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搏动得越来越慢。
    浑身血液的流窜速度,却越来越强。
    龙雨轩甚至感到,周身经脉之中,有一种血气满溢的涨裂感。
    相比从前,现在的肉身力量,瞬间就拔高了近十倍之多。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心脉不停跳动着,就像一面战鼓,每敲击一下,都会激起……杀意无数。
    没错,就是杀意。
    而非战意。
    是一种直白,极为纯粹的杀意,开始在龙雨轩的心头涌现。
    随着他的心脏每跳动一次,这种杀意的席卷就愈是狂烈。
    直到最后,龙雨轩都仿佛产生了一种嗜血如命的幻觉。
    但不过瞬间,龙雨轩就反应了过来,暗叫一声“不妙”,然后猛咬舌头,以企保持神智清明。
    否则,再继续这样下去,他很怀疑,自己会不会丧失神智变成一头只知道杀人饮血的凶魔鬼物。
    龙雨轩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何会出现这种诡异变化。
    一切,都是来源于那颗心脏。
    那颗来源于古代魔阵,血腥古井之中的古代心脏。
    那颗,本不属于自己的,心脏。
    这心脏之中,很是诡秘,居然隐含着大量的凶煞之气,而且时时刻刻,都想反击自己,将自己彻底凶煞化,变为一头只知道烧杀抢掠,夺魂饮命的怪物。
    龙雨轩当然不肯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自从得到这枚心脏之后,他无时无刻,不想将其煞气化解,将其凶戾磨灭。但是,也不知道是这枚心脏的煞力太强,还是自己的修为太弱,龙雨轩花尽了手段,想尽了心思,都不见效果,没有任何的办法,可以将心脏之中的凶煞之气,化解出去。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其震慑,将其压制,用自身雄厚的灵力和一些天材地宝之威,将心脏中的煞气镇龘,使其不能频频出来作祟。
    所以,他那日,才会出现在潺沄荒漠,才会和鬼云山争夺纯阳九衍花。
    因为纯阳九衍花乃是纯阳之物,天生就携带阳数而生,阳气鼎盛,可克制阴邪凶煞之气息。
    因此,龙雨轩才会为了一株纯阳九衍花,同鬼云山大打出手,甚至不惜减轻对于凶煞气息的压制,也要将对方击退,攫取一株,以用来震慑心脏里蠢蠢欲动的凶邪暴戾之力。
    但即便是如此,拥有了纯阳九衍花的力量压制镇龘,也不能完全安心,因为心脏里的凶煞邪气,依然存在,并没有被消灭,只是暂时被压制了而已。一个粗心大意,没有留神,或许它就要重新蹦窜出来,再次席卷龙雨轩的肉身,以图将其攻占同化。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龙雨轩此后每次动手,都束手束脚,感到如鲠在喉,无法彻底将战力爆发。他其实也很无奈,很憋屈,自从晋升金丹圆满之后,反倒是被缠住了四肢,封了百骸,稍微一点发力过度,减轻了对于心脏的压制。那心脏就会趁势而起,鼓动凶煞之气,猛攻猛伐,要趁机夺占自己的神智,同化自己的身躯。
    好几次,战斗之中,龙雨轩都被迫收力,转而用大部分灵力,去镇龘压制凶煞邪力。
    因为只要压制力量稍稍一弱,那么它就会如见大餐,如闻甘霖,迅速发难,要趁势同化龙雨轩的神智,将其彻底的凶残化,变为一头只知道杀戮,而不知道疲倦的恐怖魔鬼。
    譬如现在,龙雨轩因为战斗剧烈,耗去了大部分的灵力,同时身躯又负了不轻的伤势,所以很自然的,就顾不上再去镇龘凶煞之气,加持压制力量,而被凶煞气息钻了空子。
    加之,人体一旦受了重伤,那么精神意志,难免就不比平常,难同巅峰。
    凶煞之气,被龙雨轩压制了多时,早就蠢动难耐了,如今这种大好时机,它又岂会轻易放过?顿时,一股凶煞气息,就从心脏之中喷涌了出来,跟随着腾腾血液,辐射向龙雨轩的身体周方。
    而正在这时,四翼飞尸一拳打来,不偏不倚,正中心脏,这让心脏的跳动一滞,凶煞之气还以为是龙雨轩又欲压制自己,哪里肯放让?登时疯狂暴涌,飞速迸射,在龙雨轩的身躯中大开大合,直入八方,坚决不肯让其镇龘得逞。
    但很快,它就发现,这攻向心脏的拳头,不但没有危害,反倒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随着这些拳头地狂轰滥炸,心脏的压缩力量,变得更加强劲,几乎超过了平时的十倍有余。这无疑,就可以让更多的凶煞气息,横扫八方,长驱直入,在龙雨轩的身躯里,攻城拔寨,烽火连营。
    甚至,到了后面,凶煞之气,为了让心脏喷薄出更多的血液,乃至于主动配合四翼飞尸的拳劲,一攻一顶,一撞一冲,一砸一鼓,让更多的血液,流遍了龙雨轩的全身。
    而此刻,其本体,其主人,也就是龙雨轩,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对于心脏的控制。
    除了战斗剧烈,灵力耗损严重之外,更重要的一个原因,乃是因为,他蓦然发现,自己之所以能在四翼飞尸的疯狂攻杀下毫发无损,丁点未伤,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颗心脏,就是这凶煞之气,在搞鬼。
    也就是说,他明明知道,凶煞之气,疯狂席卷,遍布全身,也不能去镇龘压制。
    否则,最先出现的情况,不是凶煞邪气被自己镇龘,而是身体百骸,会被四翼飞尸的拳头,瞬间砸暴,粉碎成泥。
    换言之,就是此时此刻,反倒是这凶煞之气,保护了他,救了他的性命。
    他龙雨轩若是想活命,还真不能去压制镇龘它,反而要推波助澜,让凶煞之气,更加深入,更加遍布,更加纵横,更加席卷。
    唯有这般,让凶煞之气深入遍布,纵横席卷,他才能有一条活路。
    他,才能活下去。
    这,似乎成了不是办法的一个办法。
    也是目前,龙雨轩,唯一能活下去的一个办法。
    在性命生死面前,就算是龙雨轩,也会有些犹豫,有些迟疑。
    毕竟生死之间,乃有大恐怖也。
    能活着,谁愿意就此死去?
    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一人矣?
    而龙雨轩这一稍稍的迟疑,就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凶煞之气宛如决堤大坝,洪流欢啸,大肆吞吐,大肆奔腾,失去了龙雨轩的压制后,它就像是如鱼得水,如龙入渊,整个凶煞血戾的气息,趁机全部爆发,要一鼓作气,将龙雨轩的身子攻陷,将他的心智同化。
    此刻再看,龙雨轩的脸上,已经黑气密布,如乌云罩面,几乎化为了一团浓稠的墨水。
    而且,随着凶煞气息地疯狂吞吐,不断激荡,整个浓黑的面色,甚至变得隐隐有些鲜红了起来。
    如血一般的鲜红。
    整个局面,变得越来越迷离,越来越诡异。
    四翼飞尸越打,便越是心惊,心中就越是没底。
    因为它发现,在自己地狂轰滥炸之下,对方的气息,居然没有一点减弱的趋势,反而还渐渐提升,越变越强。这种诡异的场面,便是它,也觉得有些惊悚,觉得有些不自在。
    这……这还是人类吗?
    别说区区一人类修士了,就算是一头千年凶兽,在自己这一顿乱揍下,也要活生生伏诛。
    他……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
    但是,此时此刻,四翼飞尸已经有些骑虎难下了。
    因为它明显感到,对方的气息,正在增强,正在升高,要是自己停止攻击,指不定会出现什么情况。所以,若是可能,最好一鼓作气,就将对方消灭在这里,不要战局再出现什么新的变化。
    可四翼飞尸就算是想破脑袋,怕也想不明白,龙雨轩正是因为它地倾力攻击,而越来越恐怖,气势越来越强。这一切,若是离开了它的拳头,根本不可能实现。
    不知何时,一股血煞,暴戾,残忍的气息,正在空气中浮现。
    这股负面之气,比四翼飞尸,竟是还要恐怖三分,而且看其趋势,远远没有停止的意思。
    四翼飞尸,有些慌了。
    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它也有些乱了心智。
    龙雨轩此刻,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他似乎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吞没,自己正在被吞食。
    就仿若,有什么东西,正在侵占自己的神智,灭绝自己的心灵。
    他想要抵挡,但是却发现,一切都已经迟了……现在的自己,已经无力再压制这股宛如脱缰野马一般的凶煞戾气了。他对于这股从心脏喷发的凶煞之气,已经没有了办法,失去了控制。
    可……可恶……
    神智……神智正在模糊……
    再这样下去,自己的意识,或许就要消失,就要被这股凶煞之气,彻底吞噬,彻底同化。
    到了那时,也许龙雨轩,就变成了一个只知道杀戮和饮血的行尸走肉,疯狂魔鬼。
    他不想这样。
    但,却又无力阻止事情的发展。
    就在龙雨轩的意识,几近奔溃之际,他突然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等若是疯狂的办法。
    一个若是放在平常,他绝对不会用。
    甚至听起来,就有些异想天开的办法。
    那便是……彻底的放纵,彻底的放任。
    放纵凶煞之气,横冲直撞,吞噬身躯。
    放任凶煞之气,攻城拔寨,强占心神。
    因为……只有这样,或许自己,才还有一线恢复的生机。
    否则,再这样强行抵抗下去,灵力耗尽了不说,意志也会筋疲力尽,越来越软弱。
    人,只有在有生机时,才会坚强,才对坚韧,才会坚忍。
    不管那丝希望,有多么的渺小,有多么的虚幻。
    只要存在,就能激起人的竭力抵抗。
    抵抗死亡。
    抵抗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因为,没有人,原意活活受死。
    罢了……就这样疯狂一回……赌一次吧……
    若是不成……也只能说是天意……
    若是成了……
    自己或许就能翻盘,将这股凶煞之气,重新镇龘下去。
    机会,只有一次。
    能不能把握住,全看自己的能力了。
    天时,地利,人和,一个都不可或缺。
    一个都不可缺少。
    轰!!!
    一声爆响,在天空炸开,震得人头晕耳鸣,双目发眩。
    君无殇定睛一看,骇然失色。
    原本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气质俊儒的龙雨轩,突然之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通体血红,而且戾气四溢,杀气纷飞。
    那森机狂烈,血栗腾腾的气势,根本就像是一尊恶魔,一个魔头。
    哪里还有龙雨轩的半点风采?
    整个就是一恶魔降世,厉鬼附身的感觉。
    这个龙雨轩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残暴,血戾,阴绝的怖感,气势滔滔,却好若魔君临世,那眉宇间对于鲜血和杀戮的渴望,更是不加掩饰的流露,很是贪婪,很是饥渴。
    此刻,原本升腾的黑气,已经消失不见。
    复看去,取而代之的,乃是更加恐怖,更加让人战栗的血煞之气。
    从黑到红,这种视觉的反差和变化,足够刺激眼球,足够刺激瞳孔。
    龙雨轩浑身上下,居是被一股浓烈的血煞气息,紧紧包裹,寸步不离。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为……为何龙雨轩大师兄,会突然……
    性情大变,如若厉鬼魔神?
    君无殇双目瞪圆,脑子里不断地浮现着各种可能。
    但任他想破头,也绝对想不到,是龙雨轩自己出了问题。
    是龙雨轩的心脏,出了问题。
    砰!
    龙雨轩忽然身子一震,一股无匹的力道,释放出来,仅仅一个眨眼,四翼飞尸地攻击,就被打断,而且再也无法继续下去。这个过程,一旁的君无殇,看得真切,那是一道血光,突然闪出,随后四翼飞尸的拳势,就被强制中止了下来。
    而且……它本人,还被无情的震飞。
    足足数丈,方才停稳。
    四翼飞尸的目光中,尽是骇然,它看着一动不动的龙雨轩,霎时间仿佛呆若木鸡,难以动弹。
    自己……自己的拳势,居然被生生打断了?
    这简直是它从未想过,也从未预料过的事情。
    那可是它的全力攻击,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打断,就被中止?
    需知,在近身攻伐中,四翼飞尸一直是占据主动的强势一方。
    人类修士一旦被纠缠上,绝无化解之理。
    这几乎是四翼飞尸脑海深处认定的事情。
    但就在刚才,龙雨轩打破了这个认知。
    他从头到尾,没有动过一步,就将四翼飞尸的攻击给瓦解,就将四翼飞尸的身躯给震退。
    甚至至始至终,连手指头,都没有动过一下。
    简直是匪夷所思。
    四翼飞尸的眼睛看过去,正好迎着龙雨轩的目光看过来。
    双方目光刚一接触,四翼飞尸登时退了一步,身子似乎不受控制地摇摆了起来。
    那是一道凶残,凶冷,凶戾的眸光。
    里面蕴藏着血杀,血泣,和血栗。
    虽然仅仅是一道眸光,落在四翼飞尸的眼中,却好似一条血腥大河,奔腾流淌,呼啸而来,要转瞬之间,将自己吞噬,将自己吞没。
    要知道,四翼飞尸本身,就是凶残,暴戾,阴冷的代表。
    而此刻,它却反而觉得,龙雨轩的目光,带给了它这种感觉。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四翼飞尸身上的负面情绪,在龙雨轩的面前,不值一提,不堪一击。
    由此可见,龙雨轩此刻,身上的血煞气息,已经恐怖到了何种程度。
    连以凶残,暴戾,阴冷著称的四翼飞尸,都自愧不如。
    “……桀桀桀桀……”
    “你准备好……”
    “受死了吗……”
    龙雨轩突然说话了。
    声音既低沉,又沙哑。
    仿佛还带着一点困兽出笼的兴奋。
    那感觉,就如同站在对面的,不是凶残恐怖的四翼飞尸。
    而是羔羊。
    一只亟待自己屠宰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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