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怔怔出神的看着这一幕。
    壮实的申明像是个屠夫,他扬起手,那一束五彩光芒就如最尖锐的长矛,将盔甲连带着其中小婵柔弱的身躯一并贯穿!
    在这个曾经神佛满天的世界,永恒合金起到的作用实在太小了。
    事实继续给他重重的一锤——从那炫酷的盔甲被贯穿的地方流出殷红的鲜血!
    五彩光芒虽然如此凌厉,却并未堵住伤口,鲜血很快顺着光滑的金属表面流淌而下,滴落在炽热的沙地里,烫起些许烟气。
    老天似乎生怕他不敢相信,又连忙用这血淋淋的一幕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安阳一时脑中空白一片,又好像在转瞬之间闪过无数记忆片段。
    当初在神州世界越国并州城初见时的怯生生的小女孩,后来被老人护在身下嚎哭不止的小狐狸精,然后小婵开始跟着他,一路与他穿过几千里的路程寻找昆仑,一路彳亍前行……他才渐渐了解了这小丫头。
    她曾有着悲惨的身世,有着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童年,有着胆小但坚韧的性子,害怕与人相处,却也从不肯欠人什么。
    她为自己洗过衣裳做过饭,为自己赶过马车,还为自己捏过肩揉过腿……
    安阳最初对这小妖精很无感,后来也不知不觉将她当成了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而这无疑是个漫长而深刻的过程。
    在面前景象渐渐模糊时,他看向小婵的脸。这时没有电视剧中的慢镜头,也没有那逐渐失去生机的催泪过程,五彩光芒瞬间便夺走了这只小狐狸的生命,她闭上眼睛,看不见那灵动的眸子,垂下头,白净的脸上也再没有表情了。
    抬起头时,那刚刚杀了小婵的人还笑眯眯的看向他:“是不是感觉很愤怒,有种很想杀了我的感觉?同时又很悲愤无助,因为像你这样的小人物即使再修炼五百年也杀不了我,哈哈哈哈!”
    申明张狂大笑着,像是习惯了在别人极度悲愤中寻找快感。
    安阳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申明一挥手散去五彩光芒,载着小婵的盔甲顿时落在滚烫的黄沙中,而他依旧对安阳笑道:“看来你很在意她啊,咦,你现在看着我的这种表情是什么意思,想找我拼命吗,还是想和这只狐狸精一起死?”
    安阳继续盯着他,表情越来越漠然,那双眼睛逐渐变得平静之极。
    那不是拥有强大实力的自信,也不是申明的癫狂,而是以另一种方式掌握对他人生杀大权的掌权者才会有的漠然气势。
    怦然一声,一颗质子泯灭弹凭空落在了沙地中,被他踩在脚下。
    安阳目光一一扫过四周的妖魔们。
    之前顾忌小婵在周围,不敢妄动这等大杀器,现在小婵已死,他已无须顾忌,只希望妖躯在质子泯灭弹之下还能起作用。
    “好了,停手吧,申明。”这时旁边的墨鸦站了出来,有些奇异的看了眼安阳刚刚取出的这枚奇形怪状的东西,又道,“如果你真的在乎这名小女娃的话就赶快交出定海神珠,我做主将这小女娃的灵魂保下来,只要你有本事,复活她不成问题!”
    他话音一落,安阳却是又怔了怔。
    是啊,这是个神佛世界啊,当初孙悟空阳寿已尽都能硬生生不走,还魂之术更是屡见不鲜,小婵并不一定真的死了。
    于是他猛地一挥手,刚刚出现的质子泯灭弹便又消失了,接着看向墨鸦:“你想让我怎么做?”
    “别急。”墨鸦伸出毛茸茸的手,探向小婵的身躯,顿时从金属盔甲上飘出来一道飘忽不定的虚影,正是小婵的模样,“这小女娃的灵魂暂时就由我保管,你什么时候拿出定海神珠,我就什么时候将她交给你!”
    “我们在哪碰面!”
    “就在这里!”
    “好,我马上去!”安阳说完,又冷冷的看了眼申明和一众妖魔,挥手将盔甲和小婵的躯体收起,直接转身冲天而起。
    墨鸦在背后默默的凝视着他,然后挥手将小婵的灵魂收入袖中,也转身离开。
    *****************
    远方天际,安阳踏剑破空。
    虽说小婵还有救,但他心里依旧充满了愤怒和自责。在那没有表情的面容下,握住拳头的手却不断有鲜血流下。
    大抵就是他的指甲陷进肉里,然后妖魔迅速修复,他又将指甲生生抽出,接着再掐进去,这样一个残酷过程不断循环。
    这些妖魔,如果有机会,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如果没有机会,那就创造机会!
    墨鸦的长相狰狞可怖,并且他也绝不是善良之辈,但比起看起来笑呵呵内心却阴暗丑陋之极的申明,他却要好多了。当然安阳要想拿回小婵的灵魂的话,除开定海神珠外,肯定还是要付出许多其他东西。
    而这还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就怕这些妖魔给他使阴招,或者贪得无厌!
    安阳汹涌的调动着体内的灵气,将御剑的速度加快再加快,倏地一声冲破前面一朵白云,感受着疾风抚面带来的冷冽凉意。
    渐渐地,他强自将心境平复下来。
    不知飞了多久,安阳开始向下飞去,在一处山坡上停下来。他站着望向远处出神许久,又猛然一拳将一颗巨树生生击倒,这才面无表情的重新御剑往巨神荒漠飞回去。
    墨鸦很遵守信用,已在原地等他,并且申明也不在场,只有其他一些不知是人是妖的修行者,但他们都可以统称为妖魔。
    刚刚进入巨神荒漠之时,飞在空中的安阳眼睛一花,隐隐看见巨神荒漠中心有一片恢弘的宫殿群,有着沙漠特有的沧桑。明明知道这片宫殿群最多也就建立了几百年,但那古老而苍茫的气息还是扑面而来。
    接着眼睛又一花,那片宫殿群已然消失了,好似刚刚只是一片海市蜃楼而已。
    安阳没有走错路,控制着古剑很快落在墨鸦面前。因为这片地方他已深深铭记,待仇恨和耻辱洗清之前绝不会忘。
    “来了?”墨鸦如是问道。
    “来了,小婵的魂魄呢?”安阳眯着眼睛凝视着他,并和他保持了一定距离。
    “在这里。”墨鸦伸出手摊开,手心有着一颗透明的珠子,里面有一道模糊的身影若隐若现,“这是灵魂珠,能保存凡人的魂魄三十年不会消泯,我都替你装好了,定海神珠呢?”
    安阳感受到了灵魂珠内那熟悉的气息,便也取出定海神珠:“在这里!”
    “果然是定海神珠!”墨鸦睁大眼睛深吸了口气,有些颤抖的看着那颗蓝色散发着淡淡氤氲的珠子,颤巍巍的伸出手,“我们永生魔宫寻找了你两百年了,终于……”
    他没有摸到定海神珠,那颗珠子立马便从安阳掌心凭空消失了。
    墨鸦一怔,随即眼中戾气一闪即逝。
    不过他又很快平复下来,想来面前这毛头小子傻头傻脑,并不知道定海神珠对他们意味着什么,犯不着和他计较。
    安阳凝视着他:“我要小婵。”
    墨鸦挤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毫不害臊的伸出手:“我要的呢?你知道的。”
    “哼!”
    安阳冷哼一声,一挥手,便有诸多武器凭空出现,落在沙地中。
    墨鸦仔仔细细的扫了一眼这些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奇怪物体,满意的笑了。这毛头小子修为这么低,这些宝贝在他手中的威力都能这么强,若是到了他手里,再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还不发挥出毁天灭地的威力?
    顿了顿,他收起笑容:“还有么?”
    “没有了。”
    “之前拿出的那个金属疙瘩呢?就是申明杀了那小女娃的时候你拿出来的东西,也拿出来!”
    “好!”安阳拿出了质子泯灭弹。
    另外,他还放下了一块平板,随手扔在沙子里,平板竟自动开机运行起来。
    “这才像话嘛!”墨鸦随手将这颗灵魂珠扔给了安阳,“下面把定海神珠拿出来吧!”
    “别急,您的实力这么强,我谨慎点没有错吧?”安阳说道,并且用了敬称。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墨鸦的脸稍微一沉。
    “您留在这里,让一位实力稍弱的人陪同我离开这里,当拉开安全距离后,我自然会将定海神珠交给他,怎么样?”
    “好!”
    出乎安阳预料,墨鸦答应得很爽快。
    安阳将灵魂珠握在手中,能看见里面那只红色的小狐狸,便也安定下来,握住灵魂珠往远方飞去。
    一名干瘦的老头和他一并前往。
    两人飞出几十里路,安阳便将定海神珠交给了这名老头,而老头也没有发难的意思,瞥了他一眼便径直往回飞去。
    他也立马取出飞行器全速离开此地。
    坐在驾驶座上,看着远处的高山和前方地面的大地迅速后退,安阳却皱着眉。
    墨鸦如此配合他,让他有些不安。
    再次拿出灵魂珠放于眼前,看着里面只沉睡的小狐狸,他的心才安定了些。
    可没多久——
    “嗯?”
    他的神色猛然一变!
    灵魂珠中的灵魂居然开始消散了!
    安阳没有停下飞行器,而是立马用了一个控制灵体的术式,然后对之研究起来。
    没多久,他怒骂一声,猛地一拳打在飞行器的墙壁上。
    “妈的!”
    金属墙壁竟直接被打出了一个深坑。
    这灵魂珠中存放的是小婵的灵魂不假,但或许是申明的五彩光芒本就对灵魂带有伤害性,也或许是墨鸦刻意为之,小婵的灵魂中有着堪称致命的损伤,这种损伤让她的灵魂失去凝聚性和结构性,根本维持不久!
    是说小婵再怎么也是一只妖,道行再浅也异于常人,就算只剩灵魂也不可能这么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
    原以为是受了伤导致的萎靡或暂时沉睡,但没想到……
    难怪墨鸦后来会这么好说话!
    “转向,飞回去!”
    安阳浑身都洋溢着一种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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