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剑派封山了,范师叔他们就把我安排在这里住,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突然就出现了?顾湘见他那谨慎小心的模样,也察觉出了事情有些不对劲,紧张的问。
    事到临头,白衣也没有在隐瞒她的必要,只简言意骇的说了句:我是白衣剑灵,群鬼册遍布江湖,你们都暴露了,你主人放心不下你,托我过来看看。
    顾湘瞪大了眼睛,指着白衣的手都抖了,她话堵在喉头就是吐不出来,吱呜了半晌才爆出了一句:难怪你那么厉害,我主人都打不过你,原来你不是人呀!
    白衣勉强扯出了个笑脸,咬牙切齿的说: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我问你,曹小子知道你身份了吗?!
    顾湘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又说错了话,讪讪的收回手指嘟囔着说:曹大哥还不知道呢,不过我想也瞒不了多久了,但不管结果怎么样,这些天我过得很开心,知足了!
    虽然白衣有些无奈这丫头的口不择言,但见湘丫头胆怯又委屈的模样也很是心疼,他叹了一声:如果姓曹的知道了你的身份,要对你不利的话,你就握着我送你的耳环,默念我的名字,我会及时出现,带你离开清风山,别怕,还有我们呢。
    顾湘抽了抽鼻子,小声问了句:我主人怎么样了?
    他好着呢,你不用担心他。我不便在此多留就先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有不对就召唤我。白衣听到院门口隐隐传来的脚步声皱起了眉头,起身拍了拍顾湘的肩膀,安抚一句便转身回了四季山庄。
    顾湘茫然的盯着白衣消失的虚空,直到曹蔚宁拎着热腾腾的食盒笑呵呵的走进来,才迟钝的收回了目光。
    阿湘你怎么了?不开心吗?曹蔚宁一进屋,便察觉顾湘情绪不太对劲,立马收起了笑脸,担忧的问道。
    顾湘有些木然的转过头,看着曹蔚宁担忧真切的眼神,心里是说不出的酸甜苦辣,她只是扯了扯嘴角,不太精神的说了一句:我没事儿,就是不小心砸碎了个碗。
    碎了就碎了,阿湘你没受伤吧?
    顾湘看着这个男人,只听她说砸了一个碗便担忧的跟什么似的,放下食盒便围了过来,在她面前蹲下,宝贝似的托起她杀人夺命的手,上上下下仔细的查看,生怕她破了一点皮,那满满的关切和担忧,像是点燃在冬夜的篝火,既温暖的想让她靠近,抱住紧紧不放,又怕引火烧身,将她烧得万劫不复。
    曹蔚宁哪里知道他心爱的姑娘心里到底藏了多少愁苦与哀伤,他现在满心满眼只是他的阿湘有没有受伤?
    白叔,我们晚饭都吃完了,你怎么才回来呀?张成岭听到推门而入的声音,一转过身就看到是白衣回来了,就嚷嚷了一声。
    大人做事小孩瞎问什么?周子舒没好气地训了一句,张成岭就有些蔫儿了。
    白衣把拎着的几包颜料找了个地方放好,才与他们三人一同围坐在桌边。
    子舒,你也别天天训孩子呀,好孩子都跟你教不自信了。白衣翻出了个空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温茶。
    就是嘛温客行小声附和一句,就被周子舒瞪了一眼。
    这一个两个都惯孩子,周子舒再不严厉点,那张成岭还能像话吗?
    暖融融的炭火驱散了寒夜里的湿气,四个人围坐在矮桌边,就着坚果点心,唠着闲话。
    师父,白叔,明天就是冬至了,叶前辈会准时来吗?张成岭乖巧的给三个长辈各斟了一杯茶。
    可不是吗,明天就是冬至了。温客行叹了一声,有些惆怅的说,该来的总会来的。
    那是不是要包饺子呀?叶前辈不是说他要吃白菜猪肉馅儿的?张成岭可看不出大人之间的那点暗潮汹涌,只关心冬至的饺子。
    没出息,就知道吃。周子舒放下茶杯,说了一句。
    明明是叶前辈信里说的,再说了天天辛苦练功,还不让人家吃了。张成岭抠着手指小声嘀咕。
    小没良心的,少你一口吃的啦!白衣看这小子故作委屈的样子,也没好气的训了一句。
    行啊,孩子想吃就让他吃呗,明天我便下山多买些食材,你们除了饺子还想吃什么?我和老白给你们做!温客行劝了一句。
    哟,怎么这时候不跟我师尊呛了?白衣恰了口热茶,悠哉的说。
    他都一大把年纪了,为了咱们几个千里奔波一趟也是不容易,你这做徒弟的都不想着心疼他,给他做顿好吃的?温客行调侃了他一句。
    这话在理啊,但就叶前辈那个饭量,咱们食材得多准备好几倍了。周子舒想到了他初见叶白衣时那个让他震惊的饭量,啧啧两声说道:这样吧,老温,你明儿赶辆马车去清水镇买些好酒好菜回来,咱们啊好好招待一下叶前辈。
    一听到下山出远门,张成岭就兴奋的嚷嚷着他也要去,却被他师父没好气的反驳了,还催他赶紧去睡觉,明早还要练功呢。
    张成岭只蔫蔫的嘀咕了一句,他哪有偷懒啊,就灰溜溜的回了房间。
    等张成岭走了,他们仨才齐齐的叹了一声。
    师尊明天就来了,这可怎么办呀?白衣靠在椅背上,望着房梁上有气无力的说。
    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温客行回来的时候,就避着张成岭跟周子舒说清楚了事情的始末,这事,周子舒也束手无策呀。
    你们怎么都是这副哀声叹气的样子呀?温客行这个当事人还能故作轻松的调侃两句。
    你不知道,师尊他下山就是应了山河令之约,荡平鬼谷,你一个鬼谷谷主在他面前晃了那么长时间,他要是知道了你的身份,知道了我们一起瞒他,不杀了我们,都是他网开一面了。
    实在不行咱们一起上呗!不信挣不出一条命来!温客行也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跟他打,别说我敢不敢跟他动手,就算咱们仨捆在一起都不够他老人家松松筋骨的。这也是白衣很惆怅的地方呀,他既不能以下犯上对师尊出手,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温客行被他师尊打死,愁呀
    武的不行就来文的呗,说到底老温流落鬼谷跟容炫脱不了关系,咱们跟叶前辈讲明利害关系,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周子舒这提议可比温客行来的可操作很多。
    这样也行要不然子舒你先带着老温躲一下,我去应付他,师尊总不可能对我下死手,我去替你们探探口风。白衣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发胀的额头说道。
    要去一起去,要死一起死,我还能怕他不成?温客行却反驳了白衣的提议,这种事情他是万万不能躲在人后的,索性就和那姓叶的做过一场。
    也许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呢?周子舒还算乐观的想。
    希望如此吧。白衣也只叹了一声。
    虽然说了要一起面对,但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温客行还是不能直接出现在叶白衣面前。
    寒风萧瑟,夜凉如水,山庄之外,山林之中,缓缓行来一个步履稳健的身影。
    周子舒与白衣携手并肩于山庄之外,恭候如约而至的长明山剑仙,见到那由远及近行来的白衣人影,两人齐齐拱手一礼。
    前辈。
    师尊。
    叶白衣负手而立,看着眼前这两个将前路堵得严严实实的年轻人。
    周子舒,小白?
    子舒在此恭候多时,辛苦叶前辈一路奔波劳苦。周子舒又施一礼,恭敬说道。
    你这是在存心嘲讽我吗?叶白衣比分别之时,鬓间白发又多了些许,一路奔波,虽然衣不染尘,但也显出了些疲态。
    阁下既然与大巫是至交,为何不自己求助,一心求死?可笑我叶某山居多年已成井底之蛙,竟在天窗之主面前卖弄交友广阔。叶白衣说话越是严肃正经,事情就越是严重。
    白衣叹了口气,拱手赔礼:师尊,这不能怪子舒,之前我们也不知道您所说的朋友便是大巫,师尊心怀宽广,肯定不会跟我等小辈计较。
    求医之事,子舒有难言之隐,故从未想过去南疆求助大巫,这实在是误会一场,叶前辈因我之故,不辞辛苦,奔波千里,子舒铭感五内,无以为报。周子舒很认真的道着歉。
    叶白衣看着眼前这两个神情态度越发相似的青年,心情是说不出的烦躁,只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算了,我要你回报些什么,就当我白跑了一趟,算是还了温客行的人情。
    提到温客行,叶白衣不禁蹙起了眉头,神情冷肃,盯着这两个将前路堵死的年轻人,冷声问道:你们知不知道温客行到底是谁?
    周子舒与白衣心头一凛,对视一眼,又下意识错开目光看向叶白衣,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知道。
    他是令徒容炫与家师的至交好友温如玉温大侠之子,是我失而复得的二师弟。
    他是秦怀章的徒弟,是四季山庄的弟子,是我恩公的独子。
    周子舒与白衣眼神交汇,目光坚定诚恳,两道清朗的声音异口同声的说:亦是我们此生知己!
    叶白衣看着这两个青年眉头紧锁,隐有怒意。
    亏你们俩一个是我教出来的,一个是秦怀章的弟子,
    称得上当世英才,竟也被那小子蒙在鼓里,耍的团团转,你们可知温客行就是鬼谷谷主,如今群鬼册遍布江湖,众鬼已无所遁形。你们以为他跟在你们身边,是安了什么好心吗?叶白衣都敲开这两个榆木脑袋,看看里面到底塞了什么棉花,一想到温客行就是鬼谷谷主,他都忍不住唏嘘一句:想不到甄家夫妇一代侠侣,竟生出了这么个自甘堕落的小畜生!说到这儿他突然想到一个姓甄,一个姓温,由不得他不疑心揣测:他是不是甄家夫妇的孩子还不一定!
    甄如玉原本就姓温。白衣反驳了一句。
    他可是鬼谷谷主!你们就甘心受他蒙蔽,被他利用?叶白衣咪合双眼,语气不善,隐含怒意。
    他从来都没有隐瞒过我们,何来欺骗利用之说?周子舒坚定地说。
    识人贵在交心,我们既然坦诚相见,互通心意,就算是他鬼主,那也是我们的至友。白衣看出了他师尊隐藏在眸底下的波涛,身体紧绷,下意识后退半步。
    所以你们两个已经与鬼主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了?叶白衣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看着这两个青年,语气是说不出的嘲讽与恼怒。
    同流合污?世间又何来绝对的清与浊,仅凭世人的一张嘴罢了,这还是师尊您教我的呢。白衣深吸一口气。
    我们也并非有意隐瞒于您,而是在龙渊谷才敢确定老温的身份,他是先成为我的师弟,随后才沦落鬼谷的,若当时我们能将他接回四季山庄,其后种种就不会发生。周子舒在与叶白衣紧张对峙的同时。也留心观察了一下白衣的神情,见他浑身紧绷,也提起了一颗心来。
    若不是因为容炫与我,或许当年他就不会家破人亡,也许就能在四季山庄平安长大。我欠温如玉一条命,于情于理,我都该还温客行先父的救命之恩!白衣深吸一口气,收回退却的半步,坚定的挡在叶白衣面前。
    于情于理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你为了私情小义就能是非不分,助纣为虐!还有你周子舒,你对得起秦怀章的教诲吗!你们可知鬼谷自入江湖掀起多少腥风血雨,多少无辜之人惨死,温客行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们眼中还有公理大义吗?!叶白衣只觉得这两个人已经无可救药,怒火中烧五内,就想把那个迷惑了他俩心智的小畜生斩于剑下,好让这俩人辨明是非,迷途知返。
    师尊!您说的公理大义,可曾站在温客行这边过?世人不曾善待于他,你又怎能强求他以怨报德!白衣目光恳切地看着他的师尊。
    前辈!你与老温相处的这些时日,难道看不出他的心性未泯吗?鬼谷的罪孽也不应该都算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啊。周子舒见他起身就要走,情急之下拦着白衣,死死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们不觉得说这话很可笑吗?他竟然能从三千恶鬼中登上鬼主之位,你们还说什么他本心未失?叶白衣都被气乐了,但眼眸的怒火却是越燃越旺。
    于群鬼相煎之地求生,若不杀人,只能等着被杀,但纵然数年杀戮,师尊难道看不出来他仍心存善念吗?!
    善念?真是可笑至极,叶白衣不屑轻哼,但神情冷肃骇人。所以你们这是要袒护鬼主到底了吗?
    我袒护的是我的师弟,既为手足之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的罪责有我一半!周子舒拱手抱拳却牢牢挡在叶白衣身前,不让他前行半步。
    给我滚开!叶白衣被他俩缠着早就没了耐心,便也不想多句废话,运气掌风,就想把这拦路的两个臭小子给抽开。
    白衣见势不妙,闪身伸手堪堪接住这一掌,后退数步被周子舒扶住才站稳。
    师尊!我承秦怀章之诺,发誓护山庄平安,今日您若想踏进四季山庄,诛杀本门弟子,就先从我的尸身上踏过去!白衣吐了一口浊气,虽然心有愧疚,却依旧坚定地挡在周子舒身前,摆出戒备之姿。
    想不到我就教出了这么个吃里扒外,助纣为虐的孽障!白衣,你当真以为我不舍得杀你吗?叶白衣怒不可遏的看着那个他亲手带大的孩子,有朝一日竟因为鬼谷谷主这么个魔头,就以戒备之姿挡在他身前,要与他动手。
    前辈若不肯放我师弟一条改过自新的生路,就请恕晚辈无礼冒犯。即便明知不可为,今日也要一战,周子舒从白衣身后走出,抽出腰间配剑,与之并肩。
    秦怀章就是这么教导你们与魔头为伍的吗?若秦怀章还活着,必定会清理门户,岂容你这偏私的小子玷污四季山庄的声誉?!叶白衣真是怒极反笑。
    师尊您错了,秦怀章向来见事至明,若怀章在世,如今挡在您身前的便是我们三人。
    冥顽不灵!
    老怪物,本座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本事冲我来!温客行原本是坠在他们身后静观其变的,但眼见着三人吵崩,叶白衣重剑都□□了,也不能再坐以待毙,纵身飞跃挡在二人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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