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她正四处看着,双手不停地擦着自己的魂体。
    她在说谎。
    这间房虽说他很久没住过,但也没租出去。
    只是闲置的一套房。
    沈槐没回答她的问题,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微微抬头看着她,掏出自己的小绿记仇本,问:你是什么时候死的?
    人死亡的24小时后会自动出现在刘老街亡灵站处,9.8日凌晨2点周美娟出现在那儿,代表她死亡时间在前一天的凌晨2点前,也就是9.7日凌晨她已死亡。
    考虑到她是被碎尸,24小时的时间李事理就算来得及处理尸体,也大概率会留下一些痕迹。当然,也不排除他蓄谋已久,杀人分尸隐藏踪迹全都算计清楚。
    周美娟含糊着说就昨天凌晨左右,她也说不清具体时间。对于两人到底是为何发生的冲突,她也一句带过,说李事理狠心。
    沈槐只听听,没细究她话语中的漏洞。
    毕竟无论如何,李事理没有判她死亡的权利。
    更何况单从血腥气看来,周美娟的身上并无血孽,这代表她甚至连孩子都没堕过。
    这样一个人,就算隐瞒什么,也只是道德上的瑕疵。
    沈槐只眯了不到两个小时,六点天色刚亮,他报了警便数着时间出门。
    铁门轻轻敲击墙壁的碰撞声不算大声,但门刚合上的15秒内,对面的门便打开,露出李事理那照例儒雅的面庞和微笑。
    好巧啊,我去上班。你呢?李事理笑着寒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面前的人格外在意,特别是在这件事发生后,这个从未见过的男人就出现在他的家门口,甚至还住进了对面。
    沈槐打了个哈欠,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看向对面紧闭着的门,似是莫不在意地问了一句:你一个人住吗?
    李事理按下电梯键,简单说:我女儿去她奶奶家玩了,下周才回来。
    听见他这句话,身后本来一直在掐着他脖子的周美娟想起还在读六年级的女儿,又哭嚎开来,嘴里念念叨叨着要这狗男人偿命。
    【你怎么好意思提女儿囡囡以后该怎么办!!你还我命来!!!你还我的命呜呜呜】
    剩下的都是哽咽的哭嚎声。
    沈槐出了电梯后并未离开,而是在1单元门口抬头仰望8楼的构造,看着看着,他敏锐地注意到两道目光。
    天色还很早,这会儿小区门口只有零星的几位老人,他们或挥舞着双臂走动,或两三人坐在座椅上小声交谈,或仰望天空做沉思状。
    很有当代老人闲适悠闲风范。
    两道望向他的目光,一道来自于一辆黑色辉腾的驾驶位。
    半开的玻璃窗隔绝不了里面的眼神。
    沈槐望过去时,开车等候车闸门开的李事理朝他点点头,笑容依旧。
    还有一道
    沈槐望过去,对上那人沉稳中夹杂探究的眼神。
    这人穿着蓝色工装衬衫,着黑裤,手臂上搭着一件黑色外套,正挺直如松柏地朝这边看过来。
    是警察。
    沈槐收回目光,继续抬头仰望8楼。
    沉稳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夹杂着清晨的风裹来的清新柠檬气味。
    那人下蹲在自己身侧。
    我叫周谠,刑警一名。来人直接报名字,嗓音也硬邦邦的,背瞧着也硬邦邦的。
    你呢?在这里干什么?
    沈槐看了眼自从周谠靠近后就躲到一边的周美娟,微微勾起嘴角:你是来查案的吗?来得真快,距离他报警也不到二十分钟,这人居然穿着整齐地赶了过来。
    周谠听他这话,立刻便知道报案人是他。
    他向来有六点起来晨跑锻炼的习惯。跑步时正好手机响,是警局值守同事打来的电话,说江园小区1栋有人报警称发生命案,需要过来封锁现场。
    因为他住在附近,所以同事立马给他打了电话汇报情况。
    周谠注视着面前的男人,在他眼里男人女人似乎都一个样,面前的人也是如此。但那头漂亮的银发却牢牢吸引他的注意,顺着银发向下看是个极为俊秀的男人。
    也是个带着点奇异气质的男人。
    特别是他那浅琥珀眸子的眼眸,看人的时候似乎要看到人内里去。
    沈槐拍了怕自己身上的灰尘,站起来,道:801有一名女性死亡,初步怀疑其被碎尸。凶手暂时未知,我不能私自闯入民宅,无法确认内部情况。
    沈槐又转头望向他,嘴角向上微微勾起:死亡时间截至目前已超30小时。
    周谠并未询问他消息的来源性,而是转身往单元楼走去。没走两步,他又停滞两秒,沉声:跟上。
    沈槐耸耸肩,跟了上去。
    显得格外的乖巧。
    到了八楼,周谠站在801号房门口,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双一次性的胶质手套戴上,开始仔细搜寻这条不算宽敞的走道。
    沈槐抱着肩膀,靠在墙壁上默默等候着。
    片刻后,周谠站起来,从靠近消防通道的地方找到一根46厘米长的弯曲短发。他将头发举起仔细凝视片刻,道:死者是801的女主人?
    沈槐嗯了一声,好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从口袋里又掏出一个密封袋,将那头发放到密封袋里,一步步、仔仔细细地折叠好,最后才放进口袋。
    周谠看他几秒后,转而颔首,道:稍等。
    沈槐就看着这人掏出手机,正对着他一点儿也不避讳地打了个电话,似乎是给自己的警局同事。
    他也没细听。
    等这人打过电话后,约莫不到二十分钟,这人又接了个电话,神色有些凝重。
    他转过头来说:该屋户主为李事理,家庭关系有一妻周美娟和一女儿李雅。经过大数据搜索,周美娟的确24小时无踪迹。警局同事联系通信公司锁定周女士的手机,发现在24小时内并无使用痕迹。
    根据大数据的勘察,周女士以往特别钟情于刷短视频、浏览资讯平台,但昨天一天她的此类常用平台使用时间皆为0。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
    在如今买菜都用便捷支付软件的信息时代,24小时不使用手机有可能,但在50岁以下受过教育的群体中却并不常见。
    周美娟蹲在三步开外的地方,这会儿她听到周谠的话,又往前挪了几步,挨着沈槐,好奇道:这年头,连我看了啥都能知道啊。
    说完她又补充一句:我那个手机摔了,和李事理争执的时候手机摔了个四分五裂。
    沈槐轻嗯一声,目光在走道前巡视,半晌才慢悠悠问:我已经向你们报警了,可以立案侦查了吗?
    周谠点头:可以。但能冒昧询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吗?
    沈槐微微挑眉一笑:因为我有超能力。
    原来是这样,周谠认真点头,又掏出手机,一脸认真,能加个联系方式吗?如果发现有用线索可以第一时间上报。
    沈槐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真的以为他有超能力还是别的。主要是周谠的那张脸太过于正经,点头的表情也太过于认真。
    他突然就升起那么点兴趣,说了声好并和周谠交换了电话号码、微|信号。
    沈槐并未在801号房前久待,因为不能私自进李事理的家门,他便决定去大学里逛逛,看看有无线索。
    前往大学的路上,周美娟不远不近地跟在沈槐身后。炽热的阳光照在周美娟的魂体上,她未曾感觉到不适,也未曾感觉到温暖,这才恍然惊醒:她已经死了。
    甚至还不如惧怕阳光的鬼怪,只是一抹很快消散的灵体。
    周美娟升起强烈的不适感,她悲从中来,呜呜啼啼地哭出声来。
    沈槐:他从口袋里掏出荔枝味的棒棒糖,撕开包装袋塞嘴里咬碎,含糊问,又怎么了?
    周美娟抹眼泪:我我真的死了。直到这会儿,看见炽热的太阳、热闹的街道、喧嚣的人群与格格不入的她,才惊觉她早就死了。
    沈槐咔嚓咔嚓咬棒棒糖,嗯了一声。
    他早就见多了这样的亡灵,习惯了这样的事。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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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
    沈槐:周谠你给我轻点,你以为劳资有超能力啊!
    第3章 流浪猫狗 撵上树了
    海城理大作为一所本科院校,在当地还算小有名气。沈槐到校门口时正好十一点半,再过十分钟即是午饭时间。
    他没有去找李事理,而是慢悠悠地在校园里闲逛,感受他早已熟悉的炽热目光。
    来往的年轻大学生们总是愿意多花费三五分钟去感受这个银发帅哥的魅力,顺带和同伴窃窃私语。
    长得好帅啊,是我们学校的吗?
    应该不是吧,我要给室友发个消息。现在过来还能看见帅哥的影子。
    作为本地人,沈槐对海城理大的校园环境十分熟悉。午间铃声响起时他顺带去了趟二食堂,点了份烧鹅饭加份免费的海带汤,慢条斯理地吃着。
    不到十五分钟,他的对面就坐下一人。
    是李事理。
    李事理坐在他对面,一副讶异神情:你是理大的学生?这么巧?
    沈槐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汤,才迎着李事理的目光,唇角含笑:老师怎么来二食堂吃?我记得您是教马哲的?
    李事理听闻也跟着笑开来,道:说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上过我的课?
    两人似是闲聊地打着机锋,直到沈槐吃饱喝足,他才摇头:不是呢,我已经毕业了。
    毕业了?你瞧着不像。李事理叹息,我还以为你是学生,没想到已经毕业了。毕业了好啊,进入社会才知道为人处世和学生时代完全不同。
    听着他那含沙射影的话,沈槐神色不变,只微微偏头,伸手托腮地看着老师:的确,您工作这么多年,想必很懂为人处世。
    工作几年,我算是悟出一个道理。
    比如说人活着只要别触碰法律和道德,随你怎么嚯嚯都好。
    沈槐笑眯眯的:不然,监狱终身游和铂金手链可等着你。
    李事理神情微微一僵,又很快笑了一笑:很难得你年纪轻轻就有这种感悟。人活着当然不要触碰法律。
    说完,他状似愁苦一笑:就像我身为马哲讲师,讲课时难免也会列举一些生活时政案例。有些事情真的不是表象那么简单,前人的言论都得花费大半个世纪去验证准确性,更别论我们这些小人物的一家之言了。
    是非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是与不是,都得靠法律来定夺。沈槐调皮地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墨绿色的小笔记本,否则就会被我记本本,还会感受警察叔叔爱的biubiu~
    我吃完了,你慢慢吃。沈槐站起来,左手端盘,右手俏皮地比出枪毙手势,自己还配着biu的音效,走远了。
    望着沈槐走远的身影,李事理微微低头,眼神怨毒又诧异。
    这个男人一定知道什么。
    沈槐将餐盘放到放置点,摸着下巴嘀咕:还挺能装。
    光凭那样子,还真看不出来是杀人凶手。
    他走出喧闹的食堂时,又微微侧头,似是不经意地呢喃出声:在想什么?从他和李事理闲聊后,周美娟就一直处于发呆愣神的状态。
    这种状态倒莫名得像藏着某种秘密。
    周美娟没说话,沈槐也没继续询问,而是慢悠悠地绕着足球场走了一圈。他站在主席台最高一层的台阶上张目四望,思考着尸体一事。
    如今是法治社会,当然得讲究证据。对于尸体的下落他十分好奇,又思考李事理到底是如何将尸体处理得干干净净。
    汪汪汪!!!
    喵嗷
    正当他发呆思索时,凄厉的猫叫声吸引了沈槐的注意力。他侧头望向发声处,只看到一只狸花猫喵嗷叫着从足球场狂奔向绿化带,它的身后跟着一只汪汪叫的狗。
    看着倒像是校园里的流浪猫狗。
    流浪猫狗十分常见,校园和各大老小区就更是数不胜数。青葱的少年少女们向来不吝于释放他们向善的热情和同情,猫粮、火腿肠、肉糜、骨头等物更是让这些幸运的流浪动物们吃个饱。
    沈槐看着跑远的猫狗,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又慢吞吞地下了阶梯。
    熟悉吗?沈槐戴着蓝牙耳机,小声问。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庆幸新时代大家思想都较为开放。他再怎么嘀咕、自言自语,也不会有人将他当精神病。
    这个社会,谁还没个心理疾病呢。
    周美娟摇了摇头,这会儿她很是沉默,倒更让沈槐好奇起来。
    但主动的逼迫询问向来是沈槐不喜欢的,他最爱这些人在大喜大悲过后来一段他们的心灵剖析和人生故事。
    这会让沈槐有种听故事的满足感。
    绕着理大转悠一圈后,沈槐打道回府,前往江园小区继续打探情况。
    理大瞧着没什么异样情况,除了学生多,流浪猫猫狗狗也多。
    刚抵达小区时,他接到了来自他亲爱父母的慰问,电话中问他是不是吃好喝好睡好。
    那不说笑呢,您何时见你儿子吃苦啊。沈槐声音柔和、眉目带笑,您就和我爸好好出去旅游得了,这多好的暑假啊,要珍惜。
    沈槐父母都是小学老师,不过家里运气很好,爷爷奶奶那一辈在盛海市拥有成片成片的农田然后喜闻乐见的,这些农田都被征用成了飞机场、高铁站等等,随后家里就陡然暴富起来,房子商铺那是一个劲地买。
    沈槐呢,因为从小就颇爱灵异刑侦类的读物,18岁高中毕业时,机缘巧合成为一名亡灵公交车司机,每日的工作就是在凌晨24点往返两个地点接送亡灵,当然也获得了那么一点点还算有用的超能力。
    沈槐愿意将其称为金手指。
    除此之外,他还入职了盛海民间灵异工作室,一周工作4天,每天5小时,小生活无比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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