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静不是大户人家出身,进入太学院求学更是被寄予厚望,虽然太学院解决院生学习生活上的问题,但是以他的家庭条件,一直都没有存够学习博课的路费,虽然是高长令的师兄,学习进度却落在了高长令后面。
    明州因为险异,常人难以深入,出自明州扶云湖的珍珠却是逍遥界里首屈一指的珠宝,极少流出明州之外,江无浪给的这颗更是其中上品,虽然不算过分的大,但是晶莹粉润,品质算是最佳的那一类,几乎很难凑出一串这种规格的珠子,单颗的价值也是不匪,就这一颗,学习博课的路费不仅充盈,路上还能过得挺舒坦。
    能够进入太学院,方静见识当然不会短浅,路上高长令不注意的时候将珠子塞回江无浪手中低声道:“无浪兄弟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留下吧,人皇城不比其他地方,你人生地不熟,要用钱的时候还多着呢…”
    他话还没有说完,江无浪从自己兜里拿出一个袋子,打开给方静看了一眼,里面都是差不多的珍珠,折射着太阳光线,照得他眼睛都花了。
    “明州我敢说水中本事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这点比起我收藏来,只是九牛一毛,方师兄你放心收下,在这段时间里要你帮助的地方多着呢,你就当我提前给酬劳了。”路上江无浪已经说明了自己来意,而且表明了自己会在太学院待不少时间,请熟人关照一二不是托辞。
    “方师兄放心收下就是了,你的博课再不修行,之后的论传可就要赶不上进度了。”没有广博见识,论课就没有基础,发出的言论便失去了公正,所著文章自然也打不到传世的高度,太学院课程是循序渐进,互相之间息息相关的,缺少一课就会导致整体结构的不稳固,从太学院出去,最多成为独当一面的能人,却不能做一个治世之臣,甚至是界御皇帝。
    虽然界御皇帝是由苍山通过人望决定,但是能力不足的人根本不可能聚集到足够多的人望帮助自身获得苍山承认。
    不是进入太学院就有资格当上界御皇帝,却起码是取得了走上那个位置的梯子,试问哪个学成一身本领的人不想得到苍山的承认,坐在那个象征着人类希望的位子上?
    方静并没有想过当界御皇帝,但是却也不想自己好不容易进入太学院,最终只落得学艺不精的下场。
    他也不是迂腐之人,当即将珠子收起对江无浪称谢:“在人皇城的时间里,你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
    江无浪摆手示意不用太客气:“别说得太满了,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些东西在我们那里根本就不稀罕。”
    “对我却是再造之恩。”钱财虽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是此前的方静的确是被钱财难住了,太学院生可以自己尝试利用自己本领找些门路挣钱,但是方静连基本资金都凑不出来,跟别说还要花大部分时间照顾学业。
    如今钱财方面的顾虑已经没有了,方静感觉自身无比轻松,这也让他明白了百年前的张直为什么有了青州商会作为后盾之后如虎添翼,原本一个入仕无门的文人成为了扭转逍遥界格局的治世能臣,这其中除了张直的学识气魄,青州商会的钱财作用也不小。
    高长令见他解决了自身的难题,也为他感到高兴,方静不是庸才,相反学识很受卢先生看中,时常将他留在身边指点,他却从来没有为此自觉高人一等,也从来不会利用文首弟子的名声去换取钱财,否则哪里会连博课的路费都凑不出来?
    不少师兄弟包括高长令都邀请过他一起进行博课之行,皆是被他用所学知识不牢固婉拒,到今天才总算是解决了这一道卡住他许久的难题了。
    三人的心情都挺不错,一路上还和方静谈论着见闻,有两个身临其境的人解说,虽然方静不曾去过天屏山,却也像是亲临现场一般,说到无华城坠星箭的时候,他更是感叹天地伟力的宏壮。
    太学院虽然大,但是有新奇话题讨论,三人不知不觉就已经回到了文院地盘,众多文院学生还因为沈星枢的到来而聚集在一块,沈副院长已经到了很少亲自授课的年纪,要是能够在文院听上一堂由沈副院长主讲的课,说出去能把算院学生羡慕死。
    然而事实却并不像文院学生所想的那样,在院生的心目之中,沈副院长高深莫测,卢先生淡泊如水,两者都同样的深不可测,见了面不是讨论一些连太学院生都听不懂的玄妙疑问,起码也要说两句涉及到学识上面的话题,却不料是沈星枢单方面数落卢平先生。
    以两位的学识,骂起人来虽然不像外面那般惊天动地,涉及到上下百年对方亲属称呼,但对于太学院生来说,震撼程度却丝毫不亚于苍山崩塌。
    这两个可都是太学院代表之一啊!
    卢先生倒是一脸平静,年纪上他就比沈星枢小了两辈,性子上他也要好得多,别说是被长辈骂,就连学生质疑他学问与他辩驳都从来没有见他变过脸色,向来是云淡风轻的把质疑者反驳得牙口无言。
    笑话!辩课可是文院第一课,他身为文首,不著文章这一点虽然让质疑他的人络绎不绝,但是岂是真的没有本事?
    再说他推行的轻文简字,让更多的人接触到知识,大开了王道选仕的门路,太学院生的素质也在近年来提高不少,导致这些年太学院考的难度直线提升,更是出了许多人材,钟问龟都不敢说是一枝独秀。
    试问除了他,太学院还有谁能做到改变王道格局?
    张直是一人独立救世,但是卢平所做的功劳,并不会比张直小太多,他开了新的局面,却是润物无声的春雨,不知昨夜无声雨落,只见明朝百花盛开。
    这是张直不想以文章留世的原因,他没有任何能证明才华的证据留下,只有他的所作所为在改变他的学生,他的举措在改变逍遥界,等他死后,谁也不记得太学院曾经有个卢平先生。
    如果他生前显示了自己的天赋异禀,常人就会认为不能到达他的层次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他不留下任何彰显自己卓越的地方,世人就不会觉得他的成就不可企及。
    张直虽然改变了逍遥界格局,但是也让百年没有一个朝臣敢于做出于张直同等伟业,他死后成为了一座高山,卢平要做的却是一条道路,他不需要名声传世。
    这便是他的传课,他一生行事的准则。
    除了文首这一个名头,卢平在太学院几乎是最不显眼的一个教习。
    即使被沈副院长骂了一顿,卢平依旧是那副沉静如水的表情,趁着沈星枢骂人的时间,他甚至整理好了桌面。
    面对这种人,谁能一直保持高昂的气势?就连沈星枢都觉得骂下去没有意思,他只不过是觉得卢平放过了萧若佩是损失,一个能够模拟出真实星图的人,天生就是为了学习星课而生的,只要稍加点拨,萧若佩进入太学院的前途不可限量,很有可能就要推翻他沈星枢的成就,另成高峰。
    教出这种学生,是每个教习的心愿,沈星枢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能够超越自己的学生苗子,带着一股气,回来就找上卢平,最多也就是说他错过了人材,也就敢说道‘识人不明’的份上,不会真的狠心骂,外面的人不知道卢平的本领,他是太学院的老前辈,岂能看不见太学院的变化?
    等到沈星枢住口之后,卢平平淡的说了一句:“沈先生的教诲,卢平记住了。”
    “就这?”沈星枢差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他一顿好说,起码教训了卢平一顿饭的时间,这人在下面却毫无反应,等事了一句应付场面的话就算完了?
    卢平起身给他让座,扶着沈星枢做好之后才问道:“那沈先生觉得他进来太学院能够做什么?”
    沈星枢刚想开口,突然眼中又出现了萧若佩构建的满天繁星。
    他是一时惜才,没有发觉到萧若佩的本领已经超出了常人见识。
    萧若佩进入太学院能做什么?成为一个钻研算门学问的人?做个太学院教习?成为朝堂大臣?还是做那界御皇帝?
    不管做什么,都是限制萧若佩的手脚,难道那种一看就是属于天道眷顾的本领,就要用在管理逍遥界上面?
    说实话,管理逍遥界谁都可以,太学院随便就能找到接替满堂朝臣的候补,但是萧若佩的本领,即使沈星枢活到现在,也是闻所未闻。
    有些事情只有他能够办到,以常人的眼光,已经看不见萧若佩要做的事情。
    “一个没进太学院就可以成为六层长生学士的人,我卢平自认为没有资格教他,沈先生觉得你能够做他的老师吗?”卢平抬眼看着窗外偷听的太学院生,那些人看见自己被发现,急忙躲开。
    毕竟骂人与被骂对于太学院教习来说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偏偏这两个当事者来头不小,得罪不起。
    而且看样子是没有发展下去的势头,听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一群太学院生纷纷离去,只留下刚回来的高长令一行三人。
    “他的成长,不应该受到我们的局限,沈先生等着看吧,你不会失望的。”卢平自信地看向了长生阁那在白天依然清晰可见的星芒,眼中的光彩并不比那些星光更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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