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林扬够手狠,其实他可以一刀砍下王前明的脑袋,但他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对砍人头的事还是心存顾虑。
    村里大家其实都一样,为什么迟迟没有解决这些发疯的人,就是因为他们前几十年都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山里人,现在要对着自己的乡亲下狠手抹脖子砍脑袋,不是谁都能克服这个心理障碍的。
    但经历过文竹被咬后,林扬觉得自己的心变得冷硬了许多,刀刀见血,就像劈柴火一样,不再手下留情。
    其他人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像个血葫芦一样倚坐在一边的废墟,而躺在地上的王前明已经完全没有了人样。
    浓雾影影绰绰,一个手里握刀,全身是血的人慢慢抬起眼睛望向来人,几乎震慑住了后面赶过来帮忙的所有人。
    他们解决陈建邦的手段也不见得有多和软,但看自己和看别人的感受是不一样的,尤其他们是十几二十个人,而眼前的林扬仅仅一个。
    电视上演的案发现场都没有现在血腥,大家都没有说话,默默的收拾东西,没有人敢抬眼跟林扬对视,这是个狠人,光他一个就差不多灭了人家一屋,虽然他们知道不能怪他,可是光是知道这一个事实,就已经手脚发软,心脏狂跳。
    林扬除了脱力并没有受什么伤,他身上的血全部都是王前明的,为了掩人耳目他才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文竹的手已经包扎好,他焦急的跑到林扬身边要替他检查:伤哪儿了?
    林扬冲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放心,然后倘装重伤难支靠在文竹身上。
    两口子的默契,文竹秒懂,马上扶住林扬,语气很着急的跟周围的人说了一句,林扬受伤了,我先带他回家。
    哦哦,行,你们先走吧!周围没有人应,这一晚上过的心惊胆战,大家都心神恍惚,只有林晨愣愣的像是醒过神来立马答了文竹一句。
    伤得重不重?害怕过后,也有人记得林扬是为了什么受伤,如果不是林扬,估计躺在地上的就会变成他们自己,于是纷纷给出自己的关心。
    我家里还有点消炎药,待会给你们送过去。
    你们家双胞胎别担心,我们收拾好了就把他们送回你家里。
    林扬,你好好养伤吧,等你好点儿了我去看你。
    虽然林扬受伤对于他们家来说并不是好事,不过他受伤了,也让村里人认识到,他跟他们也没什么区别,都一样的是血肉之躯,而不是杀人恶魔。
    后面是怎么处理的林扬没有再管,把两个孩子接回来后,他就跟文竹全心全意的在家里养伤。
    认真来说,文竹伤得比他还重,指骨断了三根,手掌差一点被咬成两截,可是林扬重伤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所以后面村里有事都是文竹代替他们家出面处理。
    今天听说是讨论陈建邦跟王前明两家对他们这些受伤的人的赔偿问题,降服住他们几个的那天,即便当时还有气儿,可是完全没有理智,根本不能沟通,谁敢保证他们以后会恢复过来,所以,连夜,村里就投票把他们解决了。
    但是他们没了后,他们家的东西还在啊,这要怎么处理?
    昨天文竹在山神庙听村里人扯皮了一早上,才得出个赔偿的结论,但是后面又有问题了,该怎么赔?赔的标准应该怎么定,是按受伤程度还是按照解决事情的出力程度?没受伤的就不用赔了吗,他们的孩子、爸妈都被吓病了,还有田里种的红薯也被踩坏了,难道不应该赔
    林林总总,文竹听得脑门都大了,但他一般不出声,不管怎么赔,反正都绕不过他们家,而且他也不怕村里人让他们家吃亏,经过昨天一晚上的发酵,现在村里谁不知道光林扬一个人就解决了连大带小5个人,他们疯了才会去得罪林扬。
    虽然现在听说林扬受了重伤,连起身都难,但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好,就算不好,现在得罪他就不怕他找你拼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敢保证自己比王前明那几个人厉害?
    所以文竹这个一家之主做的十分愉快,心情好,手上的伤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而林扬这个伤重到不能起身的人正在家里缝衣服,以前的衣服基本都是坏了烂了就买新的,但是现在上哪儿买去,有钱都买不到,所以只能小心穿,但可能外面的雾水真的有腐蚀性,裸露在外的衣服很容易烂,林扬经常在外面走,所以他的外套也烂的最快。
    大人还能将就,可是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就不行了,双胞胎去年秋天的衣服现在上身已经不怎么适合,除了当时刻意买大的一些外套,裤子还有里面贴身的衣服都短了。
    林扬现在没事干,于是就被文竹安排在家里给两个孩子的秋衣秋裤加一截。
    他手里拿的是橙子的一套嫩黄色的印有大橙子图案的秋衣秋裤,按照林扬来说,反正都是穿在里面,加的这一截只要不磨皮肤就行,可是橙子不干,他要加一截黄色的,要不然他嫌丑。
    林扬苦口婆心劝道:儿子,差不多就得了,我上哪儿去给你找同色的衣服去?他撸了一把橙子的脑袋:谁让你长得太快,搞得现在都没衣服穿了。
    短了还能加一节,但是大腿、胳膊粗了就很难塞进去,林扬刚才给他们兄弟两量了个头,两个都是110厘米,体重一个24kg,一个25kg,不看身高,说他们是肥胖宝宝也不错。
    爸爸,我不要你做,我要爸爸做。柚子瞥了一眼爸爸手里的针线,淡淡的移开目光,我不嫌弃颜色。但是他嫌弃爸爸的做工。
    咦!橙子这才看到爸爸手里自己的那条裤子,歪歪扭扭的,好丑啊,于是他也赶紧拒绝爸爸:我也不要你做,我要爸爸。
    你们爸爸没空,而且他手受伤了,他怎么帮你们缝裤子。林扬毫不留情的拒绝他们。
    不过看兄弟两实在失落,像是霜打的小茄子一样,林扬赶紧安慰:你们看,大爸爸的衣服比你们的更烂,爸爸都不嫌弃。
    橙子嘟嘟嘴不高兴,可是爸爸的确是受伤了,而且流了好多血,大爸爸帮他们缝衣服就缝衣服吧,唉!
    听了林扬的话,再结合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柚子小脑袋已经学会了思考,他问林扬:爸爸,我们以后是不是都不能买新衣服穿了?
    是啊!林扬尽可能的使自己的语气更轻松,现在外面变坏了,已经没有人卖衣服,所以我们只能穿旧衣服。
    爸爸,为什么没有人卖衣服啊,是不是他们也跟我们家里的空调跟冰箱一样下班了然后就不上班了吗?橙子还记得爸爸告诉他家里电器不转的原因。
    对!林扬点点头,他们都下班了。
    林扬唯恐这个小胖子再追着他问为什么不上班,赶紧转移话题问他们:中午你们想吃什么,爸爸给你们做。
    唉,不想吃啊。橙子瞬间没了兴趣,扑到在床上,将脑袋用被子埋起来,天天都吃一样的东西,他都瘦了。
    柚子,你想吃什么?林扬问另一个儿子。
    柚子仔细想了片刻后,认真回答爸爸:想吃包子!
    包子啊,林扬麻爪了,挠挠脸,面好说,但是馅要怎么办?但是又是他先问柚子的,现在说做不出来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文竹刚好这时推门进来,他将身上的斗笠蓑衣脱下放到门后,问林扬:你干嘛呢?不是说要替孩子们缝衣服的吗,弄完了?
    这个,这个林扬支支吾吾的,不过他马上想到了新借口:手缝的太慢,我准备哪天出去把缝纫机搬进来再弄。
    缝纫机是他妈的陪嫁,他以前也会踩,但是也仅限于走线,其他裁剪是不会的,不过给衣服加一截,会走线就够了。
    文竹本来就没指望他能给俩孩子改衣服,只不过给他安排点事打发时间罢了,他走过去翻看了一下林扬一早上的劳动成果,啧啧,线扭得打了架一样。
    林扬赶紧抢过来,粗声粗气说:等,等缝纫机搬过来了重新弄。
    文竹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告诉他:缝纫机早就生锈了。
    生锈了,他怎么不知道?林扬呆了呆,犹豫说:上点油应该可以重新用吧?
    我早几年试过,但是里面都卡住了,动不了。文竹提醒他:我当时还说拿出去修,是你自己说修那玩儿干啥,直接买新衣服不就完了吗。
    是他说的吗,林扬简直不敢相信,那现在衣服该怎么办?
    先放着吧,反正不急这一两天。文竹自己虽然也不会,不过他隐约记得自己阿爸亲手替他做过衣服,所以他觉得说不定自己的表现会比林扬好,如果实在不行,到时候让村里人会的帮他们改一改衣服,大不了给点粮食。
    对了,粮食!说到粮食,文竹将今天开的村会告诉林扬:村里决定从王前明还有陈建邦两家分三千斤的粮食给我们,其余的村里按照贡献跟受伤程度分,多的上千斤,少的也有几十上百斤。
    这么分他们家其实还是吃亏了,不过文竹觉得这样就行了,拿的太多肯定会惹人眼红,这样虽然有点出头,但是也刚好卡在大家的心理界限上。
    林扬在心里快速算了一下,不由诧异:他们两家挺能藏啊,这得一万多斤的粮食了吧?
    这有什么,他们两家光是板栗哪一家比我们种的少?不过我给咱家要的也都是板栗,水稻他们家没多少,都分给其他人了。
    不过我觉得,现在村里人找出来的还不是他们全部的粮食。文竹靠近林扬小声说:王前明家找出来的粮食太少了,好像才三千多斤,他应该是找其他地方放了。
    林扬却觉得不一定:他家里就剩他一个人,就是山头种的板栗再多,收不回来也没用。当时天气那么热,每个人出去干活的时间是有数的,就是想出去捡板栗也要看自己的身体受不受得了。
    王前明隔壁山头就是陈建林家啊。文竹这几天出去听了一肚子的八卦,他只听并不跟别人讨论,所以回来后就迫不及待的跟林扬分享:红莲婶说那个时候他就跟莫小雨走的近了,要是他们那个时候就有苗头,你说他们两个不会防着莫小雨公爹那一家?而且周围山头的人又没去过他们两家的山头捡板栗,那这些粮食会去哪儿,难道自己长脚跑了?
    林扬摸摸下巴,觉得文竹分析的对,但如果他们真的还剩粮食,藏的地方不外乎几个地方,村子里的房子,山头上的工具房要不然就是他们家盖的柿饼棚。
    不过他想想就发现了不对:这是谁告诉你的?他们也没按好心思!
    文竹不解:怎么了,哪里不对?
    村里就这么大,你觉得这几个地方谁会想不到?林扬耐着性子给他解释:但是为什么就只是传,而没有人去找?
    文竹愣神:为什么?
    出不去呗。林扬撇撇嘴:应该说没有人敢现在出去,他们都巴不得别人听说后出去找这批粮食,如果找到了你觉得能不能完全避开村里人不被发现?肯定不可能,那他们就有理由重新分配这批粮食了,不愿意?凭什么不愿意,这都是那两家人给他们村的赔偿金。
    文竹恍然大悟,感情都不想出工,只想坐收渔翁之利啊。
    不过也因为村里实在不缺粮,所以大家都对那批粮食眼红归眼红,但是涉及到自家生命安全,谁也不愿意离开废厂。
    这一场变故,除了王前明跟陈建邦两家,村子里还少了几户人,陈建桥他妈四奶奶没了,自从陈建桥被蚊子咬死了后,四奶奶身体一天比一天差,那天王前明发疯,大家都顾着自家人,四奶奶落在最后
    林金平跟他老婆没了
    林强平最后也没护住他的女儿,林扬按照以前他说的,将他们一家葬到了一起。
    还有林向平、何梅、刘媛媛三个人,他们虽然没死但是现在比死了还要更痛苦。
    何梅,直到现在,大家也搞不清楚她是真疯还是装疯,乱起来的时候捅了林向平两刀,不过都不致命,他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脑子还挺清醒的,而刘媛媛被何梅划花了脸,怀了两月的肚子也被打掉了。
    何梅当时趁着乱一直拿着刀追在这两个人背后,然后就碰上了陈飞,这也是他们一直没有人发现陈飞的原因,发起疯来的何梅不遑多让,她把陈飞推到了废厂的一个水井里,但是两人争斗她也没占到便宜,腿当场被陈飞咬断了一只。
    按照她现在的疯样,村里没有人敢跟她接近,但是她明显跟王前明那几个人的疯法不一样,所以也没有人要把她跟王前明那几个一样处理。
    林向平被捅了两刀,现在却是这三个人中身体最好的,所以他得负责照顾何梅跟刘媛媛两人,谁让这一桩冤孽是他引起的呢,村里可没人同情他。
    不过他到底会不会用心照顾何梅谁也不知道,村里人同情何梅的不少,可是让他们亲自照顾她,谁又能做得到?
    乱起来那天,陈建方老婆不听劝,硬要跑出去,陈建方去追,两个人都被王前明、莫小雨咬了,陈建民跟他爸上前去拉,他爸也被咬,陈建民家里人眨眼就少了一大半。
    村里人躲到山神庙里,他因为去迟了没地方躲,只能带着老婆孩子还有一个老妈往莲花山深里钻,直到昨天,他们才出来
    废厂现在人心惶惶,所以谁敢这个节骨眼跑出去找粮食,别说粮食了,就是非必要,他们都不愿意出门。
    文竹这几天开会还有人提议,让大家把房子建到一起,要不然现在零零散散的到处乱住,谁家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而且邻里之间根本搭不了手。
    大家倒是同意这个提议,可是怎么建,什么时候建又是个大难题!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盖房子的事起了个头就没有了下文,现在大家都忙着从废墟里扒拉砖块修补漏风的墙洞。
    林扬跟文竹也一样,他家虽然不漏风,但是他还是准备修一个炕,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变得越来越冷,未雨绸缪总是不错的。
    而他们这里虽然是地道的南方,不过因为晒柿饼常常需要火炕来烘,尤其是前几年,家里没有买烘干器的时候,大家都用这种土方法,就是现在,烘干器忙不过的时候,火炕还是照用不误,所以他们村里人基本都会砌火炕,即便不会砌,基本流程是知道的。
    林扬没砌过那么小的火炕,他以前砌的都是十几米长的,现在如果要睡人,还真得好好琢磨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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