过一种秘法的记载。上面说,秦朝时曾存在一种功法,只要别人修炼,他自己就能变强。如果这种秘法还存在于世的话...那我希望,拥有这种秘法的人,会是您。”
    说这话的时候,她并未留意到魏泽眼中闪过的惊讶。
    “古往今来,修仙都是自私道。仙凡有别,成仙之人眼中理应只有大千世界,仙的最高境界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但您不一样,您一直都在我们身边。”
    姜玲轻声说:“如果您真的也拥有了始皇那样的功法,您也一定不会像他那样视人命如草芥,而是真真切切地为了我们、为了天下众生而使用那种力量,昆仑大学会成为人间最坚固的壁垒,保护好所有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这次离开,也没有什么可再担心的了。”
    “那就按照你自己的‘道’去走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魏泽说到这顿了顿,又接着看着她道:“我以有你这样的学生为荣。”
    “这句话应当是我说才对。能来到昆仑大学,能有您作为我的老师,是我一生的荣幸...我相信,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姜玲说着,弯下脊背,向着他深深地鞠下一躬。
    “再见了,魏老师。”
    她低声说完,起身向外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的尽头。
    魏泽目睹着她走出楼外,从始至终未再提出一言。
    “那个女子,果真对你十分崇敬。”祖龙的声音再度响在脑海,好像带这些惊异,“在她眼中,你似乎是这世上最值得信任的人...你怎么能做到这点的?有这样的力量,她对你居然不惧怕?”
    魏泽静了片刻,无意地笑了笑。
    “我也是头一次知道。”他站起身,倚着窗自言自语着,“原来在他们眼里,我是这样的存在。”
    一刻间,他忽然听到了体内什么东西的破碎声。
    就像是雏鸡破壳,体内金身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一种久违的心境从体内升了出来,好像突然掀开了压在头顶的一颗巨石。
    魏泽微微一怔,这感觉,莫非是他修为进一步精进、又脱出了一点那意志的影响...又找回了一点“自己”?
    他思虑片刻,打开面板,看到了最下方的两条提示——
    【学生【姜玲】心境提升,灵力值+50】
    【学生【姜玲】档案已被锁定】
    ......
    同一时刻,望舒2号宿舍中。
    袁清清自楼梯走上二楼,扶着墙,有些蹒跚地向宿舍的方向挪去。
    自从在始皇陵被抽干生机、元气大伤后,她一直都躺在医务室里,由花念安亲自负责调养。
    她用了三天脱离生命危险,用了七天从昏迷中醒来,又用了半个月恢复到能下床走路的程度。今天是花念安第一次准她出医务室回宿舍。
    尽管老师们没有直说,但作为丹修代表,她自然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情况。
    修炼的速度比之前慢了一倍不止,应该是根基已经损坏了;气血也微弱了几倍,大概是支撑不了她活到老年了;除此以外...她对着窗户的影子,看到了自己发梢间的几缕白色。
    能活下来,她自己就已经很庆幸了。但这如果被爸爸妈妈看到了,他们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的吧?还是先不要告诉他们了。
    袁清清暗暗在心里对自己说着,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才敢刚转过弯,就和走过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姜玲?”
    她看清了眼前人,而后又看到了她手上提着的一个小包,里面赛得鼓鼓囊囊。
    “你要走了吗?”她问。
    “啊...是要走。”姜玲做贼心虚似的将那包往背后一藏,又赶忙转移话题,“清清你终于出来了啊,恢复得怎么样?”
    “挺好的,比我想的好很多。”袁清清下意识捋了捋头发,“你又要去调查局实习吗?那你这次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有点难说,我尽量早吧。”姜玲的目光落在她的白发上,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你还是...拿命去换了奇迹啊。”
    袁清清静默片刻:“当初学这个术的时候,就想到肯定会有使用的时候,所以没什么。”
    “你还是这样。”姜玲扯了扯嘴角,“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你现在已经不是天才了,你没有义务和责任一定再去救其他人了,而且你已经救了足够多的人了。所以,从今往后,先保护好自己,好吗?”
    “...好。”袁清清答应一声,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为什么突然要这么说?”
    “没什么没什么,这不是有感而发嘛。”姜玲摆摆手,“那你好好调养,我就先走啦,回见,等回来一块吃饭啊。”
    她说完,越过朋友的身影便向前走去,步伐匆匆。
    袁清清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渐渐浮起一丝特别的神色。
    “你会回来的吧?”她突然开口说。
    姜玲动作顿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回头的时候脸上已经全是惯常的笑容。
    “嗯,会的。”她说,“...肯定会的。”
    不等袁清清回答,她便已是从窗口一跃而出,几步踏地奔向校门口。
    这时天边正停留着最后的一抹夕阳,那火红的余晖自西方洒落,将两边梧桐树的阴影投在地面上。夜色渐浓,那群叶的影子正逐渐淹没在黑暗之中。
    正值假期收尾时,小道上的人并不多,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她。
    这是离开最好的时机。
    她紧了紧背上的包,摸了摸口袋里的空间囊,确认一切准备妥当,这才最后抬起眼,久久地注视当头那镶有“昆仑”牌匾的青柱大门。
    再见了。
    她在心里无声地说了一句,这才收回目光,就欲上前出门。可还没迈开步,另一个轻微的脚步声却已经响在了背后。
    而同时传来的,还有一股她熟悉的气息。
    ......
    “罢了,先不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了。”办公室内,魏泽轻轻叹了口气,“后面的麻烦事,还多着呢。”
    “也包括她说的那个人么?”
    祖龙的声音适时响起。很显然,自从从灵器当中解放后,祂现在已经成了他的日常聊天对象,尽管魏泽这段时间一直在警惕着体内的金身,二者平时也聊不了两句。
    “这自然啊。”
    魏泽随口应了一句,不知道怎么的,此时他心里突然又升起了一股久违的兴趣...一种“讲说”的兴趣。
    这也属于金身的变化么?
    无所谓了,现在他只想发泄一下这股讲说的冲动。
    “随便给你讲个故事吧,虽然不知道你这样的神兽能不能听懂。”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神情微妙。
    “从前有只狗,他什么都没有,身上还脏兮兮的,谁看了都讨厌。
    他在街上走啊走啊,大家见了他都避而远之,有时候还有人要上来踹他一脚踩他一下,觉得好玩。
    时间久了,他觉得世界可能就是这个样子的,于是干脆不走了,就缩在角落呆着,从春天缩到冬天,到了下雪的时候,他还是自己呆在那,快要被冻死了。
    但是有一天,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扒开狗身上的雪,把他从街上拣走了。
    这个人不仅给了狗食物和水,还把他抱在怀里取暖,这让狗觉得这个冬天也没那么冷了。
    然后狗就傻了吧唧地跟着那个人走了。其实他也不知道那是个怎么样的人,但就是一直跟在后面,谁对那个人不好,他就上去咬谁。
    就这么跟啊跟啊,不知不觉就又走了很远,从小狗变成大狗了,但这个时候,那个人突然要离开了,狗又要被扔下了...那么,他会怎么做呢?”
    他说到这干笑一声,听着那边祖龙的沉默,就知道这头神兽估计还是理解不了。
    高高在上的龙,怎么可能知道狗的感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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