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长公主恭顺中透着得意,馆陶大长公主就在哀戚中透着坦然:
    “虽说我是外嫁女,论起来,连这孝期也比不上长子媳妇的贵重,可谁让阿母疼我、太后又怕独个儿去灞陵寂寞呢?”
    她一边说,一边还为王氏拭泪,叹息:
    “你放心,你既然舍不得我,我也厚着脸皮借你一回光,少不得也跟着去灞陵住一两年——
    可惜没你那福气,守不得三年孝。”
    说着,似乎也早料到平阳会说出“姑姑是祖母亲女儿,陈家又是尚主,自然由您愿守多久是多久”之类的话,早早就握住平阳的手,却不急着截她的话,笑着听完之后才道:
    “平阳也是个好孩子,姑姑尽知道的,你祖母也是舍不得你,不如我们一并借光去?”
    一竿子又坑进去了一个,完了才道:
    “只是你呀,也别仗着自己身份,便想守多久、是多久的。到底孝心虽好,不顾礼节规矩,却是给皇帝为难呢——
    以前是顾不得,如今天下安定,外头不拘黄老儒家,且都不乐意继续礼乐崩坏,皇帝也有心,你我也当体谅着,从自身做起才是。
    到底这世上,纵然再尊贵,也没得行事皆随心遂愿的呢!”
    这位大长公主真心是个好姑姑,虽嗔着平阳不体谅弟弟,言语却十分温柔,手指点在平阳额头的样子,也如一个普通百姓家的姑姑,对着娇宠的侄女儿微嗔微笑时一般亲昵。
    只不过平阳捂着额头一点红、王太后捂着心口,脸上同时出现的只有一句:
    “卧槽,这女人忒凶残,也忒不要脸了!这种话都掰得出去!”
    毕夏震默默拜服,顺便为刘野猪“可惜”一回,若阿娇有馆陶一半修为,刘野猪的生活才是真.轰轰烈烈呢!
    阿娇对母亲自然也是再崇拜不过的,但她似乎只需要默默崇拜,都用不着如何帮腔。
    惟有隆虑,兀自愣愣:
    “说得也是,祖母要孝顺,弟弟也要照顾……
    那,不如我也去?”
    把平阳王太后气了个倒仰!
    平阳到底年轻能扛些,虽意外将手打在母后身上,指甲隔着袖子都在王太后手背上划出一道红痕,却没彻底倒下。
    倒下的是王太后。
    旁白的是平阳。
    什么大悲伤身啦,哭得好像今儿不是窦太后的丧礼,倒是王太后的一般。
    王太后却也不嫌晦气,大概这个时候,只要能躲开这“事死本当如事生”的话题,怎么都能接受吧。
    馆陶仿佛也没有更为己甚的打算,当务之急,还是将老太太的大事筹备起来。
    好巧不巧的是,毕夏震明明不记得历史上汉武帝是如何利用这位老太太的丧礼,以“坐丧事不办(没能将丧事办好)”为由,一举废了窦太后的两个亲信重臣:丞相许昌、太尉庄青翟。
    可偏偏,毕夏震就是用了这两位给窦太后治丧。
    找茬的也不是毕夏震,但历史有时候真的很巧妙。
    平阳照样能将他们弄下台!
    ——身为太皇太后亲信,每每所受信重更有甚于太皇太后嫡亲儿孙者,治丧之时却还不如她这外嫁的孙女儿悲戚,怎么可以?
    这理由不算无懈可击,可一群说得上话的贵戚臣子,馆陶不乐意保他们,窦婴田蚡难得统一意见,毕夏震嘛,毕夏震在太皇太后头七回灵夜,不知怎么的,忽然又犯了一回头痛病!
    虽没像上一回那般一疼就是三日夜,可折腾大半夜的也够呛,阿娇吓得厉害,哪里肯让人再来烦他?
    王太后的主意虽不可取,窦婴却是不错的。
    既然大家众口一词,许昌庄青翟也只得下台一鞠躬,丞相和太尉之位,就空了出来。
    田蚡的眼睛越发亮了。
    ☆、第34章 胖小爷露陷
    田蚡如何上蹿下跳谋划丞相之位,又如何撺掇姐姐外甥女帮忙说项,甚至企图贿赂馆陶阿娇等,都且不提。
    却说毕夏震这边。
    他这一回的头痛病,统共只犯了不到一个晚上的时间,而且比起上一回那种简直要将脑袋挤爆的激烈疼痛,这一回是以晕为主。
    听起来似乎比上一回好受不少。
    ——如果你这么想的话,可就大错、特错啦!
    疼痛当然不好受,但以为头晕就能比头疼舒服点儿的,肯定都是连晕车都不会的幸福人。
    晕过的——
    无论因为晕车或生病或别的什么,真正品尝过头晕滋味的都能理解:
    那种睁开眼睛了,眼前所见一切都仿佛在旋转、又像是给万花筒哈哈镜各种扭曲拉伸了的,从形状到色彩,各种无规则变形斑驳;甚至哪怕闭上眼睛,明明该是一片黑暗,却总像是有无数星星在旋转、更还可能产生幻视、出现扭曲图像……
    若是小说影视中的什么脑电波传感器之类的真成为现实,只要将那种场景拍下来,绝壁就是一部惊悚小短片!
    几乎不需要后期特技的那种。
    但这种扭曲视觉的冲击,还不是最难受的。
    ——头部是神经中枢,掌控的是全身神经,怎么可能只特别照顾一个视觉?
    ——它是非常公平公正公开的,比娇翁主抽臭死的时候,无视一切亲故差异、亲哥表哥不是哥哥的都一并揍的一视同仁,更加一视同仁。
    具体表现譬如:
    躺着不动,没让任何人碰触到身体,甚至方圆一里乃至于更远的距离,所有人连走步都很轻很轻,冯四安亲自捧了汤羹劝阿娇进膳时,动作更是轻到碗中汤几乎不起涟漪。
    可就是这么着,毕夏震还觉得自己像是海中一叶轻舟——还是西风带那种级别的海浪,和倒霉的只get到“绝对不沉船”、却没有丁点颠簸感屏蔽功能的轻舟!
    尼玛比当年一时兴起,去参加什么特殊平衡感、宇宙失重模拟之类的训练,都要难受得多好吗!
    早先就将胃里头的食物连同胃液都吐干净了呀!
    这会子莫非连肠液也要逆袭?
    毕夏震晕得不敢睁开眼睛,可嘴巴还是下意识张开、腹部抽搐、喉间作响:
    “呕——呕呕——”
    尼玛的他连脑袋都不敢离开枕头啊!
    就怕动作太大,晕得更狠!
    直接吐枕头上简直不要更脏小孩!
    他都换了十三个枕头了有木有!
    这真到了这种折腾半天,只吐出一小口不青不黄的黏液,甚至都不等滴到枕头上就能先干涸黏在脸上(当然没真黏,很快被阿娇拿帕子擦掉)的时候,毕夏震才真正理解到什么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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