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醉意深重的人终于在缠得韩知竹忍不住的想,必须要戳他后颈的穴道让他睡着的临界点上,自己倒下睡着了。
    留下被缠得心烦意乱的韩知竹,打坐了大半夜。
    韩知竹倒了一杯冷泉茶,推向程雁书:你说,要勤学苦练,成就自身。
    就这?程雁书快速端起那杯冷泉茶,灌进口中。
    喉中浓稠复杂的味道被清淡的冷泉茶冲散,程雁书放下一口饮尽的茶盏,清了几下嗓子。
    你还说,韩知竹再往空的茶盏了注入冷泉茶,同时道,要我管着你,以后再不许你饮酒。
    拿起再次注满的茶盏喝了口冷泉茶,程雁书终于把难受劲都压了下去,头也不晕了喉咙也不犯恶心了:大师兄,你管我吗?
    韩知竹颔首:管。
    诶?
    程雁书倏而抬眼看韩知竹。
    两人眼神相撞,俱是心神一颤,又讪讪然地移开了视线。
    过了片刻,韩知竹道:以后饮酒,必须先知会过我。
    程雁书忙不迭地点头。
    韩知竹:走吧,去主殿。
    站起身来,程雁书却又忽然想到了自己手指上的定.时.炸.弹。
    他抬起手看了看指尖那点红,总觉得是变小了一些,却又不敢过分确定。
    不太自信地把手指递到韩知竹面前,他问:大师兄,这孑孓,是缩小了一圈了吧?
    韩知竹把程雁书递到自己面前的手握在手心,大拇指从程雁书手心略用力的压下,再按压住肌肤慢慢抚过中指,最终停在指尖处。
    按压的力度下,泛了白的指尖呈现出的红点看得更清晰了,韩知竹仔细看了看,点头确认:确实,有效。
    太好了。程雁书眼睛亮亮地看着韩知竹,至少我没有白吃这全世界最难喝的药了!
    带着几分求情,他笑:但是大师兄,下次再喝药可不准罚我的糖了,没有糖,真的太苦了。
    韩知竹却不回答,只是松开了握住程雁书的手,站起身,向门外走去了。
    走出两步,他轻声道:无妨。你甜。
    第35章
    韩知竹的声音太轻太悄,程雁书压根没有听到。
    他只是无知无觉地快走两步,跟上了韩知竹的步伐。
    两人到了铸心堂的主殿时,里面已经排开了各位大佬们议事的正经场面。
    薛明光看着似模似样地站在他二叔三叔身后,却在看到进了主殿的韩知竹和程雁书时,眯着眼悄悄抬起手向程雁书挥了挥。
    程雁书给了他个严肃点,又想被关进笼子里吗?的表情。
    熏风庄并没有长者出现,因此宋谨严作为少掌门,意态端正地端坐着代表位。他身后却并没有陪同的弟子,一整个人呈现出孤家寡人的状态,但他肃正稳健,显得无比有存在感。
    他们四镜山来了白胡子的齐长老和高瘦的梁长老,此刻,王临风和魏清游正接过铸心堂弟子端来的茶,恭敬地奉给两位长老。
    铸心堂掌门白清明作为四极盟主端坐主位,白映竹居其副位。
    大佬带着修真纯N代出场刷存在感的场合,程雁书却发现,白映竹宋谨严已经独当一面显露锋芒和地位不说,薛明光好歹也是能出席的名正言顺的少掌门,他大师兄更不必说了,唯独白映风,却不见踪影。
    程雁书四下看了看,悄声对王临风说:二师兄,白掌门好像真的很不待见白公子。这种场合,都不带他出场吗?
    王临风苦笑一下,不说话。
    魏清游却也点头低声应和:确实,这两日筹备四极之会,白公子忙前忙后,虽然也有不尽完美之处,但也算殚精竭虑了。
    大概是白大小姐太出众了。王临风淡淡道,他人家事,勿议为佳。
    韩知竹压根就不会参与他们这些闲话,端正地站在两位长老身后,支撑起了他们铸心堂的门面。
    当飞光珠和若木之墨被呈上来,宋谨严仔细认真地检视后,慨然确认道:这确是若木之墨。但若木之墨是我熏风庄独有之物,产出十分不易,存数皆有记载,多年来从未有过遗失,我当彻查记录,给四极清楚的交代。
    薛明光那暴脾气的三叔也大声道:此事牵涉飞光珠,我泰云观必追查到底,给出明确交代。
    薛三爷一言九鼎,此事必然会水落石出。白清明总结道,但若木之墨和飞光珠同时现世,并用于魅魔作恶,其后的阴谋必然有更深的布局,兹事体大,四极俱不能坐视不理,必须清查。
    既然飞光珠是十年前之物,是否就由各家小辈去查此事?齐长老道。
    此言甚是。白清明也赞同,不知薛二爷薛三爷,和宋少掌门是否赞同?
    薛明光的三叔是暴脾气,二叔却温文儒雅,看着倒更像宋谨严的叔叔。他淡笑道:如此甚好。一来十年前小辈们都尚小,必然与此事涉及不深。二来他们也该有些历练成长了。
    正是。薛三叔毫不给面子地直视薛明光,明明白白展现出我不是针对在座的各位,我就是在说你的姿态,他们啊,就是太过安逸了,一点风雨都没经过,丝毫不知道体恤长辈的操心,才会成日里上蹿下跳,不成体统!
    薛明光看向程雁书,无声地做了个口型:鸟笼。又向自己心口指了指,再无声地道:鸟。
    这小子,果然一直在叛逆期。程雁书尽量保持自己的稳重,不笑太大声,免得引起韩知竹的不悦。
    白清明也笑着给薛明光递了台阶:薛三爷这是爱重过深了。我看薛少掌门还是知道应对进退的,比我家那不肖子强多了,况且,年轻人嘛,我们也年轻过。假以时日,定然能肩担道义。
    说着,他又看宋谨严:宋少掌门意下如何?
    宋谨严恭敬道:晚辈一切听从吩咐,熏风庄必然全力以赴。
    既如此,白清明便把议题转向了当前最棘手的问题。他清了清嗓子,又沉默了一小段时间,待各人都因为这沉默而自然地凝神静气,才缓缓道:四极封印确已岌岌可危,此事最为紧迫,再过三月余,必须有个计较了。
    是否就定三月之期,各家自去确认合适人选,三月后齐聚魔魅之窟,重启封印?梁长老提议道。
    程雁书小声问魏清游:三师兄,为什么要等三个月啊?不是已经岌岌可危了吗?
    魏清游压低声:重启封印乃极度危险之事。
    封印需先解除,再重新打上。而封印解除时万魔尽出,必须要在结封印的同时以极大能力镇住魔魅之窟的出口。因此四人中,以能力最弱的一位来决定是否能完成封印。
    而且即使封印成功,四位封印之人也会因为必须尽最大灵力结成封印,而无法自保,因此有极大可能被魔气侵蚀,轻则心脉损伤,重则衰竭而亡。
    简而言之,不一定成功,且九死一生。
    而一旦封印失败,万魔尽出,生灵涂炭,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程雁书心里一紧,急急问到:我们四镜山出的人可能是大师兄吗?
    魏清游轻轻给了他两个字,或许。
    看着站在自己前面两步的韩知竹挺拔的背影,程雁书只觉这并不确定的两个字,长出了千百万根细密的刺,从心上滚过。
    踏前一步,程雁书抬起手,又拉住了韩知竹的衣袖。
    韩知竹没回头,却低语道:身体不适?
    身体没有不适,但是知道大师兄随时可能深涉险境,程雁书总觉得心里非常不安。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又落寞地垂下了头。
    韩知竹侧头向身后的程雁书看了一眼,又回过身,保持着挺拔身姿。
    而他不动声色地动了动手腕,衣袖跟着微微一动,程雁书手里便空了。
    随时保持距离的大师兄,让程雁书的心也不受控地随着那飘摇着从自己手里拂开的衣袖一起,空落下去。
    但下一瞬,指节修长的手向后一动,韩知竹准确地握住了程雁书原本拉着衣袖的手。
    第36章
    韩知竹的指尖在程雁书手心停留一瞬,温热的触感浅浅交融,又快速地移动到了程雁书的手腕。
    食指和中指稳稳抵住程雁书手腕脉搏,韩知竹便把稳定温润的灵力向他体内渡了过去。
    韩知竹的指尖有着薄茧,在脉搏上压下时有并不算十分细腻的触感,但这点粗糙,反而让触觉变得异常真实具体,也融掉了那千百万根扎在程雁书心上的细密的刺。
    温润的灵力,和手指在跳动脉搏上轻微起伏而摩擦出的温度,跟着血液流转传导入了心间,程雁书抿了抿唇,垂着的眸子里漾满了安心的笑。
    过了一会,韩知竹低语道:好些了么?
    程雁书低低地嗯了声,好多了。
    指尖在脉搏上轻轻敲了敲,像是在示意好,然后韩知竹收回了手。
    直到此刻,主殿里的其他声音才终于被程雁书接收。白清明已经在做总结:三个月后,初一,再聚铸心堂。
    计议已定,各位掌门长老痛快地散了会。
    程雁书看着一个比一个走得快的掌门、长老,不禁有些失落:就这?就这?
    他以为所谓的四极之会会像应该会和他看过的电视剧里的武林大会一样,至少旌旗飘飘,轰轰烈烈啥的。
    没想到四极的话事人碰头后,就不过是唠了个嗑,走了个流程把事情都分给小辈去做,就各回各家了?
    而被指派要栉风沐雨、历练成长的年轻人,在会后便聚在了一起,开了个四极小会。
    最终确认由白映竹、韩知竹、薛明光、宋谨严一起以二十天限定为期追查飞光珠和若木之墨之事后,诸人便去晚餐了。
    唯有领了第二根铁杵的程雁书,一个人凄凄惨惨戚戚地回了青竹小院。
    明明韩知竹近来对他已经温和许多了,但遇上规矩、执罚这种事情,韩知竹又变回了冷漠坚执的模样,一点也不给转圜余地。
    程雁书委屈地喝着屋内唯一的冷泉茶,哀叹自己选的对象,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如那老梗一般还能离咋地?
    茶没喝完,魏清游倒是来了,还给程雁书带了点吃的。
    当一把瓜子出现在眼前,满含期待的程雁书彻底无语了。他看着那也算得上粒粒饱满的瓜子,认真问魏清游:三师兄,你确定,这能扛饿?!
    魏清游坐下来,拈了颗瓜子:总比没有强吧?
    程雁书一把从魏清游手里夺过那颗瓜子:吃一颗少一颗,给我留下!
    趁现在大师兄还没回来,多少吃点吧。魏清游看着程雁书,眼神里充满了同情,甚至抬起手拍了拍他的头,小可怜儿,谁让你和大师兄住一屋,晚上想给你偷个馒头都送不进来。
    也不是啊。程雁书下意识地维护起韩知竹来,大师兄执罚嘛,总不能监守自盗。
    大师兄。看到韩知竹走到门口,魏清游猛地站起来,手指一动,原本摊在桌上的瓜子瞬间被他悉数收起了。
    而程雁书看看霎时空荡的桌面,又看看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两人不说话的韩知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心疼自己得而复失的瓜子,还是头疼偷吃又被大师兄逮了个正着。
    魏清游带着瓜子回了他和王临风的房间,而韩知竹也踏进来,道:监守自盗?
    是问句,却似并没有在等答案。他在案几前坐下,手指抚上琴弦,道:今晚你需得随我琴修了。
    程雁书忙不迭地点头,心思却在另一件事上。在案几另一面坐下,认认真真地看着韩知竹,程雁书说:大师兄,追查飞光珠和若木之墨,我要和你一起去。
    韩知竹抬眼,扬眉,带着询问的眼神直视程雁书,嘴唇微启,道出两字:为何?
    我想去。程雁书又认真强调一次,大师兄,你带我一起查吧。
    你还是回山待着,安全。
    韩知竹这是拒绝他了。
    程雁书垂下视线,想着怎么说服韩知竹。
    在家里待着确实安全,但代价是让任韩知竹和白映竹朝夕相处,这就有点不合适了。
    没准一不留神,他的大师兄就被人抢了。
    大师兄不是答应我,教我,让我提升修为吗?程雁书找到了理由,捉妖、历练,不是最好的途径?
    你以前不是劝鸿川,能不去还是不要去,捉妖,很危险?
    我那个时候不懂。程雁书异常认真,大师兄,虽然我没什么能力,但是你累的时候,我还是可以让你靠一靠的。真的。
    程雁书的眼神纯执又真切,在烛光下闪着光,也在韩知竹心里落下了一阵悸动。
    韩知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却还是在程雁书追问是否可以一起追查时,道了好。
    看程雁书得到应承后瞬间雀跃的样子,韩知竹觉得自己也被那雀跃的欢喜影响到了。
    雀跃之后,程雁书又想起了四极封印。
    他问韩知竹:之前长老提过,四极实则人才凋零,如果不能完成封印,会怎么样?
    生灵涂炭。韩知竹言简意赅。
    大师兄你提过,在最坏的情况下,如果不能在解封之后即刻打下封印,也还有另一种方法,只是那方法似乎很不合适。程雁书问,究竟,是什么办法?
    韩知竹叹息一声,道:没到那一天,不必多谈。
    可是,如果不提前准备,等到了那一天,那方法用不上了呢?程雁书着急得情真意切,那魔魅之窟不就破了?天下不就要生灵涂炭了吗?
    不会。韩知竹答得似乎胸有成竹,到那一天,那一刻,自然有办法。
    程雁书皱眉,这么笃定?那办法是掌控在你手中吗?
    韩知竹拨动琴弦,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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