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简单,只要配合boss,在boss意图除去他们的时候,稍稍动点手脚就好。
    谁想到,那两个根本读不懂空气的傻逼根本不能领会他们的意图,在一开始就化身退堂鼓一级表演选手,对节目组的暗示有所体察后,直接选择了视而不见。
    迫不得已,节目组跟他们传递了信息,明令让他们对立方舟动手。
    结果,他们得到的回复是
    不行啊。曹树光诚恳地表示,我和我家小马都太废物了,换别人吧。
    而他们也的确不负废物之称。
    刚一打上照面,就因为可视摄像头的存在遮蔽了视线、被立方舟列入怀疑名单,没有在李银航说漏自己名字时做出有效的应对,在酒吧里被真相龙舌兰算计,最后甚至是在立方舟的保护下才在这个进化了副本中成功存活。
    也正因为此,为了避免亚当与立方舟对上时重蹈覆辙,经过紧急商讨,节目组才临时关掉了可视功能。
    然而
    是谁的怀疑,让他们做出这一决策的呢?
    又是谁步步引诱,步步心机,利用曹树光和马小裴露出的破绽,来为眼前这个局推波助澜的呢?
    倘使他们早就知道了摄像头的存在,江舫为什么要对着镜头,历历清数曹树光和马小裴身上的疑点?
    他究竟是说给队友,帮助队友答疑解惑,还是
    说给节目组听的?
    在发现PVE无路可走后,立方舟就利用手头上能利用的一切资源,出言诱导节目组关闭摄像头。
    他们成功了。
    然后,失去了对摄像头的可视掌控,不能确认摄像头是否撤离的亚当,便彻底在无知无觉中,落入他们精心编织的陷阱
    一旦想通这一点,导演心如油煎,心中的问题层出不穷,一个接一个冒出,一个比一个更让人胆寒。
    亚当明明是以普通的玩家入局,和他们的接触从头至尾也只有一次。
    他们的身份是什么时候被立方舟发现并精准锁定的?
    立方舟是什么时候开始策划反击行动的?
    立方舟设下的局,又是从哪里正式开始的?
    而且,即使知道南舟他们想要做什么,导演也完全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导演摊开手心,用数据快速编程了一只小小的活蚂蚁。
    带着流光的虚拟蚂蚁,在他掌心毫无戒心地缓缓爬动。
    作为一个被临时捏造出来的虚拟生命,它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
    导演动用了一点力量,捻住了蚂蚁的身体,对它施加了一个并不致命的重力。
    等到力量消散时,感觉自己受到了生命危险的蚂蚁果然惊慌失措,开始四处乱爬。
    而当它发现,不管它爬向哪个方位都会受到无情的重压时,它便自暴自弃,放弃了挣扎,乖乖蜷缩在原位,不再动弹。
    这才是正常的生物规律,趋利避害,在规则范围内求生,不是吗?
    立方舟这只蚂蚁,明明还落在己方的掌心,又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情?
    他们不怕节目组被惹恼后,利用绝对的优势,放弃游戏,摧毁他们和其他所有的玩家?
    他们怎么敢逃出既定的框架?
    他们又怎么敢假定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明明是渺小到和蚂蚁一样任人操弄的生物
    然而,偏偏就是这些渺小的碳基生物,向支配他们的人,向游戏存在的根基本身,刺出了最为尖锐的一剑。
    被他们藐视的蚂蚁,制造了一场地动山摇。
    有工作人员怯怯地问正在出神的导演:导演,我们怎么办?论坛中心的质疑声越来越多了。
    另一名工作人员拿到了新鲜出炉的数据:舆论组那边也出了结果,把以这件事为讨论主题的帖子的大方向数据筛选了一遍:认为副本出了bug、亚当恢复记忆的占30%;认为游戏机制不公平的占50%这些人早就列出了任务清单进行了纵向对比,认为立方舟一直在遭到不公平对待,质疑我们的随机系统有问题,游戏内有预定冠军还有20%的玩家集中在专门的分析帖,把录屏下来的内容逐帧分析,说亚当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失去记忆,又结合小镇构造、小镇名称,还有立方舟那边的异常黑屏,说说
    导演努力撑住场面,冷笑一声不过这冷笑的成分更接近于惨笑了。
    说什么?还能说什么?导演道,不外乎是亚当中了圈套,这里根本不是副本。
    工作人员张口结舌一阵,机械重复:怎么办?
    导演:什么都不做。
    真的吗?连直播也不切断吗?
    之前,是实在不能切断;现在,是没有切断的必要了。
    导演注视着屏幕上还在喁喁夜谈的亚当,冷峻得如同注视两尊陈年的墓碑:让所有观众亲眼见证亚当是怎么死的。这是他们最后的价值了。
    唐宋与元明清自然不知道外界无数人正在为他们发疯,以及他们注定的命运。
    唐宋正在和元明清分享自己所得的情报。
    这个小镇面积巨大,整体是按照病患的严重程度,以同心圆状划分各自的活动地带的。我们在第四圈。南舟他们应该在第二圈。
    唐宋在自己绘制的简易图形中央点了一点:中央位置,住着小镇的主人。
    元明清情绪稍复:他聚集这么多精神有问题的人,要做什么?
    不知道。唐宋干脆道,要么是他精神本来就有问题,要么,用这么明确又奇怪的建筑布局,把所有人按病症有序划分成圈层,而他又偏偏住在中心点我想,他一定是想图谋什么。
    元明清想到了一种可能:我记得,这末日之所以存在,是由于某种异常的精神类病毒的传播吧。那么,建立这样一个病患聚落,是为了做一个巨大的生物培养皿?用来养蛊?
    唐宋接上了元明清的话,思路清晰,侃侃而谈:或是为了创造更新的病毒,或是他就是病毒本身反正我不相信他是好心,才用电车从各地搜罗神经病带回伊甸园。
    元明清:有办法破局吗?
    唐宋:去见这个主人。杀死他,或许能获得一项成就
    元明清已经完全跟上了唐宋的思路:但要在借他的手,杀死立方舟之后。
    唐宋抿着苍白失血的唇,轻声笑道:对了。小镇里是禁止正常人的存在。
    这是他们在车站遇到的神父打扮的中年男人为他们提供的讯息。
    一旦捕获正常人类,他们会立即杀掉,并对他们进行解剖。
    唐宋自信道:这就是副本送给我们的,最重要的提示。
    元明清郁结在心的一口气长长地舒了出去:可要怎么接近那名主人呢?有渠道吗?要怎么取信于他?
    唐宋的指尖在被面上缓缓滑动:这个,我还没有想好。让我再想想。
    既然有了方向,元明清也不那么焦虑了。
    他扬了扬唇角,扶唐宋躺下:你先好好休息吧。
    不急。唐宋缩在被子里,精神不济,双眸却灼灼明亮如星,我们要赢。只要我们赢,我就能让我的父母进入高等云端里,他们会拥有更多的权限和自由,可以支配和掌控更高等级的数据
    元明清放柔了声音:这是他们对你的期望。你不要太紧绷,多想想你自己。
    唐宋异常坚定:我没有什么自己。我就是要赢。到时候去高等云端里,我就去和你做邻居。跟你搭档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长的什么样子。
    他这样刁钻的人难得玩笑,让元明清也在疲倦中忍俊不禁了:好啊。
    第二日清早,南舟从床上苏醒过来时,天光大亮,另外半张床已经空了。
    他注视着这片空白,脑海中也是空茫茫的一片。
    他主动挪过去,枕倚着那残余的体温,和以往醒来时一样想着几桩简单的心事,促使大脑清醒一些后,才爬起身来,安静地完成了洗漱。
    他推门出去。
    江舫不在外面,李银航的房间也是空着的。
    于是南舟沿着木质的广阔回旋楼梯拾级而下,去寻觅他新朋友的踪迹。
    在南舟来到大厅中央举目四顾、疑心自己昨夜经历的都是一场幻梦时,他把手探向了口袋。
    里面有一叠便签纸,还有一根笔。
    还没等他抽出手来,从记录中确证自己昨晚的记录是真非假,余光中,一片轻而薄的白色物体伶伶仃仃飘到了他的肩膀。
    他拈起来,看见了一片鹅绒。
    似乎是枕头里的。
    他心有所感,仰头望去。
    万千片雪绒,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头顶,同时起舞,同时飘散,纷纷扬扬,团团片片,宛如受潮汐召唤而来的雪花,反射着一小段一小段温和的日光,将一室的家具都被那闪着明亮驳光的波澜温柔席卷。
    这雪不冷,还很暖。
    南老师,早上好啊。江舫靠着阳台扶手,笑意盈盈地托腮下望,起来看雪了。
    南舟拂去了睫毛上落下的鹅绒,穿过漫天的暖雪,定定遥望向正上方的江舫。
    所以说,的确不是梦。
    江舫抚摸了自己的身体,并清楚地记得自己的愿望,提早起床,为他谋划布置了这一场无风而起的雪景。
    他仰望着江舫,在这场小型的冬天里,提前看到了一片春光。
    而李银航从餐厅门口探了个脑袋出来。
    一句浪费可耻欲言又止,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她捧着盘子,叮叮地敲了两下:吃早饭啦
    作者有话要说:
    立方舟的片场:爱情片
    亚当的片场:励志片
    节目组的片场:恐怖片
    第199章 末日症候群(十三)
    昨晚,李银航躺在床上,两眼一睁,生无可恋。
    这辈子她都不会自己花钱住条件这么优越的五星级酒店,机会难得,而且明天可能还要去探索这个怪异小镇,她不能赖唧唧地蹲在宾馆里哪里都不去,需要养精蓄锐
    她给自己找了一万个睡觉的理由。
    笑死,根本睡不着。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她总觉得有活物正在抓挠着什么东西。
    挠墙的东西爪子应该挺尖,不间断地摩擦再摩擦。
    歘歘声中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幽愤。
    李银航看过恐怖片,经验丰富,绝不上当。
    电影里的鬼都是这么演人的,用怪音勾引,只要人一离开被子结界,鬼就会马上出现。
    她躲在被子里,努力洗脑自己挠东西的只是老鼠,或者大个的蟑螂在结伴搬家。
    结果这个想象在恐怖之外,更添了一层恶心。
    李银航蜷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一阵后,终于忍无可忍,揭被而起。
    她本来还想扮演一个可靠有用不黏人的好队友,展现自己在这种诡异的末世世界里为数不多的存在价值。
    但是怂才是她的生命之源。
    她翻身起床,把铺盖卷一股脑儿抱在怀里,头也不回,走直线离开房间,想要去找江舫或南舟。
    她都不指望能拼个床,拼个地就行。
    江舫住在她的隔壁。
    她小心翼翼地敲了一下门,才发现门压根儿没锁。
    推门一看,夜风从未关的窗户涌入,吹得窗帘翻飞如浪,她也跟着窗帘打了个哆嗦。
    房内没人。
    她又来到了南舟房前。
    刚刚走近,她就听到房内飘来了一点怪异的声音。
    那是一种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发出声响、但却因为难忍的欢愉和舒适而隐忍发出的断续低音,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言语,只是拖着尾音、压抑又委屈的嗯嗯声。
    她趴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响,辨认出了这声音的成分。
    然后她利索地抱着铺盖卷儿又回去了。
    对不起,打扰了,告辞。
    她回到房中,乱转的心思被这么一打岔,胆气在无形中膨胀了数倍。
    大佬已经开始搞黄色了,而她连觉都不敢睡,对比之下,简直丢人。
    恰好那声源似乎也抓挠累了,老实了不少,没再响起。
    她心一横,眼一闭,竟也在不知不觉中睡熟了过去。
    昨天晚上隔门见证了那一场欢愉,早餐时,李银航不自觉地在他们二人中瞧来瞧去。
    可两个当事人都是一脸镇定平和,毫无端倪,让李银航怀疑昨晚的经历是不是自己淫者见淫,做了一场绮梦。
    她顿觉悲凉万分,寂寥地叉起煎鸡蛋,咬到口中,以此解忧。
    她做这种梦本身不要紧,但做别人的梦,实在过分悲哀。
    实际上,南舟还在专心地想那场雪,并且不很理解昨晚的亲昵意味着什么。
    江舫则是有别的事情要忙。
    他给南舟夹了一块煎得正好的厚蛋烧,不显得殷勤,只将绅士得体恰到好处地展现出来:今天要出去看看吗?
    南舟:嗯。
    江舫将一卷用细布包裹好的东西递给了他:到时候带这个出去吧。防身。
    他们的枪早在离开车站时就被没收了。
    按照那位来接车的中年神父的说法,枪是稀缺资源,还是最好交还,统一管理。
    顺带一提,那位神父之所以满脸悲悯,通身真正的神父气质,是因为他的原型,正源自于江舫童年时一名在他居住社区附近的教堂工作的、温和有礼的华人主教。
    南舟拿起来,轻掂了掂,发现这卷布分量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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