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战后,北辰逝强撑的倔强快要燃尽了,每日间精力越发不济,甚至有几次在训练士兵的过程中窝在轩辕渊默怀中就沉沉睡去了。
    所有的人都有自己的事忙,秦侍卫忙着找自家主子,南宫离忙着与紫殇宫幽冥宫冷宸宫的联系和运作,雪衣帮忙救治病患和寻找北辰殇的尸骨,皇帝忙着处理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国事,北辰逝忙着操练忙着计划忙着复仇,北辰离在守着群龙无首的幽冥宫加紧计划的步伐,每个人都很忙,好似闲着的只有自己。
    轩辕渊默感觉很有罪恶感,别人都在忙,自己却闲在一旁看着是很不礼貌的,所以他也给自己找了点儿事干,当然绝非害己的事,至于是否害人,那就难说了。看看旁边那群口吐白沫眼含热泪奄奄一息的小崽子们就知道了。
    前日里这位温文儒雅性子和润的先生笑意盈然地主动担下了教他们如何快速辨别药草自救他救的重责,初闻此消息,他们不是不欣喜的,因为这位先生比那位大人看起来和善多了也好说话多了。
    但这位先生的下一句话语彻底粉碎了他们全部的希望:闻而知,不若体而识。
    于是一整天,他们都在为长期以往养成的以貌取人的恶劣习性付出应有的代价。
    果然,他们不该被外露的表相迷惑了心智,恶魔的身边呆着的又岂会是善良的小白羊?
    眼睛有些酸涩,眼皮越来越沉重,远远近近的声音听在耳中有种模糊的失真感,眼前越发雾朦胧鸟朦胧,沉沉陷入黑甜乡的最后一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温柔的脸,和…一个温暖的怀抱。
    有液体滴落在脸颊,温热的,沉重的,流进嘴里有种铁锈的甜腥味,是血!北辰逝陡然间张大了双眼,坐了起来!
    作者的话:话说为啥米没有亲们的留言?正文 第二十二章
    抬目四望,一片空茫。
    有风不知从哪里传来,刺骨的寒。
    “啪哒,啪哒”液体落地的声响清晰地在茫旷的空间传散开来,一时间周遭的景物如晕开的水墨画般一一浮动走样,有水滴入平静的湖面,荡开一圈一圈浅浅淡淡的涟漪,越来越急越来越快,迷雾尽散。
    周遭轮廓乍然清晰起来,北辰逝瞳孔骤然紧缩,那是…!只一眼,只那一眼,便已注定成为北辰逝永生再难磨灭的噩梦。
    生生在眼前爆裂的紫色身影,漫天洒落的黏腻浓稠血雨,瞬间淹没所有覆灭一切。你有看过玻璃涂影么?就是大桶的漆泼墨般一股脑倒将下去,漫天漫野的红彻底据守你的视线,霸占你的头脑,抢劫你的思维,天地都褪色,惟余那片触目惊心。
    张大了嘴想要呼喊,想要尖叫,声未出却是大股大股锈腥的液体争先恐后涌入眼耳口鼻,压迫,窒息,死亡,无路可逃,无处可逃,他也从未想过要逃。
    如果这一刻注定要有一死,他宁愿与有着那人残骸的梦境死于一处。
    死亡降临前的最后一刻,北辰逝是平静的,淡然的,甚至是…解脱的。
    这世界太大,太大了,他走丢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逝儿…醒醒…醒醒”有越加明显的晃动从脚下的土地传来,和着模模糊糊隐隐约约的人声,周围的景物迅速变幻,血色尽褪,天朗气清,云淡风轻。北辰逝看着头顶的天空表情有些怔愣,有种不知此身何身的茫然。
    “醒醒!醒醒!”耳边的声响越来越大,震耳欲聋,北辰逝心头一震,猛然惊醒。
    天色已经全暗了,暖黄的烛光在低垂的帘上投下深深浅浅的翳。身边熟悉的脸上挂满了不掩的担忧和关切:“做噩梦了吗?”
    “嗯”刚从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摆脱的北辰逝嗓音沙哑得厉害。
    “先喝点水”起身走向桌边取了一杯尚热的水过来喂北辰逝喝下。温水入喉,热辣辣的嗓子顿时好受了许多。
    “我想沐浴”嗓子的不适缓解后,身上的不适成倍扩大,一身的冷汗水渍,湿淋淋,黏腻腻的,着实难受。
    “嗯,我去取水”待北辰逝点头后便出了房间。说时迟,那时快,轩辕渊默方离,便有一道银色的剑光直直刺将过来,速度之快北辰逝避无可避,生生以血肉之躯受了这一记,利刃划破皮肉的声响如此清晰,有血从体内潺潺流出,冷,很冷,眼前的景物一点点模糊黯淡下来,寂灭的光之焰终是熄了。
    昏迷之前最后传入耳中的似是利器碎裂和重物倒地的沉闷撞击声,而后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寂。
    褪去了原本清澈至纯的深色瞳眸在黑暗中益发幽邃,冷酷,望不见底的黑潭。身影只在黑暗中静默伫立,不行不动,只一瞬不瞬盯着北辰逝血色尽褪的脸。
    有液体的滴哒声在房内响起,却是方才用手硬生生一寸寸捏碎利剑时留下的伤口,那么深那么长几可见骨的伤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不痛,真的不痛…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时光的沙漏一桢桢流过,乌云彻底遮了夜月,再无半分光亮。
    烛火早在杀手刺杀之时便已熄了,黑暗的房间惟余微弱闪烁的壁火之光,却是照不亮重重帘幕低垂的床榻。
    光影幢幢,薪炭跸跛。
    黑影终是动了,熟悉的音调吐露的却是不熟悉的话语:“这一世你的命是我给的,我不会允许除我之外的任何人夺走,即使是你,也不可以”
    有风从半开的门外传来,很冷,冷到骨髓。
    房子是轩辕月在四日前那场大战后寻了一些力大的兵丁建的,帐篷那样的东西实在不适合北辰逝这样的身体状况。或是数月来第一次的大捷振奋鼓舞了黯淡凄惨的心阴霾惊惧尽扫,又或是那一战的威力彻底折服了这些信奉绝对的力量和强者的血性汉子,大家的办事劲头前所未有的高涨和昂扬,不过短短几日一间规格与设计不下于豪宅便平地而起,屹然矗立。
    对于那些兵士充溢着感激尊敬崇拜火热的视线北辰逝是没有太多感觉的,他借用的不过是一些早已作古的死人穷毕生心力集结而成的一些精华罢了,只不过做的更狠更毒了一些,实在没什么值得敬佩。
    不过对于能住在舒适的房间而不必再蜗居于狭小陌生且带有怪异味道的帐篷内,北辰逝虽脸上无表现,心内却也是松了一口气的,阴影太重了,即使心理能克服,生理却是本能地对逼仄的环境产生了排斥。
    古话说得好:乐极生悲。诚不我欺!初战告捷,刚住进来第一天连床被都没暖热,便遭受了这般血光之灾,许是那些枉死的数以万计的孤魂前来索命了吧!
    许是察觉到了不对,原本细碎轻巧的脚步立时加快了许多,几是飞奔。
    门内的血腥味如此浓烈,纵是自若淡定如轩辕渊默者也再难维持平和的风度。房间内没有灯光,黑漆漆的,重重的帘幕遮垂了,看不到里面的景象。
    轩辕渊默有些退却,竟生不出半分勇气去掀了那对于自己来说轻如鸿毛的帷帐。
    有手伸出,撩起了厚重的帷,透过微弱的火光辨认那人的模样对轩辕而言并不困难,令他惊讶的却是里面走出来的竟是那人:“雪衣?”
    “先生”自那日从灭阳归来后,雪衣的性子便越发阴晴不定难以琢磨,稍惹了他一分便是一把毒药洒下不整到你哭爹喊娘屁滚尿流绝不罢手,再不就是到处找人比武打斗出鞘即要见血刁钻狠辣,动辄得咎,人心惶惶,方圆十米之内绝对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比之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遇到北辰逝的时候更是少有好脸色,动不动就是冷嘲热讽夹枪带刺,露骨的恨意更是不加掩饰,对此轩辕渊默虽是看在眼里明了于心却也无能为力。
    人心太复杂,很多事情,注定只能是一道无解的方程式。
    雪衣对北辰逝的厌恶憎恨如此强烈,到了晨芒关后更是退避三舍避而不见,今日又怎会现身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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