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深处,逢岁晚静坐原地,他周围的魇气稀薄了很多,身上的锁链更是少了一根。
    七根锁链已去其五,如今剩下的一根穿着他的肩胛骨,还有一根,套着他的双脚。
    他的元神已经轻松了太多。
    险些失控的情绪,在锁链断裂的刹那也安静下来。
    梦域已经破了,她应该安全了。她回到仙云宫了么,还是说,现在根本回不来。
    逢岁晚想醒过来。
    然而……
    清醒时喝了太多的烈酒,又燃了大量的香,一时半会儿根本清醒不了。这个时候,他需要外界的帮助,比如说,玉兰树给他端一碗醒酒汤。
    他处于梦魇中时,不能跟它们有神魂联系,也没法吩咐玉兰树做这些事。
    心里存着一丝希望,万一玉兰树开窍,知道主动帮忙了呢?
    转念希望破灭,逢岁晚想起来,他昏睡时,玉兰树根本不能靠近他,既如此,又如何会帮到他。
    能够在他昏迷、毫无防备之时靠近他的,只有阮玉。
    而阮玉,现在都不知道身在何处。
    就算她在忘缘山,有阵法相隔,她连听风殿的大门都进不来。
    逢岁晚:……
    心情越发的糟糕了。
    ……
    “进来了,真进来了!”穿透结界那一刻,阮玉兴奋得在马背上蹦起来。
    小西瓜将她带回仙云宫后一刻没耽搁,直接进山,闯阵,原以为还要费点儿功夫,没想到进阶后的小西瓜如此厉害,不费吹灰之力就穿过了听风殿外的结界。
    只是它没法继续往里走。
    对危险的直觉告诉它,继续往内,会出意外。
    小西瓜这么一说,阮玉就知道现在的逢岁晚应该还没醒,他在梦魇里时,连玉兰树它们都不能轻易靠近。
    但她可以!
    小西瓜:“那我先回去了?”
    阮玉:“等等!我这次进来了,下次不一定还有机会,逢岁晚现在白天很嫌弃我,我得做好万全的准备。”见小西瓜想走,阮玉急忙喊:“等等啊等等,你不是能在虚空里撕道缝做个标记,弄个固定的传送位置吗,我们悄悄弄个吧!”
    说这话时,阮玉眼睛亮晶晶的,双目好似在闪光。
    小西瓜:那是邪恶的光。
    它打了个响鼻,不情不愿地说:“可以是可以,但在执道圣君眼皮底下动手脚,很容易被他发现呀!”
    阮玉说:“没事没事,你放心,他元神受损严重,平时不能轻易动用神识,压根儿发现不了。”
    小西瓜:“当真?”
    阮玉拍着胸脯说:“我保证!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小西瓜还是很犹豫,“执道圣君很凶。”
    阮玉脸一沉:“我也很凶,我比他还凶!”
    小西瓜一哆嗦,它又想起梦域里阮玉的凶残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那你想把虚空通道藏在哪儿?”
    阮玉笑了:“他床上!”
    小西瓜头甩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我都不敢靠近正殿。”连大门口它都不敢进,还直接去执道圣君的床上?它怕死!
    阮玉揪住了虚空兽的马尾巴,“你变小了,我抱你进去!”
    小西瓜:……
    被阮玉的手抓住后,它前脚跪地,险些摔倒。
    眼看没得商量了,小西瓜认命地缩小,战战兢兢地躲进了阮玉的怀里。
    阮玉抱着小西瓜推门入内,一边走,一边问:“没事吧?”
    小西瓜头往她臂弯里塞,只露了截尾巴在外头,闷声闷气地说:“还行。”在落入阮玉怀抱后,那股让人心悸的杀意便消失了。
    执道圣君真的是她的道侣。
    哪怕梦域里已经确认了,在现实中再次感受,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这两口子之间的事,怎么能拉它这无辜的小兽参与呢?
    偏偏它一个都不敢得罪,真是,太难喃!
    “到了。”听到阮玉的声音后,小西瓜抬起头来,随后愣住。
    印象里执道圣君喜洁,半点儿脏污都无法忍受,仙云宫里头苛刻的门规无数条,都是他亲自所设。当初许知鹤叫苦连天,到后来,也养成了连它毛发都要整整齐齐梳向同一个方向的强迫症。
    眼前这个一屋子青烟,满地酒坛的屋子,是执道圣君的居室?
    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正纳闷时,它注意到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定睛一看,发现果真是执道圣君后猛地一哆嗦——这结个道侣怎么就性情大变了?
    要是早点儿遇到阮玉,仙云宫那些弟子也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吧。
    小西瓜没听到阮玉说话,主动问:“真要将缝隙挖到床上?”说真的,它还是有点儿忐忑。
    阮玉点头:“恩,方便我突袭。”
    “那好吧。”小西瓜钻出来,“你把我抱到他床边。”
    “你抱紧点儿。”
    阮玉把小西瓜抱到了逢岁晚耳畔,刚抱过去,就见小西瓜打了个哆嗦,接着说:“好了。”
    阮玉:“这么快?”
    小西瓜一脸得意:“当然,这是我们虚空兽与身俱来的天赋。赶紧送我出去,我要受不了了!”
    这两个人对它来说都是大恐怖,它只想回鹤隐村好好休息。
    “好。”将小西瓜送出听风殿,返回时,阮玉还问小西瓜要了一团云絮。
    她轻手轻脚地回到了逢岁晚旁边。
    他的床很大,也很空。
    床上没有被褥,只有一个青石枕,硬邦邦的瞧着都硌人。
    床上空荡荡,床边却横七竖八地倒了很多酒坛子,还燃了很多支香,屋子里烟熏火燎的,明明是凝神香,气味都呛人。
    刚过来的时候,阮玉还以为自己进了个香火旺盛的庙里。
    等见了躺在床上,脸烧得跟猴子屁股一样红的逢岁晚后,她既感动,又心疼。
    想来是担心她在梦域里出现意外,逢岁晚才想办法强行入睡进入梦魇的,现实里虽然忘了情,可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不还是担心得不得了。
    阮玉擦了擦眼角的泪,接着嘟囔着说了句话本里的词:“喝得烂醉如泥,还得我来照顾你。”
    像极了抱怨丈夫的小娇妻呢。
    阮玉用不老泉混圣泉和眼泪装了一盆水,将云絮打湿后拧干,然后再轻轻地擦拭他的额头、眼睛、鼻梁、嘴唇、脸颊。
    隔着薄薄的那层云絮,手指尖儿去感受他面部的轮廓,阮玉都觉得好似有火苗顺着手指接触的地方传到她心里,烫得她心头乱跳,很想尖叫出声。
    等擦完了脸,逢岁晚的脸倒是不红了,她自己的脸颊急剧升温,烫得好似能铁板烤肉。
    用打湿的双手捂住脸颊,阮玉心如小鹿乱撞,脑子里也冒出各种各样的想法。
    真正睡死的男人,是不可能做出禽兽行为的。
    但她若是脱光了躺在他旁边,以他的品行,肯定会负责的吧……
    机会难得?
    现在,就脱!
    还是先亲一口再说。阮玉俯身下去,打的是他嘴唇的主意,等真靠近,还是不争气地往上挪,在逢岁晚的额头上轻碰了一下,仅仅只是亲个额头,她都紧张得浑身发抖。
    争点儿气啊!
    阮玉攥紧拳头给自己鼓劲儿。
    就在她鼓起勇气打算再次发起冲锋的时候,阮玉注意到逢岁晚气息有变。
    糟糕,他要醒了。
    哎呀,我衣服还没脱呢!现在脱衣服还来不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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