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虫被他拉着坐起来,头发乱蓬蓬的。半睁着眼睛,眼睛覆盖着一层蜘蛛拟态的金属光泽,容貌是很秀气柔软的长相,嘴角翘翘的,虽然资料显示邵文池现在二十三岁,但很明显他停留在了十七岁的长相上,在受到实验体改造后容貌就不再变化了。
    他被割破的腿部动脉早就缝合恢复了,但走路还不太方便,看着金缕虫这副颓废的模样,白楚年看了眼时间,一把捞起金缕虫,连拖带抱地换了一间靠近角落的、狭窄的清洁工具室。
    金缕虫起初还很抗拒,却被白楚年身上淡淡的alpha气味安抚了,无助地枕在他肩头,哑声叫他:哥
    白楚年反锁了工具间的门,头顶的小灯照着他们,两人在一堆水桶拖把中间显得很挤。
    我知道你哥,被你裹在木乃伊里的邵文璟现在在ioa医学会躺着,虽然没有心跳和呼吸但也没有腐化白楚年捧起他的脸轻轻拍了拍让他清醒,听我说,你把你经历了什么告诉我,我能救你。
    金缕虫把头偏到一边,固执地说:我只与ioa会长交谈。
    金缕虫着实油盐不进,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少伤害才变成这样,白楚年能理解,从出生就经历实验体训练的都无法习惯那样的折磨,更何况一个人类少年。
    这样,你告诉我你的票据在哪,谁把你买下来的,有票据的话,会长就能把你接走。白楚年只能从侧面引导他说出一些东西。
    汝成汝若方成。金缕虫喃喃嘀咕,汝成买了我们,票据在汝老板手里。
    汝成?白楚年记起,在m港交接葵花爆炸催化剂的那个接头人就叫汝成,他父亲是汝若方成集团的老总。
    怪不得金缕虫临走之前用蛛丝作茧杀了汝成,原来还有这一层恨意在其中。
    好,你很乖,你不会有事,你哥哥会也好好的。白楚年知道自己不能逼得太狠,金缕虫愿意开口就已经很不错了,他打算慢慢问,只要在天亮之前撤回监区,金缕虫今晚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今晚之后渡墨应该也会有所警惕,把这里严防死守起来。
    他刚要开口,却听见一声尖锐的惨叫从走廊里传来,警报声随之响起,白楚年浑身一震,打开工具间的门,从缝隙中看到刚刚金缕虫所在的病房门大敞开,一个黑影飞奔着破窗而出。
    来换电蚊香片的甜点师倒在地上抽搐,脖颈上插着一支注射器,里面的粉色药剂已经打进了多半管。
    第125章
    白楚年一手按着金缕虫,还回头顾着被袭击的甜点师,一时分身乏术,只好把金缕虫放在清洁间里,扶着他双肩嘱咐:杀手可能还没走,你在这儿待着别动。
    他轻掰了一下金缕虫后颈的抑制器,这种精密仪器很灵敏,如果犯人试图拆卸它就会将警报发到负责他监区的狱警的通讯器上。
    抑制器被白楚年掰过后亮起红灯,表示已报警。
    别出来。白楚年把金缕虫安顿好,立刻冲出清洁间,把倒在地上的甜点师扶起来,拔掉了扎在他后颈上的注射器。
    甜点师浑身抽搐,双手紧紧抓着白楚年的领口,如同溺水者抓住漂浮的枯木一般:我腺体很痛。
    白楚年捡起地上的注射器,里面的粉色药剂很有辨识度,是ac促进剂,能让实验体直接晋升一个成长阶段。
    怎么回事?白楚年一把捞起甜点师,把他夹在手臂底下往注射室跑,从药柜里翻出刀片,在甜点师腺体下割出一块伤口,希望能有一部分药液随着血液排出来,但这样的补救几乎无济于事。
    我来给他换蚊香片发现床上没人就去翻他的被子突然有人捂住我的嘴把这个扎在我身上甜点师的瞳孔开始向眼白蔓延,原本只有黑眼仁部分生有六角形蜜蜂复眼的眼睛,眼白渐渐消失,整个眼睛都进化成了暗红的复眼。
    白楚年猜测,红喉鸟杀手恐怕是认定金缕虫在病房里,一针下去扎错了人。
    ac促进剂可以使培育期实验体立刻生长到成熟期,也能将成熟期实验体催化到恶化期。
    连白楚年也没有见过恶化期实验体,因为恶化期实验体不受控制,所以当实验体出现恶化前兆,研究所就会在恶化前的虚弱期将他们倒进硫酸池里处理掉(因为此时的实验体有可能出现耐高温能力导致焚化失败),一旦实验体进入恶化期,就相当于物品过了保质期,必须销毁。
    看来红喉鸟为了灭口金缕虫下了不少工夫,如果这一针真的扎在金缕虫身上,只会有两个结果,一是金缕虫恶化被武警杀死,二是金缕虫失去控制逃出监狱,这两种结果都可以让他们想让金缕虫保守的秘密永远埋藏下去。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照现在来看,甜点师会恶化是必然的,不过时间早晚的区别,等到他恶化就真的不好办了。
    白楚年手扶上了甜点师的后颈抑制器,只要他用力拔抑制器,抑制器内部的微型炸弹就会摧毁腺体,杀死甜点师。
    甜点师紧紧抓着白楚年的领口,虚弱地爬上去搂住他的脖颈,跪在地上哀求:别杀我我不想死求求你你很有本事对不对,救我救我我不想减刑了,我可以一直留在这儿做饭,我再也不出去了
    白楚年呼吸变得沉重,冰凉的手指按在他后颈的抑制器上下不了手。以往他杀死同类眼都可以不眨一下,但甜点师不一样,他是个懦弱到会不堪重负跑来监狱自首的omega,渴望减刑,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像人类一样在阳光下生活。
    他迟疑的这十几秒,事态已经不知不觉地变得无法收拾了。
    甜点师的手抓着他的小臂,接触到甜点师掌心的皮肤在腐烂,腐烂成七彩的脓水,脓水滴落在地上变成糖果,一粒一粒在地上蹦开。
    迟来的剧痛终于让白楚年清醒过来,他一把甩开甜点师,扶着小臂向后撤了几步,后背猛地撞在墙壁上,小臂已经被严重腐蚀,但并没有血,所有受伤的血肉都覆盖着一层彩虹糖浆,滴答滴答黏腻地流。
    啊啊白楚年用力掐住上臂,面孔扭曲仰着头大口喘气,皮肤被灼烧腐烂的痛苦连他都无法忍受。
    甜点师愣愣看着自己流淌着彩色糖浆的双手,惊恐地望向白楚年:对不起不是我,我没想弄伤你我不知道为什么。
    整栋大楼的警报都在响,负责守卫监护大楼的武警已经循着整栋大楼震响的警报列队赶来,手拿防爆盾压了过来。
    渡墨站在楼梯口,在灯光明亮的走廊中双手举起手枪对准白楚年:把手举起来!你怎么出来的?
    白楚年嘶嘶吸着凉气,朝跪坐在地上的甜点师抬了抬下巴:别对着我,对着他啊嘶,没用,现在对着谁都没用了,你让武警别过来,就在原地围住他,看住他,然后去叫国际警署带榴弹炮和麻醉无人机来支援。
    情况紧急,渡墨不知道该相信谁,只能先让人把今晚监狱的暴动上报给典狱长。
    负责重刑监区犯人的铃铛鸟也带来了一队武警,穿着狱警制服,双手持枪在走廊另一边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金缕虫归铃铛鸟管,他后颈的抑制器报警后第一个接到警报的就是铃铛鸟。
    来的正好。白楚年缓了一会儿才止了痛,扶墙走到清洁间门口把金缕虫拖出来,推给铃铛鸟,快关到禁闭室里,别在这儿转悠了。
    他不确定红喉鸟杀手有几个人,也不确定他们手里有几支ac促进剂,万一再杀个回马枪,狱警可招架不住。
    你们就在这儿圈住他,等警署警员带设备来支援,不要靠近他。白楚年咬住衣摆撕了块布条下来把伤口缠起来。
    渡墨仍没放下枪:你要去哪儿?!
    白楚年已经脱了囚服外套,剩下一件黑背心,一脚踹碎了病房玻璃,用力踹弯铁栅栏,双手攀住窗户上沿,肌肉绷紧带着整个人卷了上去。
    监护大楼外的狙击手接到了指令,只要确定通缉目标立刻狙杀,白楚年就在探照灯密集的大楼外壁向上攀爬,无数狙击枪口都在瞄准他,但他攀爬的动作非常快且灵活,预判着狙击手射击的位置躲开,在监护大楼上两层的窗户中翻了进去。
    每一层走廊都灯火通明,警报响彻天际。
    白楚年进来之前就研究过监狱内每个建筑的内部构造,进来之后又实地印证过自己的分析,根据刚刚那个黑影逃窜的方向,白楚年确定他还没有逃出大楼,因为外边已经被武警围得水泄不通。
    那位杀手很可能已经发现自己杀错了人,如果他被红喉鸟用家人当做威胁来杀金缕虫灭口,他会拿自己性命再去换金缕虫一死也说不定。
    白楚年竖起耳朵,聆听着被警报声掩盖的呼吸和脚步声。
    他缓缓沿着走廊向前,脚步落地不发出一丁点声响,和悄然接近伺机猎食的狮子一样。
    一间病房的门紧闭着,引起了白楚年的警惕,他缓缓走到门前,门缝底下渐渐渗出一滩粘稠鲜红的血。
    在白楚年破门而入的一瞬间,里面的人突然开了枪,接连五发子弹打穿了门板,朝白楚年飞射而来。
    白楚年天生的反应速度飞快,听到门内扳机轻响时就立刻翻身趴下避开,但子弹的速度仍然要比他快得多,最后一枚子弹还是深深钉进了他肋骨中。
    不过门里的杀手也因为这几枪的爆鸣声暂时干扰了听觉,白楚年踹开房门,门板猛地将门后的杀手撞出了三步来远。
    白楚年冲过去抓住他,对方也并不弱小,身材与白楚年相当,一看就是练家子,而且手中拿着一把枪。
    地上躺了一具狱警的尸体,他的枪是从狱警枪带里抢的。
    别多管闲事。杀手冷冷注视他,视死如归的眼神没有一点动摇。
    你想保护家人倒没错,但如果妨碍了我的任务,我不能让你如愿。白楚年微蹲,左手护下颌,右手前架,这是一场没有腺体支撑的格斗。
    对方是一位澳大利亚蜻蜓alpha,固有能力就是攻速,他出招极快,更何况手中还有一把枪。
    白楚年肋下的弹孔还在流血,在擅长速度的对手面前讨不到什么便宜。
    蜻蜓试探了几招便冷冷笑了:左撇子?
    于是更加狠辣地朝白楚年稍露薄弱的右方发起攻势,白楚年右手被腐蚀的伤还没恢复,难以防备,不过慢了一点就被他一拳打在肋骨的弹孔上,一口温热闷血哽在了喉头。
    要是陆言在就好了,那小家伙的速度更快,而且近战打法更刁钻诡变,不论是他还是兰波,都承认陆言的近战天赋。
    白楚年自知处在劣势,抓住破碎的门板带着身体就地滚了出去,那位杀手也杀红了眼,不死不休地扑到白楚年身上,枪口指到白楚年喉咙上。
    白楚年死死控着他的手腕和枪,奋力将枪口远离自己的咽喉,手肘突然发力,顶在了他的肘窝里,逼他浪费了一颗子弹。
    子弹打在白楚年脸旁的瓷砖地面上,炸起的碎瓷片在两人脸上刮了几道细细的血痕。
    子弹被打空了,蜻蜓alpha索性扔了枪,专注肉搏,白楚年没让他如愿,顺势抓住他的整条臂膀,一个过肩摔,将蜻蜓摔进了楼梯间。
    蜻蜓一直死命抓着白楚年,两人一起滚下了楼梯间,液压门自动关闭,人眼突然从明亮的地方进入黑暗中会有短暂一段时间陷入失明,两人完全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蜻蜓摔的位置要比白楚年靠下,这一摔也让他清醒了,不再与白楚年拼死缠斗,而是摸索着下楼。
    他在混乱的杂物中东躲西藏,给白楚年追击自己制造麻烦,但身后并无声响,蜻蜓以为他并没追来,于是专注向下逃跑。
    突然感到颈间一凉,好像有一片锋利的东西从颈动脉滑了过去。
    他摸了一下,摸到了一片温热粘稠,细嗅或许是血。
    白楚年无声地站在他身后,指间夹着一枚沾血的刀片。
    摔进楼梯间的一刹那他将缠绕在左眼上的绷带换到了右眼上,受伤的左眼早已恢复,一直戴着绷带是为了藏芯片,避免被突击检查。
    缠绕绷带的左眼不透光,是可以骤然适应黑暗的,从落进楼梯间开始,白楚年就掌握了猎物的整条行动轨迹。
    蜻蜓因大量失血而失去了反抗能力,不过短时间内并不会死,白楚年用布条按住他的脖颈,拖着这具半死不活的身体回到了刚刚他所在的楼层,在聚集武警和医务人员的走廊中,众目睽睽之下,一路拖着杀手的领口回来,身后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迹。
    他把蜻蜓扔给武警:还活着,治好了可以审。
    渡墨惊魂未定,怔怔看着浑身干涸血迹的白楚年。
    窗外响起了警笛声,四架国际警署的直升机赶到监护大楼外,载有特制麻醉剂的无人机冲破窗户飞进来,朝已经昏厥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甜点师发射。
    白楚年紧盯甜点师,无人机锁定了他,打开舱门准备发射特制麻醉剂。
    突然,甜点师弓起了身体,从背后顶出了一双半透明的蜂翼。
    白楚年意识到危险,向前一跃,抓住无人机机舱中还在准备发射的麻醉针,一把拽下来,向前一滚,往甜点师后颈扎去。
    甜点师骤然扬起了头,他的脸完全蜂化,整个身体多处出现本体特征,翅翼抖动,发出刺耳的嗡鸣。
    撤,撤远点快!白楚年最先反应过来,但这时候已经晚了,拿着手铐靠近甜点师准备捕捉的几位武警瞬间融化,腐烂成了几滩彩虹糖浆。
    渡墨瞪大眼睛,抓起电网枪朝他发射,还没扣动扳机,甜点师便嗡的一声直直朝他飞了过来。
    傻逼吧你还想正面刚他。白楚年扑倒渡墨,甜点师从他们头顶飞过,锋利的翅膀将承重墙切割开了两道极深的沟壑,天花板开始坍塌。
    渡墨抓起对讲机声嘶力竭地喊:撤出大楼,交给警署处理!
    甜点师恶化后获得了飞行能力和范围感染能力,只要接近他某个范围内就会立刻腐烂成糖浆。
    国际警署的直升机上装备有专门对付实验体的榴弹炮,一时间满天榴弹乱飞,在地上炸出深深的坑壑,溅落起无数沙石树叶。
    甜点师飞得极快,他所到之处的建筑都在腐烂,周围的大楼像烂柿子一样变形软化坍塌,七彩的糖浆从建筑物塌陷的缺口中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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