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到距离海洋公园五百米外的公路边,白楚年拦了一辆出租车,把痛到昏迷的omega抱上后座,顺便把轮椅折叠起来扔到后备箱里,给了司机一百现金,温声言语求司机把人送到最近的医院。
    司机见白楚年一副学生打扮,没多想便答应了。
    出租车走后,白楚年绕到公交站台后,边走边脱外套,乖巧的白色运动服里层是黑色的,白楚年脱衣服时将里外翻转,黑色外套系在腰间,他里面穿了一件黑色背心,脖颈戴一枚耍酷的方形银坠子,从兜里掏出几枚夸张的戒指戴在食指和小指上,将额前的短发向后胡乱抹了抹,轻敲眼镜框,透明的镜片立刻变暗,成为一副墨镜。
    经过公交站台不过短短几秒钟,白楚年走出来时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到正常入口过安检,拿出另一张技术部特制的身份证,在闸机边刷了一下。
    他看了眼腕表,现在距离美人鱼表演开始还有十分钟。
    美人鱼表演展示缸是唯一一个能够从游客外部连通其他展示缸的地方,如果他们想进行水下交易,这里是个嫌疑最大的地点。
    追踪眼镜变为墨镜后并没有失去作用,标志陈远位置的红点停留在了某一个位置。
    白楚年不动声色地往陈远所在的位置溜达,低声联络兰波:就位?
    兰波躲在展示缸底部的珊瑚礁后,听到防水通讯器的声音后低声回复:看到,人鱼,后腰,飞鸟纹身。
    白楚年:看来剩下的那位美人鱼是红喉鸟的接头人,他们一定有某个办法交易,可能通过与观众互动或者别的,你多留意。
    兰波皱眉:美人鱼?
    白楚年:丑人鱼,你是美人鱼。
    兰波透过缝隙看展示缸里那位穿着金红色鱼尾表演服的omega,他的鱼尾末端带有阔大华丽的两页尾鳍,原型大概是火红斗鱼人形体,再看看自己卷在礁石上的尾巴,翘翘纤细的尾巴尖,兰波抿起嘴唇。
    他没有末端的尾鳍,整个尾部呈柔软的流线型,直到末端逐渐变细,没有分叉,飘纱般的半透明鳍翼基本都集中在腰部和膝部。
    兰波:你喜欢大尾巴。
    白楚年:没有啊,我喜欢会比心的小蝠鲼。
    兰波:niy?
    白楚年:真的。快点去干活啊宝宝。
    兰波:hen。
    他找了一个背对展示缸的珊瑚洞钻进去,刻意在水中将自己的气息隐藏起来,时不时会有热带小鱼游过洞口,兰波伸手把鱼拿进来扔进嘴里嚼。
    时间到了,美人鱼表演开始,穿着金红色鱼尾的omega在水中妖娆扭动身体,吐出一串气泡引得展示缸外的观众们鼓掌叫好。
    兰波躲在珊瑚礁洞里,刚好有个缝隙能够观察到外部的情况,看着人类omega打扮成人鱼在水中媚态示人,兰波舒服靠在珊瑚里欣赏起来,一连吃了二十多个蛤蜊。
    白楚年的声音从通讯器中响起:观众席有行为不寻常的人吗。
    兰波嗦着海螺:无。傻der,鱼和人都,分不清。
    白楚年:注意接下来的鲨鱼表演。
    此时白楚年并没有在表演馆内,而是进入了相邻的鲨鱼馆。他眼镜上的示踪点显示陈远带着孩子进入了鲨鱼馆。
    白楚年装作无意路过,被其他游客绊了一下,踉跄蹲下来系鞋带,顺便看了一眼陈远孩子所坐的轮椅下方,确定轮椅座位底下的泡沫不见了,他顺便摘掉了黏贴在轮椅踏板上的定位器扔进兜里。
    孩子对鲨鱼很感兴趣,陈远便叫来一位工作人员帮孩子讲解鲨鱼的习性,趁着工作人员在给孩子讲解时悄无声息地将手中的泡沫从观赏台栏杆缝隙中塞进了鲨鱼池里。
    包裹ac促进剂的泡沫外壳采用了仿生吸盘鱼的技术,快速吸附到了最近的一条鲨鱼腹部。
    鲨鱼们被工作人员通过水口引入到表演馆美人鱼展示缸中。
    白楚年目睹了这些细节,同时心里有个疑问越发想要知道答案。
    首先,如果只是交易药剂,大可通过合同流程从明面上交易,他们线下私自交易就说明这次买卖药剂并不是109研究所明确允许的。
    其次,即使是线下私自交易,双方各派一人在隐蔽地点交接即可,他们却采用了无接触不碰面的交货方式,红喉鸟负罪累累虱子多了不痒,那么就只能是这位陈远研究员,不想露面给对方留下把柄。
    什么事情需要谨慎到这种地步呢。
    他们要拿ac药剂做的一定是件陈远承担不起后果的事。
    白楚年低声联络兰波:过去了,在其中一头鲨鱼肚子下。
    兰波懒懒倚靠珊瑚,很快,大约六头鲨鱼从身边游过,兰波伸出尾尖,缠住其中一头的尾巴拽拽:kivi。(你,表示一种轻蔑的、命令的语气)
    鲨鱼凶猛回头,巨口中数排利齿血腥可怖,朝兰波快速游来,它显然被激怒了,隐隐摆出攻击架势。
    兰波甩了它一巴掌,将鲨鱼的头按在水底砂砾中,碾了碾,嗓音低沉冷漠:molanto kivi nuva jibi jeo?(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鲨鱼哆哆嗦嗦闭上嘴,惊恐地感知到了透过手掌进入身体的压迫感,动也不敢动。
    兰波从它腹下取下泡沫吸盘,将里面的ac药剂抽出来,换上自己手里这一支,再将东西重新吸回鲨鱼腹部,拍拍它的脑袋:goon。(去吧)
    鲨鱼用脑袋将远处的扇贝海参拱到兰波面前,然后战战兢兢游走了。
    白楚年在鲨鱼池放空后,尾随工作人员进了闸门控制室。
    工作人员操纵着连通鲨鱼馆和表演馆的水道闸门关闭,白楚年看明白操作之后,默默使用伴生能力疼痛欺骗,让那位工作人员头痛欲裂,他趁机从背后打晕他,然后自己坐在闸门控制器前,将刚刚关闭的闸门打开。
    兰波顺着水道游过来。
    从鲨鱼馆的玻璃望去,一位通体散发冷蓝幽光的人鱼在水中由远而近,鱼尾优雅摆动,腰部的幽蓝长鳍在水中如同飘舞轻纱, 肠道和内脏在他半透明的鱼尾中隐约鼓动,鱼尾搅动水流形成的蓝光水母跟随在他身边跳舞。
    兰波纤细的双臂分开水流,细腰摇动带着鱼尾在水中摇摆前游。
    这是人类再怎么模仿也模仿不出的神秘气息,人鱼天生带着一种高傲的脆弱感,白楚年看得出了神,想要抱住他,也想捏痛他。
    白楚年按顺序打开闸门和循环净化器,将海水抽水口的电机关闭,闸门打开,兰波从出口钻进了海洋馆所邻的最近的浅海中。
    任务完成,白楚年离开海洋公园,开车去浅海接兰波。
    车停在沙滩,白楚年摘下墨镜,踩在柔软的沙滩上,兰波正坐在海岸边圆形礁石上眺望远海。
    阳光映照在他透明的鱼尾中,浅蓝色光线折射到沙滩上,也映着兰波白色的皮肤,偶尔一股浪流涌来,拍在兰波身上,溅起一片雪白泡沫。
    他好像确实不属于这儿。
    白楚年的目光聚焦在兰波碧蓝的眼睛里,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近乎恐惧的心态,怕在兰波眼里看到任何类似思乡的情绪。
    他走过去,海风吹起他系在腰间的外套。
    你真的很想吃那种扇贝的话,我托人帮你运两个来。白楚年说。
    兰波回头望他:不用了,在烤了。
    他指了指岸上的一个巨大贝壳,贝壳开口里塞了不少海带,底下挖了个坑,里面用打火机点了火,扇贝正滋滋地响。
    兰波抛着手里的打火机:本来,就是我的。
    白楚年:
    吃饱上车,兰波躺在后座,肚子撑圆了,从鱼尾透明的部分可以看得到肠道里快速溶解的贝壳碎片。
    下一个目标就是跟随拿到ac药剂的那位美人鱼工作人员,看看他要把药剂送到什么地方去。美人鱼脱掉工作装后带着从鲨鱼腹下拿到的药剂开车离开海洋公园。
    为了不打草惊蛇,白楚年没有在调换过的药剂上贴定位器,只能根据技术部传来的交通监控凭经验推测目标的行动路线。
    他并不意外,那人开车并没有进入城区,而是往港口的海鲜进出口工厂去了。
    白楚年双手扶着方向盘从另一路线跟随那辆车,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看躺在后座的兰波,两只手搭在鼓起来的肚子上拍拍。
    我好像从来没见你上过厕所。白楚年随口闲聊,消化能力好强,像强酸一样。
    兰波爬起来,扶着后座头枕背对白楚年撩起鱼鳍,如实介绍:但我有,排泄孔。
    白楚年一脚刹车险些飞出公路。
    第67章
    急促的刹车惯性让把兰波朝前甩了出去,身体为了规避危险本能地卷成鱼球,半透明的球从驾驶座和副驾驶之间的空隙挤了过去,掉在白楚年怀里。
    白楚年单手控制住车的方向,逐渐放慢车速,右手把鱼球搂住免得他在车上滚动。
    车速平稳后,兰波舒展开身体,手臂搂在白楚年脖颈上。
    白楚年满脑子都是那个半透明的果冻质感的粉色小孔,说话磕磕巴巴:你这个不要随便给别人看。前面那个也是,两个都不许。
    兰波扶着他的肩膀迷惑地端详他:这个是,与大海连通,交流,神圣的地方,所以,很爱护。你很嫌弃?
    白楚年深吸一口气呼出来:我跟你说不清楚。
    randi可爱。兰波露出一个无害的笑。
    白楚年将车停在了距离港口海鲜加工厂二百米的一座废弃厂房边,他让兰波先下车,自己坐在驾驶座上闭了会眼睛。
    他攥着口袋里调换过来的真ac药剂,很想立刻给兰波扎上一针。
    但这个念头不过在脑海里挣扎了一瞬便掐灭了,白楚年从抽屉里摸出一管抑制剂,咬开注射器针帽,曲起小臂打进了静脉。
    一阵从血液中腾起的刺痛让他格外清醒,他靠在头枕上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等血管中的躁动过去才下车。
    临近发情期,身体变得异常敏感,连心理也会异常脆弱,白楚年很不喜欢这种无法完全掌控自己身体的感觉,但又没有办法。
    他推开车门,兰波无聊地坐在车前盖上等他,鱼尾像人类盘腿那样卷在一起。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周围没有路灯,兰波弓身坐着,手里玩弄着从自己兜里拿的打火机。打火机的造型是个闭上嘴的骷髅头,拇指将它闭合的下颌掰开,绿色防风冷焰从骷髅眼睛里钻出来,将兰波侧颜映得发亮。
    白楚年扶着车门凝视着他,忽然走过去,把打火机从他手里拿回来,然后抬起一条腿跪到车前盖上,低头吻他。
    alpha的呼吸带有他信息素的气味,猛兽腺体信息素中自带暴躁因子和攻击性,就算安抚信息素也是富有侵略性的强制安抚,即使他尽量表现得像一只黏人的小猫,刻印在基因里的本性是无法改变的。
    你不要别这样。白楚年捧着兰波的脸强迫他和自己接吻,我可不想进监狱。
    在兰波的视角看来,随着alpha动作垂下的黑色发丝扫在自己脸颊边,他的眉眼轮廓在黑暗中更加深邃,黑亮的睫毛又浓又长。他的确长大了,变得比小时候还要好看得多。
    兰波迟钝地觉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情。
    他伸出手,紧紧抓住了白楚年扶着自己的手臂,尖锐手爪深深刻进alpha的皮肤中。
    你老是对我下手很重。白楚年松开与他接吻的嘴,嘴唇微张,舔去虎牙尖上带着白刺玫淡香的涎水,他没有动,没有呵斥甚至没有躲避兰波的伤害,左臂被指甲豁开三条露出骨肉的伤口,随后愈合如初。
    如果只到这种程度的话,你可以随你心情惩罚我。白楚年把他从车前盖上拽下来,单手抱着,缓步向前走,不过别太狠了,我会感染。
    兰波搂着他的脖颈发呆,培育期实验体的理解能力还不足以支持他精确地分析自己的情绪。
    向海鲜工厂靠近的路上,白楚年低声与技术部通讯:确定目标进入港口海鲜工厂,任务已完成,是否撤离。
    技术部将白楚年从眼镜上传回的画面发给高层,韩行谦也参与其中。
    播放部分录像后,高层征求韩行谦的意见,因为这次任务是由他发起的申请,他拥有后续行动的发言权。
    韩行谦坐在会议靠椅中,他从实验室过来,身上的白色制服还没脱,指间转着钢笔,沉思了一会儿说:我的意见是直接进入工厂,检查海鲜冷库,确定他们打算注射ac促进剂的实验体类型,这样我们才能估计他们的下一步目的。
    白楚年:目测工厂内红喉鸟成员众多,有可能暴露。
    韩行谦:没关系,既然已经把药剂掉了包,后续不需要特别隐蔽,他们反而会认为遭到阻碍才是正常的。
    联盟高层接受了韩行谦的建议,向白楚年发送二期任务检查工厂冷库。
    收到。白楚年关闭通讯,带兰波爬上高架,从通风口进入了海鲜工厂。
    这一家海鲜工厂长期经营出口生意,质量口碑都不错,白楚年站在高架上眺望码头的货船,员工们已经在装货,来往经过冷库,现在去查看货物几乎必然被抓个现行。
    红喉鸟对这次行动非常重视,除了工厂本身的员工之外,还在工厂内部各处安排了不少武装雇佣兵巡逻看守。
    海鲜工厂共有三层,一层和二层中间打通成为一个开敞式大空间,中间隔断分出不同功能区域,从打捞接收区,清洗区,加工腌制区,罐头打包区,一直到装货区流水线作业,每一层距离地面三米处边缘都安装了方便质检巡视的铁梯和铁架,人可以在上面行走。
    这些铁架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组雇佣兵在各个方位巡视,每个雇佣兵手中都有武器。
    兰波趴在通风口扇叶缝隙中安静打量整个工厂,大致判断了一下雇佣兵的数量,轻声说:只有,七十多个,雇佣兵。
    但我们只有两个啊。白楚年咬了咬嘴唇,看了一眼兰波的鱼尾,嗯,1.5个。
    而且连把手枪都没有。前置任务没有申请武器,现在回去拿也不赶趟了。
    白楚年大致扫视了一遍工厂的地形,在心中默绘了几条路线,按我说的做。
    兰波跟随白楚年高架上爬了下来,挪到边缘,直接掉入等待进入工厂的海鲜卡车中,钻进盛满海鱼的大型塑料海鲜缸里。
    白楚年灵活攀爬到高架顶端,双手攀在离地十来米的通风窗外,通过通讯器指挥兰波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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