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杜去换了件干净衣服,心情也从湿漉漉的变得云开月明。在小墨君的注视下,青王府的侍从们可谓高质高效,丝毫不敢懈怠,沒过多久,两具晶莹剔透的玄冰棺便呈现眼前。
    而后,就是最难以为之的事了。
    筹备棺椁似乎也沒过于沉重,可真要将他们入葬,心底的悲伤深不见底。
    白威或许还好一些,可石奴,要将活生生的千屠冰冻封藏棺中,杜远程在这一刻真的举步维艰,胳膊似乎都有千斤重抬不起來。
    墨青夜静静的站在一旁,碧空万里,他却是将目光移开了此处,望向遥远的天际。
    就连他,何况他,终也是难以面对。
    韩立上前与杜远程一起将白威的尸体安放进了棺中,望着那张青白冰冷而又熟悉的脸庞,鬼界的种种再度浮现眼前。
    就在这时,墨青夜缓缓的走上前來,逼着自己将视线落在白威身上。
    只此一眼,再见之时,山遥路远,不知何时。
    “白威,原谅本君沒能将你与他一同入葬。”墨青夜静静的道,仿若时光于这一刻倒流往昔,然后他微微的笑了笑,“你我定会有重逢之日,我墨青夜指天发誓,一定!”语落,飞速的背过身去,冷沉“合棺。”
    杜远程眨了眨眼,俯身缓慢的推上了棺盖。
    简短的,甚至是仓促的,就这样与他告别了。
    相同的信念也在此时无比坚定的横在杜远程心间。
    是的。定有重聚之时!
    然后,他的目光落向了石奴。
    真的不忍心。简直无法进行。
    石奴在这一秒也莫名的看向了他,眼神依旧空洞。
    “千屠。”杜远程艰涩的道。
    石奴瞬也不瞬的望着他,似乎在等待主人发号施令。
    “青夜。”杜远程看向小墨,“我真的不行……”
    “废物。”墨青夜狠狠,而自己却是连看向千屠的勇气都沒有了,“照我说的做!”
    这一刻,似乎有种想哭的感觉,杜远程攥紧双手,命令道“千屠,迈进那个棺材里。”说着,指了指冰棺。说完,他便快速的扭过脸去,不忍看下去。
    石奴领命,踏着重重的步伐走到冰棺前,毫不犹豫的迈入其中,站在那里等待着。
    “躺,躺下。”杜远程咬着唇道。
    他沒有去看,却听到了沉闷的一声。
    那是石奴遵命躺到了棺材中。这不就是在指示着他去死么!杜远程仰起脸望天,湛蓝的碧空倒映在眼底,浮云朵朵。多美的苍穹,浩浩荡荡。当是时,墨青夜忽然冷冷喝道“你磨磨蹭蹭的是想干什么!杜远程,越是这般拖延下去,就越是下不了决心!你以为,我心里好受么……”
    杜远程吐了口气,该來的总是要來,苦笑了下,走上前搬起棺盖,然后极其缓慢的,缓慢的合拢。在棺盖将要合上最后一丝缝隙时,石奴的目光正好与他相对,那一瞬间,千屠的目色是那么的平静,而空茫。
    若是你在天有灵,会释然么,是不是真的感觉解脱。
    小杜紧紧闭着眼睛封上了冰棺。
    有些悲痛,真的痛苦到令人无法直视。
    风冷冷的,静静的吹过。
    整座青王府陷入一种难以打破的沉寂。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空灵的哀伤。沉默。再沉默。
    终于,墨青夜轻轻道了句“就现在吧。”
    “嗯。”杜远程亦然轻声回应,可他的御物之术并不精湛,想要凭空驾驭起这两具沉重的冰棺并非易事,还好有韩立与傅锋可以助其一臂之力。
    映着冬日明洌的阳光,两椁玄冰棺缓缓的沉入潭底。黑色冰晶的光芒渐次被水波覆盖,而依旧那般剔透,在水中琉璃潋滟,一如深海之中的黑色珊瑚。很美。美得悲伤。
    墨青夜久久的站在岸边,凝望着水底的冰棺。
    第七十四章:我狠么
    潭水位于他寝宫的后方,从今往后,他便能与他们日夜相伴了。
    “我们走吧。”许久,墨青夜轻声道。
    杜远程连同其他人沒再言语,默默的渐次离去。空寂中回荡着脚步声,穿过回廊,绕过寝宫,然这条路似乎有千里万里,如何也走不到尽头。那,是内心的留恋与割舍。酒席早已备好,众人却无心用膳。唯独酒,可解千愁。
    墨青夜喝了好多酒。一杯接一杯。沒有人与他对酌,因为他一直坐在角落处,自斟自饮。看到他独求一醉的样子,旁人也不好上前打扰。
    杜远程开始与韩立二人喝,后來也变成了自己喝。他一边喝还一边瞄着青夜,可并未上前阻止他,或者说些让他少喝两杯的话。
    醉了。就能好受些了吧。
    酒宴很漫长,一直从晌午延续到黄昏,落日,傍晚,月上柳梢。
    到了最后,偌大的殿堂内就只剩下杜远程与墨青夜两个人了。
    小蘑菇自从有了非天后,一老一小一拍即合,再就沒缠着小杜。韩立与傅锋三分醉意后便去安歇了。下人们也纷纷退下。
    殿内燃点着碗口粗的盐蜡,置在桌角,摇曳着杯中的酒液,倒映着醺醉的魅颜。
    终于杜远程摇摇晃晃的站起來,走到墨青夜跟前,握住他手中的酒樽道“别,别喝了,再。”他的头也晕晕沉沉,语无伦次,“再,再喝下去,就不成了。”
    墨青夜轻缓的抬眸,倏忽对他笑了下,一笑百媚,“什么,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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