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临将花束放在椅子上,优雅地坐下来,淡淡道:还行,起码比你好。
    宋关行不开心了:你说说,他到底怎么比我好的?哪里比我好?为什么会比我好?
    性格。盛临说,他就算再讨厌一个人也会因为风度而强装出得体优雅,不像你,就算喜欢别人也能做出来让人讨厌的举动来。
    宋关行:
    盛临淡淡地说:我还挺喜欢他明明不喜欢我却硬装得风度翩翩的样子。
    宋关行: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摇钱树像个芝麻馅的汤圆,表面上文质彬彬温文尔雅,怎么内里都开始冒黑气了。
    宋关行坐在椅子上看到盛临那一大捧玫瑰,又想起他弟弟在别的男人床上醒来的事,顿时没好气地说:送人玫瑰,你就不怕你那只小狼狗生气?
    羽河不是喜欢玫瑰吗,我是为了表达感谢送他喜爱的东西,并没有那种龌龊的意思。如果明知道他喜欢什么花我却送其他的花给他,这礼貌吗?
    盛临似笑非笑地道,然后还轻飘飘补了一句。
    只有心思龌龊的人,才会看到什么都觉得龌龊。
    宋关行:
    第46章 端水大师
    能这么直接怼老板的可不少见,但盛临面不改色,理直气壮,和薄峤那种无法回怼只能事后复盘的完全不同。
    宋关行幽幽看他:知道为什么你能算我唯一的朋友吗?
    盛临似笑非笑:我竟然能算你朋友?
    呵。宋关行说,因为你这种表面高岭之花实际上却逮谁骂人的样子,相处起来会让我没有负罪感。
    盛临并不为这项殊荣觉得荣幸,淡淡道:那薄峤呢,你每次怼得他哑口无言就有负罪感?
    宋关行冷笑:之前有,现在没有了。
    在他宝贝弟弟从那姓薄的床上下来那一刻开始,宋关行就宣布自己和薄峤的友情就此结束。
    连薄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算宋关行朋友。
    两人聊天的功夫,一旁医疗室的门被打开,穿着防护服的医生走出来,对宋关行说:检查得差不多了,没有太大问题,好在他身体中的流银不多,只有几滴,对身体影响并不大,取出来就好。
    宋关行脸色有些发白。
    只有几滴
    天气才冷一点,那几滴流银就让宋羽河走路都成问题。
    宋关行有点不敢想宋羽河在莫芬芬那十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医生翻了翻数据,说:除此之外有些营养不良,贫血,其他就没什么了。
    宋关行勉强一笑:谢谢医生。
    没事。医生说,接下来就是做手术,宋先生签一下字吧。
    宋关行将光屏接了过来,看到上面的ID手微微一抖。
    他带了点小心思,仗着宋羽河不知道,用的是宋流止的身份ID。
    看着那个熟悉的ID编号152365,宋关行呆怔许久,才垂着眼将名字签上。
    流银进入身体血肉多年这种情况,就算是伏恩里医院也是第一次见到,手术从中午一直做到黄昏,才终于结束。
    宋羽河已经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被送到病房中。
    鼻息间全是淡淡的木香,那是宋关行身上骚包香水的尾调,莫名给宋羽河一种安全感。
    他脑海一片混沌,浑浑噩噩伸出手往前伸了一下,什么都没碰到,但在垂落到床上之前被一只温热的手接住,宽大的掌心裹住他的手背。
    宋关行轻柔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嗯?怎么了?
    宋羽河的意识越来越沉,在即将坠入黑暗之前,突然轻轻启唇,喃喃地说:哥哥。
    握着他手的五指猛地一紧,宋关行愕然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归于虚无。
    薄峤上完课急匆匆赶来伏恩里医院时,正好碰到盛临站在门口,拿着光脑往里偷拍。
    刚正不阿的薄总怎么能容忍偷拍这种事。
    他面无表情地上前,正要制止,就听盛临将光脑关上,偏过头淡淡道:#宋氏掌权人抱头痛哭形象全无,原因竟是只是被人叫了声哥哥#,薄总,您怎么看?
    薄峤刚到嘴边的话立刻吞了回去,面无表情:视频发我一份。
    盛临:
    看来此人也对宋关行怨念颇深。
    薄峤上了一整天的课,全程浑浑噩噩失魂落魄,满脑子全是昨天晚上做的蠢事,连公式都写错好几回,私底下学生都在传他是不是失恋了。
    不过他也趁这个时间,将昨晚的记忆梳理了一遍。
    好消息是他绅士得很,一晚上只是抱着宋羽河纯睡觉,并不龌龊。
    坏消息是自己稀里糊涂间,将拼命隐藏好久的#乔先生#亲口告诉了宋羽河。
    薄峤故作镇定,努力回想了宋羽河的反应,想知道他对自己那惨不忍睹的演技到底是什么态度。
    但仔细想了一天,只记得他说完对之后,直接把宋羽河抱在怀里,根本没看到他的表情。
    只知道宋羽河很乖,身上很暖。
    宋关行会将宋羽河的一切都安排得很好,薄峤本因羞耻不想过去,但纠结半天还是驱车来了。
    他太想知道宋羽河对他是乔先生这事的反应了。
    宋羽河会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将这事当成一件取笑他的谈资?
    会不会嘲笑他、疏远他,觉得他人菜瘾还大,可怕的演技荼毒了他的眼睛?
    哪怕到了病房外,薄峤还是在胡思乱想。
    没一会,哭够了的宋关行哼着歌从病房里走出来,他眼眶微红,脸上还有着泪痕,但姿态依然高傲。
    哟,来了啊。宋关行溜达着坐在薄峤身边,似笑非笑地说,我还当你做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不敢来见羽河呢。
    薄峤漠然地说:我以为你会不想我出现在这里。
    宋关行酸溜溜地说:我倒是想啊,但没办法,谁让羽河这么信任你啧,说真的,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薄峤不想理他,起身想去病房看宋羽河,但门却怎么都打不开。
    宋关行得意洋洋地朝他晃了晃光脑:密码在我这里哦。
    薄峤:
    幼稚!
    隔着玻璃门看看就得了。宋关行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笑着说,羽河得晚上才能醒,就算你进去他也不会知道。
    薄峤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说:我有你抱头痛哭的视频。
    宋关行:
    宋关行愣了一下,将森森的视线看向盛临。
    盛临面不改色地点头承认:嗯,是啊,是我拍的,这么好的一场戏怎么能不录下来?你要吗,我发你一份。
    宋关行:
    宋关行臭着脸让薄峤进去了,然后转过头严肃地看向盛临。
    盛临微微挑眉,这还是吊儿郎当不要脸皮的宋关行头一回这么肃然,原来他对自己的形象也是有一点顾忌的吗?
    但没想到的是,宋关行开口却是:那视频随便你给谁,只要别让羽河看到。
    盛临:
    盛临幽幽地说:你还是宋关行吗?
    羽河精神状态不太好。宋关行皱眉,不能拿这个刺激他。
    盛临瞥他一眼,淡淡道:我不像你那么有恶趣味,拿这种视频当做攻击别人的乐趣。
    宋关行对他拐着弯骂他的话也不生气,哼笑道:你最好是。
    一墙之隔的偌大病房里,盛临送的玫瑰花被宋关行用花瓶盛着放在桌子上,淡淡的玫瑰香弥漫在房间里。
    宋羽河沉沉睡着,做了手术的腿在床上固定着,省得他睡觉乱翻弄疼伤口。
    薄峤轻手轻脚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目光落在宋羽河的脸上。
    宋羽河的脸色一直都很苍白,且还是那种长久不见阳光的病态苍白,连唇色都淡得很,安安静静躺着时,让薄峤不自觉想起今早他在柔软被子沉睡的场景。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单身久了,否则为什么在他眼中,哪怕是病恹恹躺在床上的宋羽河,也这么耀眼。
    好像阳光一样。
    薄峤猛地哆嗦了一下,回过神后暗骂自己龌龊,几乎是狼狈地从病房里走出去。
    ***
    宋羽河完全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他好像陷入一堆泥沼中,只有鼻息间淡淡的玫瑰香像是一根线,指引着他缓慢往光的地方走。
    但就在他即将脱离黑暗时,一个冰凉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脚踝,死死将他往下拽。
    歇斯底里的狂笑质问和凄厉悲伤的惨叫声一齐响彻耳畔。
    为什么死的是我?!
    我要你们全都陪葬!
    小止
    宋羽河好像一脚踏空,噩梦中被抓住的脚踝传来一阵沉重和剧痛,疼得他闷叫一声,挣扎着醒了过来。
    麻醉剂的药效已经退去,只是清醒一瞬,脚踝上传来的疼痛就让他起了一身冷汗。
    57宋羽河伸手胡乱抓,哽咽地说,57我好疼,你抱抱我。
    57哄他:没事没事,不疼了啊,你睡过去就不疼了。
    宋羽河轻轻摇头,惨白的脸上全是汗水。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在他额头上贴了贴,带着一股淡淡的木香,唤回宋羽河的神智。
    宋羽河迷茫张开眼睛,视线聚焦好半天才终于看清楚面前的人。
    宋关行坐在他身边,紧张地看着他:哪里疼?
    宋羽河怔然看他半天,才带着点委屈,喃喃地说:梦里有人抓、抓我脚踝。
    宋关行哭笑不得,只好拿哄小孩那一套骗他:没事,这是脚踝在痊愈呢,说明会好得更快。
    宋羽河迷茫地说:是吗?
    嗯嗯。宋关行拿湿巾将宋羽河额头上的冷汗擦了擦,见他脸色比枕头还白,心疼地默默吸气,柔声问,脚踝疼吗?要不要用点止疼药?
    宋羽河摇头:我习惯了。
    宋关行觉得宋羽河实在是太可恶,随口一句话都能像是加农炮朝着他的心突突突,让他疼得差点像是犯心脏病一样。
    不能习惯啊。宋关行声音更温柔,吃了药就不疼了。
    宋羽河也没坚持,轻轻点点头。
    没一会,薄峤拿着止疼药推门走进来,想来是在外面等了好一会。
    宋羽河一看到他,病恹恹的眼睛立刻亮了:先生!
    薄峤拿着止疼药的手一抖,对先生先生这个称呼有种莫名的心痒,像是被什么轻轻勾了一下,整个四肢百骸都被阳光铺满。
    他干咳一声,迎着宋关行的怒瞪面不改色地走过来,说:先吃药。
    宋羽河乖巧地说:好。
    宋羽河靠在软枕上,本能就要拿药嚼着往下咽。
    薄峤习惯了他粗暴的吃药法,在还没嚼之前就轻轻掰着他的下巴,将一杯水凑上前,温声说:喝水直接咽下去,别嚼。
    宋羽河听话地喝水,一仰头将药吞了下去。
    薄峤熟练地夸他:真乖。
    宋羽河眼睛一弯:我乖。
    在一旁的宋关行:
    宋关行被这副老夫老妻的相处日常给气得牙都咬碎了,保持着皮笑肉不笑地表情,打算掀一掀薄峤的老底。
    啊。宋关行阴阳怪气地说,薄总,当年您参演的《心脏》前段时间又上了星河热搜榜,保持好几天的热度第一,我还给您寄了#乔先生#的奖杯,你收到了吗?
    薄峤:
    薄峤面无表情和他对视,满眼写着我要宰了你。
    宋关行在心中冷哼一声,心想你都在我乖崽面前这么丢脸了,就少在这儿乱晃,碍眼。
    毕竟薄峤在《心脏》中的演技有目共睹,但凡是个人都要对他的可怕演技产生心理阴影。
    宋关行虽然觉得这个掀人老底的举动太过阴险小人,但他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本能地对薄峤有种排斥感。
    加上一看到薄峤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宋羽河,宋关行的危机感也蹭蹭蹭往上冒。
    要是让薄峤再来宋羽河面前晃,宋关行担心会发生一些连自己都掌控不了的事。
    比如
    死对头变弟媳这种可怕得像是噩梦的事。
    宋关行天性恶劣,几乎生了一身的反骨,否则也不会这么招人恨。
    在他看来,做个卑劣的恶人,总比做个眼睁睁看着自家白菜被啃的无能之人要好。
    他宁愿做一个欣赏别人无能狂怒还乐在其中的坏人,遭人谩骂也能当成勋功章,也不想成为一个善良温和受人赞赏、却极容易受人欺辱的弱者。
    善良这种词,天生和他不挨边。
    就在宋关行得意洋洋觉得薄峤肯定没脸在这里待时,病恹恹啃苹果的宋羽河突然啊了一声,终于想通了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细节。
    他高兴地说:原来先生在的那里是游戏啊,你的确演得很好。
    宋关行:
    薄峤:
    这是薄峤第一次挨夸,而且还不是那种因为他的身份地位而闭着眼吹的马屁。
    宋羽河是真真切切觉得薄峤演得好。
    薄峤嘴唇微微动了动,怔然看宋羽河好久,才喃喃问:哪里好?
    就算薄峤再菜,对自己的演技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宋羽河半个身子都在阳光中,眸子在光下好像漂亮的琉璃,全是纯澈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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