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款款走下来一个身穿大红衣裙的中年妇人。
    她的身材很是丰腴,腰身却颇为细瘦。线条在丰满的胸脯两边无限扩张,又在腰肢位置急剧缩减。继续往下,臀部再次被扩充至几乎夸张的程度。这种类型的女子很讨男人喜欢,一只手就能搂过来,却怎么也不可能将其一手掌握。
    前面指的是腰,后面指的是胸。
    “怪不得今天一大早树梢上喜鹊就在“喳喳”直叫,却到了晚上才看见贵客临门。小二,赶紧的,把那几间上房收拾出来,告诉伙房马上烧火和面,客人饿了,好酒好菜的招呼着。”
    只有一个老板娘,却没看见老板。
    不过,已经足够了。尤其是对很多男人来说,这才是最为喜欢的场景。
    女人眼光很毒,一眼看出杨天鸿是队伍的核心人物。她拎着裙角,快步走到面前,故意用硕大丰满的胸脯朝杨天鸿身上蹭了蹭,挥舞着散发出浓烈香气的手帕,笑吟吟地问:“客官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孟奇从旁边插过来,抢着回答:“呵呵!我们打算去和州,只是天黑了,道不熟,只好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日再走。”
    “哟!瞧您说的。”
    女子似乎有些幽怨,伸出白嫩嫩的手指,在孟奇腰肢上用力狠掐了一下,嘴巴不知怎么的就贴上了孟奇的耳朵,热烘烘的气流惹人心痒:“奴家还以为客官是专门过来找我,怎么只是路过啊?不如在这里多呆几天,三娘子我也好下厨做些好菜款待大爷。呵呵!奴家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接待,只有像客官您这种相貌俊俏的小哥,才能在这儿连住好几天。”
    旁边,一个皮肤黝黑的伙计端着茶水走过来,冲着孟奇挤眉弄眼,陪着笑说:“这位大哥有福了,不是什么人都能被我们老板娘看上的。嘿嘿嘿嘿!楼上的房间里有张大床,很软,很舒服哦!”
    孟奇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轻轻拨开女人的手:“多谢三娘子美意。不过,前面就是和州,我家少爷赶着回去,已经跟家人说好,最多明天中午就能进城。你这客栈很大,环境也不错,下次若是回京,有机会的话,我们一定还会再来叨扰。”
    常年跑商,孟奇见惯了很多客栈老板招揽客人的招数。虽说很少有这种年轻漂亮的女人出来抛头露面,但只要愿意出来,必定是有很多客人愿意留下。当然,客栈不是窑子,也不是每个男人都有机会与漂亮老板娘一亲芳泽。不过,这种事情说穿了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人家目的是为了从你口袋里掏摸银子,如果你自己把持得住,仅仅只是打尖住宿,对方也不可能强行将你留下。
    就像另外一个世界的高档酒楼里,总有些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孩在推销酒水。她们不会介意与客人搂搂抱抱,但外面小卖部里几块钱一瓶的啤酒,在她们手上就要卖到几十甚至上百。这种事情谈不上谁吃亏谁占便宜,其实都是你情我愿而已。
    这个叫做三娘子的女人很是精明。除了杨天鸿和孟奇,她自始至终也没有跟其余亲卫和随从们搭话。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听从主家的命令行事。若是连孟奇和杨天鸿两位主人都搞不定,下面那些人又怎么可能擅自动作?毕竟,搞定一个人很简单,但从他身上最多只能掏出二钱银子。搞定多达上百人的头领就不一样了。那意味着上百人都会在这间客栈住下去。到时候的利益,也许就是多达几十两,甚至上百两银子。
    明晃晃的蜡烛把客栈大厅照得敞亮,外面下着雨,天气阴冷,杨天鸿自然也就允许亲卫和随从们喝点儿酒,祛祛寒。
    菜很简单,大锅煮的羊肉,旁边还有一盘子蘸料。羊血豆腐和杂碎另做,装在青花瓷盆子里,海海漫漫端上桌来,表面撒了很多切碎的香菜,配上鲜红的辣椒,光是看看就让人很有食欲。
    这是很多客栈里最常见的做法。杀羊煮肉不是什么高难技术,对厨师也没有特殊要求。总之,只要弄得干净些,味道也还不错。
    面饼是唯一的主食。饼子很大,也很干。烘饼很费柴火,所以都是选择一次性做上很多。由于面饼干燥,自然状态下可以放很久不会腐坏。像今天晚上这种突然之间来了大批客人,干面饼子下着羊肉汤,吃起来很爽口,价格也不算贵。
    在马背上颠簸了一整天,杨天鸿早就饿了。孟奇在旁边帮他舀了一大碗汤,手上已经抓起一块饼,用力撕下一角,就要往嘴里塞。
    玲珑宝锁里突然传来黄世仁颇为急切的喊叫:“主人,不要吃。这饼子有问题!”
    杨天鸿捏饼的手僵在了空中。他面不改色,意识已经进入宝锁内部,认真地问:“怎么回事?”
    黄世仁在宝锁里幻化出白面书生形象,脸上表情有些阴晴不定,他对着杨天鸿躬身行了个礼,小心翼翼地说:“小的感觉这饼子不是平常俗物。其中,似乎添加了某些奇怪的成分。”
    “奇怪的成分?”
    杨天鸿狐疑地看了看手中的碎饼,大脑里随之出现了很多在行脚商人之间流传,关于路边野店客栈的可怕事情。
    据说,有些客栈其实是杀人窝,白天开门迎客,晚上就顺着房间把客人一个一个宰掉,割下肉来,剁碎了当做包子馅料。
    人肉包子不算什么新鲜事。有个作者写了本小说《水泊梁山》,里面有个叫做孙五娘的女汉子,专门在韭菜坡开客栈,专杀过往客人做人肉包子。按照书里的说法,孙五娘自己也吃人肉包子上瘾,到了后来,甚至发展到专吃男人身上某个部位的变态程度。
    看着手里的面饼,杨天鸿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既然有人肉包子,为什么不能有人肉大饼?
    黄世仁直接否定了他的想法:“不,不是人肉。这家客栈似乎不是做那种****生意。我只是觉得这面饼很是古怪。当然,那盆羊肉本身没有问题。主人,您一定要相信我,我本体乃是黄芩,对外界同为植物的物件很是敏感。”
    杨天鸿面色有些阴沉:“你究竟感觉到了什么?具体些!”
    黄世仁凝神思考片刻,还是摇摇头:“具体问题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总之,这饼子主人您绝对不能吃。也许……问题还是出在那个女人身上。”
    杨天鸿继续追问:“这饼有毒?”
    黄世仁摇头:“无毒。”
    “那是里面下了蒙汗药?”
    “也没有。”
    “或者,和面做饼的水很脏?不干净?”
    “也不是,若是那样的话,我肯定会有所察觉。”
    杨天鸿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黄世仁如此认真的样子。这货向来都吊儿郎当,即便面对自己的时候,也总是嬉皮笑脸。唯独这一次……也许,真的是如黄世仁所说,他感觉到了什么,却没有证据。
    多年修炼的精怪,感知能力似乎要比人类更加敏锐。
    想到这里,杨天鸿偏过头,低声吩咐坐在旁边的亲卫杨元、杨艺:“不要吃那些饼,随便喝点汤,吃点肉就行。注意,别被老板娘和伙计发现。”
    说完,杨天鸿侧过身子,准备对坐在另一侧的孟奇发出警告,却看见,孟奇筷子里夹着一块在肉汤里泡过的饼,正往嘴里送。
    来不及多说,杨天鸿猛然抬起脚,朝着孟奇脚面上狠狠踩下。
    顿时,孟奇口中爆发出无比尖利的惨叫。
    “啊————我的脚!”
    这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孟奇吃痛不已,连忙抱着脚不停的来回抚摸。杨天鸿也趁此机会抬起头,却失望的发现,又累又饿的其他随从们,或多或少都吃了一些泡饼,已经来不及阻止。
    三娘子站在二楼的栏杆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这边。
    在厅堂里来回伺候客人的伙计不多,大约有七、八个。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聚集到这个方向。
    从三娘子身上,杨天鸿感受到淡淡的修士气息。但这个女人的实力深浅,以及修为强弱,都无法从表面上看出来。
    情急之下,杨天鸿急中生智,抱起椅子朝旁边挪了挪,口中连声叫嚷:“都说了叫你往旁边让让,坐的那么挤,随便动动椅子也能压住你的脚。真是活该!”
    说着,他骂骂咧咧站起来,蛮横地朝着身边亲卫和孟奇来回扭动椅子,颇为霸道地说:“都让让,把距离让开点儿。饱食宽坐的道理没听过吗?都坐开一些,这样才能吃得下饭。再挤,挤个屁啊!老子又不是女人,要挤就挤老板娘去!”
    孟奇的椅子被杨天鸿一脚踹开,只能哭丧着脸,抱着受伤的脚,一跳一跳的,在旁边另外找了个座位,连忙脱掉鞋袜,很是肉疼地抚摸伤口,不住地呵气。
    他的这幅模样很是滑稽,惹得众人哄堂大笑。三娘子在二楼上看着,笑得花枝乱坠,胸前两团比例明显失衡的肉团来回乱颠。
    耳朵里,传来杨天鸿以特殊功法削弱后的微细声音。
    “装模做样随便喝几口汤,那些饼子有问题。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会儿到我房间里来,再具体商议该怎么做。”
    ……
    夜深了。
    客栈大厅里已经收拾干净。伙计很是勤快,杨天鸿等客人吃饱喝足回房睡觉,他们就端着装有热水的木盆,在油腻腻的桌椅上来回擦抹。等到地面上的骨头剩菜清扫干净,桌椅被归拢原处,已经到了深夜。
    客栈里的房间不是很多,杨天鸿没有选择单身上房,而是与其他人同睡通铺。这个房间很大,除了他和两名亲卫,加上孟奇,还有另外一名孟家派来的随从。
    通铺,从来都是十人一个房间。不过,杨天鸿毕竟是主人,手上有些特权。除了这名随从,其他人都被撵到别的房间。
    倒不是这名随从有多么特殊,而是因为他实在饿了,晚饭吃了很多面饼。杨天鸿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联想起黄世仁的警告,这才把随从弄进来,想要看看,在这个人身上,究竟会有什么变化?
    外面桌椅碰撞的响声渐渐消失,蜡烛也被熄灭。这表明,伙计们已经回到各自住处休息。整个客栈陷入死一样的寂静。只有走到客人房间的时候,才会听到里面传来参差不齐的打鼾和呼噜声。
    看着面前陷入沉睡的随从,孟奇眼里全是不解。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面饼,凑近杨天鸿,小声问道:“主人,这饼究竟有什么问题?”
    旁边,杨元和杨艺两名亲卫同样也注视着杨天鸿。显然,他们也有着同样的困惑。
    “这只是一种猜测。”
    杨天鸿凝神注视着熟睡的随从,认真地说:“具体是什么,暂时还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饼不能吃。我原本想要告诉其他人,只是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杨元转过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门缝方向,若有所思地说:“饼子里应该没有下毒。若是黑店,这种手段也未免太下作了。何况,一次性弄死这么多的人,店主自己也不好收拾。江湖上的黑店若要杀人,通常只会选择零散客商。像我们这种多达上百人的队伍,一般都不会招惹,而是老老实实做生意,放任离开。”
    杨艺对这种说法很是赞同:“我们比他们人多,闹将起来,吃亏的只是他们。何况,少爷还有官身,那个叫做三娘子的女人眼睛很毒,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孟奇沉声道:“我们给她的银子也不少。伙计们甚至都有赏钱。经营客栈的人都很聪明,我以前走过这条路,方圆十里只有这家客栈。杨艺兄弟说得没错,他们人少,我们人多,只有傻子才会在这种时候见财起意。何况,毒药吃进肚子里,当时就会发作。一个人躺倒下去,旁边的人立刻就会伸手摸刀子。那些伙计一看就是没有习练武功,老板娘暂时还看不出来,但她怎么也不可能以一挡百。”
    亲卫和孟奇的分析丝丝入扣,合情合理。
    杨天鸿不住地点头,却一直没有说话。
    他一直在玲珑宝锁里与黄世仁交流。除了疑惑和警惕,黄世仁也无法拿出更多的证据。但它一口要定面饼绝对有问题,同时声称:只要过了深夜子时,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
    子时。
    浓重的夜色,笼罩了整个客栈。大红灯笼被夜风吹的来回摇晃,里面的蜡烛早已熄灭。远远望过去,只有眼力极好,在黑夜中能够分辨景物的人,才能看到一个个悬挂在旗杆上,如同死人脑袋一般的圆形物件。
    随从身材有些肥胖,这顿晚餐吃得很过瘾,即便是在睡梦中,他仍然在不断砸吧着嘴,仿佛还在回味着羊肉汤鲜美的味道。
    杨天鸿、孟奇、杨艺和杨元,四个男人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随从。屋子里没点蜡烛,杨天鸿利用道术,从右手掌心释放出一团具有限制距离的光团,刚好能够照亮随从的身形面孔,光线却不会扩散到房间外面。
    这种画面本身就很是骇人。仔细想想,当你从梦中醒来,看到周围全是虎视眈眈看着自己的男人,会有什么感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随从的身体渐渐发生了变化。
    他的面孔开始扭曲。颧骨慢慢往上耸动,下颌朝反方向不断伸长。突然,他睁开双眼,眼睛里放射出狂乱的光芒。杨天鸿注意到,这名随从没有瞳孔,眼里全是一片混乱至极的黑色。他张开嘴,颧骨和下颌仍在不断拉伸,喉咙深处发出极其黯哑,仿佛是从身体内部挤压出来,神经质般的“呵呵”笑声。这种声音显然毫无意义,他的手脚四肢却在不受控制剧烈颤抖。也不知道他的神智是否清醒?或者根本就是一团混乱?十多分钟过去了,随从的手脚忽然抬高,对着天花板,与整个身体保持垂直。
    孟奇虽然在杨天鸿帮助下已经开始修炼道术,却从未见识过这种恐怖惊悚的场面。他忍不住朝着旁边连连后退,背靠着墙,用力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问:“他,他到底怎么了?”
    杨天鸿同样神情紧张,摇摇头低语:“我也不知道。”
    似乎是为了回答他们心中的疑问,突然,随从的身体开始膨胀,就像一块形状,受热之后急剧发酵的面团。肚皮高高撑起,脖颈变得异常促涨,胸口扩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就连身上的衣服也再也无法对其束缚,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猛然撑开,发出“嘶嘶”的破帛声,在杨天鸿等人眼前被硬生生撑裂。
    胸口、腹部、腰臀……随从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长出了浓密的黑毛。很长,很硬,手指触摸上去,有明显的扎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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