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依稀能看见临时架设的医疗室里有人站着,身穿白大褂。
    “王哥?”张岷靠边停车,松了口气,拍了拍王博:“醒醒,咱们马上到了。”
    决明怀疑地朝那处看,张岷下车把王博抱出来,王博发出一阵含糊的声音,两脚拖着地,张岷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匆匆朝医务室赶。
    决明搭了把手,二人推开门,张岷匆匆入内。
    他把王博放在外间的床上,一阵风般进到屏风隔开的里面,方才明明还看见有人。
    决明四处看了看,发现铁盒里还有未曾开启的一次性针头。
    决明撕开针管包装,里面是淡蓝色的药剂,他记得先前来时便是被注射的这个,便比划着王博的胳膊,将针头朝上推。
    张岷转过屏风,猛地呼吸窒住了。
    面前是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赫然正是两天前亲手为他们注射疫苗的人。
    此刻他正俯在一具女尸前,抓起她的内脏朝嘴里送,张岷缓缓退了一步,要让决明退出去。
    决明把针管扔在铁盒里,发出清脆的当啷一声,张岷暗道糟糕,大吼道:“快跑!”
    那丧尸医生登时转过头,发出含糊的咆哮撞翻了屏风朝张岷扑来!决明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撞翻医药架,转头时只见面前出现一张腐得面目全非的脸。
    “啊——!”决明终于大声叫了出来。
    枪响!医务室内竟有四五具丧尸!张岷不及后退便被缠住,掀翻了屏风踉跄退后,狭小的医务室内到处都是打碎翻滚的药瓶,那躺在病床上的女尸竟也扑下地来,拖着血爬向他们。
    又一声枪响,脑浆喷了满墙,张岷将王博拖出医务室,猛地拉上门,吼道:“朝车跑!”
    决明踉踉跄跄,扛着沉重而昏迷的王博朝车跑去,张岷举着枪,片刻后哗啦一声巨响,玻璃窗碎裂,一只丧尸扑了出来。
    张岷又开了一枪,砰的巨响,惊醒了王博。
    决明拖着王博走到半路,刹那间肩膀一阵剧痛,叫声登时划破夜空。
    “宝贝——!”张岷大吼道,冲向决明,只见王博一口狠狠咬着决明的肩膀,鲜血迸发出来,溅了他一脸。
    张岷飞扑向变异的王博,把他从决明身上推开。王博不住挣扎,扼着张岷的脖子,将他掀翻在地上,枪落地被甩得老远。
    “啊啊啊——”张岷发狠大叫,手肘被王博一口咬住,二人都是退伍兵,王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成了丧尸,张岷措手不及,要将他蹬开,奈何王博力气却极大,二人在地上翻了几圈。
    震耳欲聋的枪响。
    决明颤抖着喘息,一枪击爆了王博的头。
    张岷茫然地按着车尾箱,摇摇晃晃地站起。
    二人都被咬伤了,张岷手肘皮开肉绽,伤口深可见骨;决明则肩膀被咬的血肉模糊,鲜血浸湿了衬衣。
    三个小时后,F市开往S市的高速公路下,一处湖边。
    湖边生起了一堆篝火,车停在火堆的不远处。
    张岷背靠车轮,怀里抱着他的养子,低头看了决明一眼:“还疼么。”
    决明摇了摇头。
    张岷说:“别怕,等伤口愈合就好了。”
    决明说:“我们都会死,都会变成怪物。”
    张岷低声道:“别瞎说,宝贝,你不会变成怪物的。”
    决明说:“医生也打了疫苗,他们也成怪物了,疫苗没有用。”
    张岷沉默了。
    “你还记得。”张岷敞着衬衣,看着篝火说:“爸在山里捡到你的那天么?”
    决明没有说话,倚在张岷的胸膛前。
    张岷笑了笑,说:“爸退伍后,家里没人了,也没什么钱,那天去找药,捡到你,运气就开始慢慢变好了,有公司了,咱们也买房子了,不用再租房子住,你看,你是给爸带来好运气的人。”
    决明嗯了声,张岷低头摩挲他的额头,又说:“咱们不会变成怪物的。”
    决明不答,耳朵贴在张岷左胸口,听他砰砰的心跳。
    决明说:“我不怕变怪物,变了怪物就找不到你了,你先变,变完把我吃了吧,我就在你肚子里了。”
    张岷莞尔道:“把你吃了?来。”
    张岷把决明横抱起来,抱进车里,把后座放平,解开决明的皮带,说:“好久没疼你了。”
    决明抱着张岷的脖子亲了上来,张岷心里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决明说的才是事实,连注射疫苗的医生都变异了,等待着他们的一定是成为丧尸。
    现在什么都不用怕了,也不用逃了。
    决明呻吟起来,许久后两人满身大汗,紧紧抱在一起。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篝火渐黯下去。
    决明说:“困,爸。”
    张岷忍着心酸说:“睡会,这一路都没好好睡过。”
    决明说:“醒了就变怪物了,见不到你了。”
    张岷想起那些四处游荡的丧尸,登时红了双眼,低声道:“是啊,你要乱跑可找不到你了,怎么办呢。”
    决明紧紧握着张岷的手。
    张岷笑了笑,说:“有办法,找个绳子,把咱俩拴在一起。”
    决明笑道:“不错,就这样。”
    张岷从车座下翻出绳子,又找出衣服,说:“嗯,你穿这件好看。”
    决明穿好衣服,张岷把绳子的一头系在决明的腰上,自己则换上一条迷彩军裤,穿了件贴身背心——那是决明最喜欢的,又把绳子的另一头系在自己腰间,打上死结。
    二人之间留了三十来公分的绳索长度以便活动。
    决明想到成为丧尸后,自己与张岷就是一只小丧尸跟着一只大丧尸,漫无目的被绳子拴着,在旷野上走,不禁乐了。
    张岷知道决明想什么,也乐了。
    彼此都困得说不出话来,张岷抱着决明,打开汽车天窗,夏末的青草气息和着夜风吹来。
    “你别吃我。”决明迷迷糊糊地说。
    “不。”张岷说:“不吃你,宝贝。”
    一夜过去,日正当空,阳光从天窗外直射进来。
    张岷醒了,肚子饿得难受,他看了怀里熟睡的决明一眼,堪堪按捺住咬他的念头。心惊胆战地想,这就变成丧尸了?
    张岷左右看了看,头疼欲裂,撑着起来,绳子微微一动,决明还睡着,脸色白里透红。
    张岷朝车窗看了一眼,倒影里一切如常,他小心地解开决明肩头的绷带,伤口没有化脓也没有腐烂,被咬伤的地方已经干燥,结着一层血皮。
    张岷再低下头看自己的胳膊,伤处已经结痂了。
    张岷按着决明的手腕,脉象平稳,没有丝毫那天王博的急病征兆。
    一束光从车顶天窗外投入,外面蝉鸣不绝于耳,又是新的一天。
    5
    5、爆发 ...
    S市大学城。
    警方封锁了大部分路段,大学城的学生正在军方的保护下分批撤离,这里有六所大学,分东西两大园区,是华南地区占地面积最大,聚集名校最多的校园区。
    自北向南,政法学院的大巴已经开走,与刘砚的车擦肩而过,刘砚朝外看了一眼,校车上的学生们打打闹闹,像是要出去秋游般的兴奋。
    三校联合大学区外,一名武警拦住了刘砚的车。
    刘砚出示学生证,开车的蒙烽则不作声,让刘砚交涉。
    刘砚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武警答:“狂犬病爆发,身上带伤么,小同学?带伤的话马上去检查,打疫苗。”说着朝远处一指,那里有几个无菌帐篷。
    刘砚答:“没有,我们刚从家里过来,这里在撤退?朝哪里撤退?”
    武警道:“健康人群暂时隔离,离这里两百公里外的华南军区驻兵营。回去找你们的院长,指导员和院方会为你们安排,必须坐统一的消毒大巴。你呢?学生证拿出来看看。”
    蒙烽侧过身问:“我们能自己去么?”
    武警摆了摆手,白手套上沾着一丝紫黑色的血迹,望向蒙烽,等待他出示学生证。
    “这是我堂哥。”刘砚道:“怕我不安全,送我来上学的。”
    蒙烽掏出退伍证,武警见是退伍军人,便不再盘查,抬手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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