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羽林军都尉孙贵惊叫。
    “陛你个头!陛下在皇宫里。”同是都尉的田旭果断反驳。
    “可,可,他确实是先帝。”
    “放屁,上将军说了,先帝早已驾崩,城下之人必然是假冒的!放箭,快放箭。”
    田旭态度坚决,可惜无人响应。
    洛阳东城三百步外,上万铁骑簇拥着一豪华贵气的帝皇架辇,架辇上,李隆基黄袍在身,还是那条龙,不同的是少了往昔的威严,还连连打哈欠,似乎很疲惫。在他身后两侧的骑兵不断前出放箭,箭矢上绑着他亲笔签署的开门令。
    “守军听好了,陛下有令,立刻打开城门。尔等莫要受无父无君的李享的蒙骗,我们只除首恶不及其余。”
    数十名大嗓门奉安禄山之命被迫站到城门下大声吆喝。
    守军心知肚明,对面架辇上站着的老者一个月多前的职业还是大唐皇帝。皇帝二字在他们心中重似泰山,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上千年的传承潜移默化在他们心中形成了一把无形的枷锁,如同病毒一样左右着他们的灵魂。
    终极版杀毒“软件”李怀唐闻报匆匆赶来。
    陛下,他,他在城下。
    王悔脸色青红变幻。尽管懂得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有李享没李隆基,李隆基回来他们都得倒霉,都得去卖咸鸭蛋,可他还是不敢下狠手。
    “麻辣个巴子,”李怀唐很生气,他严重怀疑,再迟点来恐怕城头都站满了安禄山的叛军,“张仇!”
    “到!”
    “去接管强弩队,集中弩箭干掉那赝品!”
    遵命!
    回答干脆动作利索,只见张仇一溜烟快步跑上箭楼。
    嗖!
    第一支测距弩箭飞出,落在李隆基架辇左前侧数步。
    安禄山确定李怀唐到场了,除了他,还真无人敢朝皇帝放箭。
    “撤!掩护陛下撤回军营!”
    命令很正确,几个呼吸的功夫,一排弩箭飞来,追着架辇的尾巴差点就要了老皇帝的小命。
    不要以为安胡儿懂得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道理,他只是想留着一个傀儡而已。除了李隆基,谁够资格将大唐皇帝的宝座禅让给他?
    不用说,禅让的把戏又是高尚的主意。
    计谋一败再败。安禄山恼羞成怒。
    沉寂半刻,大批突厥铁骑杀奔城门方向。一时间箭矢如蝗相向交错,凌空相撞者不在少数。
    击败唐军的战利品以及太原府的库存磨砺了突厥人的爪牙。他们手中清一色的复合弓,箭壶里箭矢充足,高超的骑射功夫加上精良的装备,让守军大吃苦头。
    洛阳城城墙不高,未能有效减弱飞来羽箭的劲头,飞矢击中脸门可将人带倒。城头上,箭伤者纷纷。
    该死!
    田旭的缩头动作慢了点,一支羽箭飞过,擦落他的头盔。刚蹲下身子,左侧的一名士兵惨叫后仰倒地,一支羽箭深入他的左眼,血流如注。
    又一个典型的因经验不足导致的无谓伤亡。
    双方以弓箭对射,虽然守军居高临下占据优势,但准头明显不如突厥骑兵,新兵们往往为了瞄准而被迫增加露头在护墙外的时间,放箭之后还想看看战果,结果躲避动作不够快速,突厥人的弓箭可不会客气,又狠又准,稍有迟疑就会负伤或者丧命。
    田旭既心痛又无奈,这是战争规律,经验需要支付代价,老兵炼就的背后有无数的鲜血和死亡,他今天能躲过三次险情并非奇迹或运气,而是漫长军旅生涯的沉淀,是历经无数场大小战斗之后的厚积薄发。
    田旭没有理会在地上哀嚎的士兵,取箭半张弓,默念三下,迅速站起,起身之际,眼睛大致瞄了瞄百步外在城下奔跑的敌骑,“嗖!”羽箭跟着感觉飞,朝着大致方向扑过去。再看田旭,人已蹲下,喘着气靠在护墙后,一支羽箭随之从他头顶上掠过……
    伤兵已被民壮搬运走,空出的岗位被新兵接替。
    负责将伤兵运走抢救的是杨慎矜组织的抢救队,抢救队队员基本都是志愿者。
    城墙上,无数的民壮以五人为组,其中三人持盾,两人扛担架,一旦有人负伤就上前将伤者抬上担架,在盾牌的保护下送到内城的伤兵营。从开战一刻始,民壮们就没消停过,一组组一队队,如同涓涓细流汇集向内城里登城墙的楼梯道,在楼梯道上形成两条洪流,一上一下,来往穿梭……
    最安全的地方当数箭楼,但是箭楼的数量与容量均有限,只有神箭手与弩手才能获得入内抗敌的待遇。箭楼相当于守军的碉堡,严重威胁着突厥铁骑的安全,迫使他们尽量选择死角攻击。
    然而,安全是相对的,突厥人见占不到多少便宜,号角一吹,上万人呼啸离去,俄后大杀器登场。今非昔比,感谢李隆基的慷慨,他们也装备了远程攻击武器。
    守军还没松一口气,只听老兵惊呼:趴下!
    接着城墙传来一声巨响,众人都感觉到了墙体的颤动。
    床弩!
    田旭与孙贵面面相觑,并且意识到,这只是饭前开胃菜,正餐还在后头。
    经验没错,突厥人的床弩陆续发威,城墙体,箭楼惨遭蹂躏。墙体还算牢固,箭楼就糟糕了,手臂粗的弩箭破坏力极大,一旦中招,多数会被洞穿,里里外外砖屑四散激射,守军头破血流。
    麻辣个巴子!
    李怀唐龇牙裂嘴,屁股被碎石击中,生疼生疼,忍不住怒骂。
    与他一样,城头上的将士谁也不敢轻视床弩的威力,全部趴在角落里用盾排护身,却只能顾头不顾地腚。
    轰隆!
    一座箭楼连挨两支弩箭,一个角落应声坍塌。
    快救人!
    床弩的发射间隔比较长,命中率不是很高,趁着这个空挡,救护队硬着头皮冲上去将死伤者搬运出来。
    三死八伤!
    李怀唐觉得有点蹊跷,突厥人使用床弩的水平貌似达到了唐军的水平,而且很聪明,懂得对准一个目标齐射。
    奥秘说穿了不值得一晒,王悔点拨:幽州军中的有汉人士兵和工匠,也懂得使用床弩。
    李怀唐苦笑,敢情汉奸啥年代都不缺。算了,爱折腾就折腾去。床弩的恫吓作用远远大于实际应用,尤其是对处于城防一方而言,伤亡率甚至不及弓箭对射的百分一,不失为一种代价轻微的心理锻炼方式。
    使用床弩定点清除城防共事是个针线活,没有十天半月功夫难见功效。十数轮弩箭之后,一架床弩终于罢工,匠师表示需要五天才能修复。右贤王瞪眼,才知道世间还有维护保养这个说法,不能怨谁,突厥人向来管用不管护。
    贼麻烦!
    右贤王的耐心到了极限。
    牛角号吹响,突厥人蜂拥进攻。大量的骑兵在两翼骑射,掩护居中的数百人扛着撞木奔向上东门城门下。此时的护城河已冻结,他们可以轻松从厚实的冰层踏过。
    右贤王的意图简单得令李怀唐发笑。骑射毫无威胁,实践证明只要不予理睬即可,弓箭奈何不了护墙奈何不了盾牌。
    偶释牟利很激动,原以为跑到城门之前会受到密集羽箭的问候,事实出乎他意料,没有,一支羽箭的影子都没见着。估计守军被伟大的突厥勇士吓破胆了还没反应过来。
    所有的突厥人都激动不已,只要撞破城门,洛阳城就将向他们敞开臂弯,所有财富女子任他们掠夺。这是安禄山给予勇士的奖赏。
    重赏之下出了右贤王这个勇夫。相反,回纥领袖骨力裴罗就要冷静得多。李怀唐不是那么好对付滴。因为这个认识,他将首战的机会拱手相让给了突厥人。
    镜头转给撞门前锋偶释牟利。此君带着数百人兴匆匆来到上东门前,朝着两手吐吐唾沫搓搓,准备大干。上东门又好几个进出通道,相应好几个门,他一共带来了三套撞门工具,最大的三扇门成了他的较劲目标。
    撞木沉重,百来人才能使得动。
    后退,一,二,三,撞!
    轰隆。门应声动了下,貌似再撞几下就大功告成。
    再来!
    突厥人兴奋。
    咦?不好,守军扔石头了!
    判断错误,从城头落下的不是石块,突厥骑士重点照顾着城门方向,任何敢露头的都会同时招来十数支精准的羽箭,守军无法抱起石块砸下来。被扔下的是一团团纸,落到半空散开,放出纷纷扬扬的粉末,随风漫天飞舞,笼罩在突厥人的头顶上。
    呀!我的眼睛,烫!救命……许多突厥士兵惊叫。
    闭眼?也不行,吸入肺部更痛苦。城头上,李怀唐如是说,一边说一边贼笑。
    弟兄们,再加点料,让他们张嘴多吸点石灰粉!
    好嘞!
    将士们应声换了另外一种颜色的纸团抛下去。纸团只简单揉包着胡椒粉,,中间有块小石头,并未密封裹紧,到半空之时,石块掉出,纸团的口子破开,粉末飞洒。
    哈憩!哈憩!……哈憩声此起彼伏。
    偶释牟利打了一个大喷嚏,扛着撞木的士兵也跟随潮流,结果撞木脱手落地,被砸脚惨叫的多不胜数,更要命的是,大量石灰通过口鼻进入了他们的呼吸道和肺部。
    啊!
    有些突厥人忍不住惨叫,滚地哀嚎,像吞云驾雾的烟鬼,不停有白烟从鼻腔冒出。
    石灰遇水甚于干柴烈火,沸腾,并释放热量,烧蚀一切碳水化合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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