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口水。
    蒲风春定定看她。还挺像真的。他抹把脸,低头随意:“行吧。开车。”
    这话说的可真轻易。
    不用系统惩罚,蒲雨夏就感觉自己患上了间歇性头疼症。看见有司机迎面打远光,就拼命打喇叭。吵死他们!
    最后只吵到了自己。
    好不容易到了家,去后备箱拎东西。
    蒲风春说:“化了。”
    她警醒:“什么?”
    “雪糕,都化了。”他从袋中摸出一根举起,“全变形了。”
    蒲雨夏选择闭嘴,等他先把挑刺的话全讲完。
    出乎意料,他竟然只是说:“算了,冻一冻还能吃。下次再买新的吧。”
    转性了?
    不见得。
    卧室门被敲响了。蒲雨夏包着还没吹干的头发去开门:“怎么了?”
    蒲风春站在墙边。走廊没开灯,他半藏起身体,神情更阴晦:“你就睡这?”
    蒲雨夏茫然。这不就是她卧室吗?
    蒲风春冷笑一声:“你可真是好样的。”转头就回自己房间,利落将门一合。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她不睡这她还能……
    啊——
    蒲雨夏捂住脸。不会是睡他卧室里吧?
    怪不得刚刚连条睡裙都差点没找到……
    她只好去敲门:“哥,哥!”
    没人应。
    她换称呼:“风春?风风……春春?”还是没反应。她用力一拍门,“发春!你他娘开……”
    门旋风似的就转开了。蒲风春黑着脸:“你喊的什么?”
    合着就在门里等呢。蒲雨夏送上笑脸:“风春哥哥,你的腹肌好帅呀。”
    他靠上门框,把敞开的绸面睡袍拢了拢,不耐烦:“有事说事。”
    管用!
    她立刻见缝插针:“好哥哥,”伸手撩他的袍子,指尖在边缘滑动,“我好像有东西忘拿了。”
    “什么东西?”蒲风春挑开她的手,一点讥讽,“你说,我帮你扔了。”
    蒲雨夏一滞。她很快调整:“让我进去看看嘛。”
    “你不是要分房睡?”他冷笑,“还来我这种地方看什么?你看得上吗。”
    果然。
    蒲雨夏往前探一步,双手搭上他肩膀,踮起脚就往里看:“那个东西真的很重要……”
    蒲风春刚要推她,她“哎呦”一声就摔在他身上,死死抱住他的腰:“原来是在这里呀。”
    蒲风春:“……”他一言难尽地看着她,“算了……你进来吧。”
    “我不进来。”她拒绝。不等蒲风春变脸,她就仰头甜甜地笑,“我专门整理了呢,就想我们今晚能换个房间睡。”含羞垂眸,颤动睫羽,悄悄话似的小音量,“好做点新鲜的事情。”
    虽然看起来很假……但他还是心动了。半推半就地跟着去了她的卧室。
    什么新鲜事?
    蒲雨夏借口吹头发,就躲进卫生间出不去了。她还没想过啊!
    另一间房,舞台前,蒲风春依旧坐着。他紧紧盯着台上木偶的动作,手轻触着红色按钮,随时预备着意识的同步。
    尽管理论上,那里的也是他……但他总莫名觉得头似乎重了些。
    好像是多了顶帽子。
    但他的准备却没用上。
    蒲雨夏在里面磨蹭了半天,等到不能再等,才慢悠悠探出去。她搜肠刮肚,试图找个解释:突然发现经期到了;啊呀玩具好像有点问题,下次换个好的再试吧;新内衣不太合尺寸呢……
    房间却几乎黑了。只剩一盏床头灯灯光微弱,给她引路。
    她爬上床,发现蒲风春侧身朝外,已经睡了。她便关上小灯,静悄悄躺在一旁。
    数分钟后,一只手爬上了她的腰际,试探地点住。
    蒲雨夏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假装睡着。
    黑暗中,他默然不做声,轻轻将手收了回去。
    第二天醒后,蒲雨夏越发地小心,唯恐他再翻旧账。但他倒很沉默,安稳吃毕早午饭,其余时间,就做自己的事:专门的拉伸锻炼,及在工作室里检验维护设备、擦拭藏品。
    蒲雨夏偷看过几次。觉他似乎不想被人打扰,刚好乐得轻松。
    到了下午,有客人来。又是个熟人——李宝相。
    她还记得,请人进来倒了杯茶:“他还在工作室,我叫他下来吧?”
    李宝相则接过茶,问:“要是方便,我上去看看他?”
    应该也行。蒲雨夏带人楼上,叫蒲风春:“哥,有人来。”
    李宝相是来讲摄影的事。旁听没一会,蒲雨夏就离开,打算端几个果盘出来招待。回来时候,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争执。
    “我没让你送。”蒲风春冷漠道,“什么奖项展览都跟我没关系。”
    “……风春,你别置气。”李宝相则弱势得多,“这也是个机会。而且这次,多亏了Andreas力推。不管怎么说,人家的帮助,总归是要……”
    “我是不会去的。”蒲风春语气强硬,“你要感兴趣,自己去。”
    “……风春,风哥。”李宝相拿他没法子,“去一趟也没损失。何况还有那么多优秀作品能去看看,你以前不总说赶展览难吗?这次来回机票都给你订好了,你就去一趟吧。”
    蒲风春不回话。
    “你看,刚好还能带小夏出门转转,旅游散心。”李宝相苦口婆心,“户外摄影你是不太能继续做了。但要转型,也要新客户啊。到时候,你出些新作品带带,总归能……”
    蒲风春把手里的杯子重重一搁:“你今天要是来看老朋友,我欢迎你;要是只为了说上面那些,”他手指过去,“门在那边。”
    李宝相闭了嘴。
    蒲雨夏等了会,才开门进去。她只装作没听到,笑着把果盘放他们跟前:“家里没什么东西,你们凑活吃啊。”
    李宝相赶紧顺着台阶下:“没事没事,麻烦你了。”
    蒲风春的脸上却不见笑意。他摩挲着木椅扶手,思量半晌,起了身:“我去洗手间。”
    蒲雨夏要去帮他,被他拂开:“我自己去,你们继续聊。”
    他走后,李宝相思索再叁,还是打算告诉蒲雨夏展览的事。主办方是家欧洲的博物馆,但只是个小国家,她也记不住,只好说:“那……那还是看他的意思吧。”
    “……你帮我劝劝他。”李宝相说,“他这回,休息得太久了。我也是担心,他以后……”
    蒲风春打开门,懒懒倚着:“雨夏,送客。”
    李宝相尴尬起身:“风春……”
    蒲风春淡淡一侧头,示意他出去。
    李宝相踌躇会儿,还是识趣往外走。走出叁四步,蒲风春在他后面说:“你不用觉得欠我。”
    李宝相回头,看见蒲风春还是那样漫不经心地靠站着。但他右腿的下半截没打外包装,露出了接受腔和连接件,在他眼里格外显眼。他叹口气,扭头走了。
    连跟着蒲雨夏也小心起来:“哥?”
    蒲风春便去看着她。他问:“你们是在可怜我?”
    蒲雨夏暗道不好。她赶紧去挽他的手,试图让他情绪稳定:“怎么可能?我觉得你这样很……”
    他的眼里只有审视。
    “……很酷啊。很有未来机械感,而且富有张力!”
    但他却收回了手,一言不发,自顾自离开。
    衡量再叁,蒲雨夏还是决定追上去。放任他一个人瞎想,不知道会想出个什么糟糕的发展。
    她跟他身后:“我们去买衣服吧,你不是想要新的吗?”
    他站定,侧脸问她:“我喜欢什么颜色?”
    蒲雨夏停住。她怎么知道?!
    “黑白灰,明黄,蓝绿,还有浅粉。”他声音冷静,“你只要能说出一种,我也算你过。”
    但她没有。蒲雨夏不敢动。
    他继续问:“我的身高?”
    她硬着头皮估计:“一米八五?”
    “一米八七。”
    完蛋。
    “我的鞋码?”
    他自己答:“43。”
    “我最近的体重,最喜欢和最讨厌的饮品,我的生日,最喜欢的格言,最喜欢的动物,答案都是什么?”
    蒲雨夏低头。
    “七十公斤,最喜欢甜牛奶,”他一项项公布,“最讨厌绿茶。那些茶叶都是用来招待客人的。”
    她刚刚泡完就直接递了过去。是好像看他暂停了会……但她真的悟不出来啊!
    “生日在2月14号,情人节,很好记。最喜欢的格言——”他笑了声,“‘是他自己创造了生活的每一个困境‘。”
    说到这,他更觉得现实令人发笑了:“最喜欢蝴蝶。那里的照片、标本,你看不见吗?”
    “你看得见。”他说,“你只是视而不见。你只是不关心、不在乎。”
    不……她只是……可他只是假的。她想,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但我记得。上面的每一项,关于你的,我都记得。”他浅浅笑,“为什么会这样?”
    ……她只是失忆了。她忘了太多事,这些细枝末节……
    “因为你根本不爱,所以才毫不关注,不愿去了解。”他感慨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
    蒲雨夏张口解释:“不,我……”
    他冷冷一变脸:“别可怜我。”
    他径直离开,紧闭房门。将所有他人隔绝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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